第38章 小贼
冬日还未退去,飞花谷的各种药花已经接连开放。有时候宴绝就站在一树花香里发呆,墨叔若躲在老远外悄悄看着他,没有上前的勇气。那日地下河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总有些后悔,坦白开来,从此连个正面相对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待在这里心里难受,可想到一去就再见不到面又舍不得走。
但是她的时间经不住这般拖沓。很快,云出岫替宴绝进行了药液洗眼。那日,墨叔若守在屋外紧张得要命,可里面却没有一丝声响。之后两三天,宴绝双眼上敷着药草用白绫缚住,出不得汗染不得尘,整日坐在房中听小童子念医书,墨叔若躲在窗边看得无聊,索性趁那小童儿打瞌睡,踮起脚尖溜进屋里,抓住他的手腕,轻声说道:“你跟我来。”
宴绝没有说话,嘴边却忽然溢出来一丝笑意。不过墨叔若已回过头去,没有看到。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朝园中深处行去。
他没有问去哪,她也没说,只抓着他闷头往前走。走了一炷香功夫,传来潺潺流水声,风中香气扑鼻。
这地方很大,是墨叔若瞎逛的时候发现的。环境幽深,溪水边花开遍布。因无人常走,满地绿草如茵。再往里行去,只看到一颗参天大树,上面开满了粉色的花簇,一朵紧挨着一朵,十分繁荣。
她望着满天的飞花,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慢慢张开双臂,“感觉到了吗,花在风中翩飞的样子。”
宴绝静静站在她身边,“再过几日,我便能亲眼看到了。”
墨叔若转身看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被白绫缚住的双眼,可手拿到一半又放下来,“等你眼睛好起来,我也不再愧疚了。”
宴绝道:“我说过我未曾怪你。”
墨叔若也道:“我也说过我自己怪自己……”就像感情一样,情绪这种事别人是主导不能的。
落英缤纷,扑了他一肩。阳光穿透树干,斑驳树影里,两人的身影都显得有些梦幻虚假。
墨叔若不愿再谈及那些话题,转而道:“阎崖狱的事,城主是否要继续查下去?”毕竟他是有目的去的,结果走了一遭,啥也没查,还险些丧命。
宴绝摇摇头,“方百媚是为了报复百越之事才引诱我上阎崖狱,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在那里。”
墨叔若道:“城主找的东西是什么,墨家也不能查到吗?”
“此关天目峰秘事,很抱歉不能向你言明。再者这次事故,本不该连累你。”很明显就是不想她再卷入。
他说得够清楚,墨叔若就是想帮忙也没有理由再厚着脸皮跟着。
“城主严重了,什么忙也没帮上,是叔若拖累你才是。害你受了伤,真的很对不住。”他的眼睛不日就会好全,反正今生不会再见,也没必要再让他记住自己的脸。在那之前,她得离开了。
“说起受伤,该道歉的是我。”
“?”
他负手而立,白衣飘然,嘴里却打笑般自嘲:“我自负能保护所有人,却没曾想你在我的保护下还总是受伤,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变弱了……”
在面对危险时,倘若强者庇护着弱者,后者自然是不会再冒头,也不会受伤。可墨叔若不一样,就算是宴绝挡在她身前,她却还想着再替他挡去危险,这种心情自己知道便罢,倘若他想到这点上来,再这么深追下去,问题就大了。
墨叔若干咳一声,“城主您实在是想多了,叔若受伤,是意外,更多的是没有自保能力,城主能力再怎么强大,也不会时时刻刻在我身边……”边字刚落,墨叔若尴尬的咬着手指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叫苦。——我在说什么,若是有心听来,不是叫他别离开我吗!!
“那日落入地下河,昏昏沉沉间听你说起什么,那时精神不济实是未听明白,你可否再说一遍?”
“……”想起那话墨叔若连忙摇头,“没、没什么,不过是害怕你一睡不醒跟你讲了一些我幼时的糗事,城主没听清再好不过。”她尴尬傻笑,手却不自觉发着抖。要不是自小习惯了闭口不言,怕早就要暴露自己。没想十年苦功一朝散,当时忧惧心起,啥都说了,这一天天的,她也心惊胆颤,没想他根本没听清,一时间也不知失落还是庆幸。
宴绝的眼神有些茫然,表情微微透露着不信,“我虽未听清,可分明知道是些很重要的话。”
墨叔若越过他,背对着,坚定否认,“当时那种情况,我又害怕又无助,只想你不要有事。先时哭了一阵,脑子糊涂得很,当真没讲什么。”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只是心中总觉不知道会是遗憾,未免总挂念着。哪一天你想明白了,说出来,我想知道。”
墨叔若食指抠着手心,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道:我自然是愿意说的,可你当真想听吗?这话对你来说,太过沉重。我不想你顾及墨家颜面敷衍我,更不想你顾及我太过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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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又过了两天。这日墨叔若跟着方红魈去谷外采药,回来时一身狼狈在谷口撞见云出岫贴身伺候的老妈妈。
方红魈随手揩了一把脸上的泥土,惊讶道:“红姨你怎么来了!”
老妈妈满脸笑容道:“小叶子,城主眼睛看得见了。”
她跳起来,“真的呀!”
夕阳西下,整个世界都好像暂停了运作。
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抖,“他……能看得见了……”放下手中的背篓,失魂落魄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方红魈道:“真的是太好了,走,我们去看看!”
墨叔若挣脱她拉住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我把东西放了再去,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你先去吧……”
“也行。”她没有多想,拉着红姨往谷里跑,还不忘催促,“叔若你快点啊。”
墨叔若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哭得双肩打颤,一把抹了脸上的泪,一边骂:“哭什么!墨叔若你真没用……”
方红魈以为墨叔若会回去的,却没想到她就那样不辞而别。
***
墨叔若连夜离开飞花谷,骑马直奔百越。这月余过去,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虽然她去了也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能尽一份心。
紧赶慢赶后,墨叔若终于到达了起战的闽越边城夷关。
“来者何人?”
高大的城墙上有士兵吼了声,墨叔若抬头看去,只见城上一排百越的黑龙旗被风吹的凌乱。
元月的风不算冷,也十分凛冽。
紧了紧领口,扬声道:“岭南墨氏叔若。”
“容我禀报,你且先等着。”那城楼上的人回了句转身跑走。墨叔若跳下马来,抚落衣袖上的灰尘。不到一会,城楼大门在冷风吹拂中吱哇一声慢慢打开条缝。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月余未见的项景佾。他穿着一身小队组长的盔甲,不似将军般威风,却有一身铁骨铮铮的气势。
自上次一闹,他已知道她心系宴绝。墨叔若心虚,也不知他如今是怎么想她的?正发着呆,他已大步上去,直接一把将她抱住。
“师兄……?”
“回来就好,”他拍着她的背脊,似乎很高兴,“我好怕你就此一去,不再回来。”
墨叔若手悬在半空,推开也不是,抱住也不是,只能暗暗垂下来。听他这么说,她好笑道:“我是叔若啊,此生不在墨家还能去哪?”
虽说爷爷从来没给过她压力,可墨家毕竟是她的职责所在。
项景佾松开她,拉住马儿,两人一齐往城内去。“走吧,我先带你去见墨公。”
“爷爷可有怪我?”阎崖狱一事她实在是任意妄为,担心他生气也是正常。
“你好生致歉,他是不会怪你的。”
两人从城楼拐过几条大街,直接去向暂时的落脚驿站。一路上从他那得知了大概实况。
百越如今没有了君王,以闽越为主的几国便趁火打劫想着夺取苏荷夫人手上的君印,自立为新的百越之君。那新晋自封的闽越王百越益,不过是关系偏远了好几辈的袭爵长孙,实在没有坐王位的资格。只是如今百越嫡脉已断,诸侯都心存侥幸,试问这么好机会谁会放弃。
百越益和着其他几国组织了亲兵近卫四万余人,想直奔信陵城,谁知墨家、南越王京兆显前来护卫,硬是将百越益的大军挡在了夷关之外。
叛军先前还攻打过几次,渐渐的也就没有了声响。毕竟百越益的那些兵不像南越王的护卫兵长期接受训练,临时上场根本不成气候。
等回过神来,墨叔若已经进了大厅。膝盖落地时,她心中并没想好措辞。上位老者只是静静坐着。
“爷爷……”
墨公静静说了句,“回来了。”
她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心底忐忑,“叔若不孝,弃墨家于不顾,实在该死。”
“就一句该死就完了?”墨公哼了声,“你以后要再一门心思往……”虽然屋里只有他们三人,但说到此处还是换了个说法,来表达自己心中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往别的事上去,我就再不许你出门半步!”
“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她竖起三根手指,“叔若向您发誓,此生定会孝忠墨家,绝不生二心,若违此言,不得好死。”
只是装来吓唬吓唬她,这样可怕的誓言怎能随便起。墨公扭开头,“胡说八道,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与项景佾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偷笑。
她起身坐到下首,顺便招呼项景佾也坐了,“爷爷,不知道您跟京大人打算怎么处理关外的叛军?”
墨公道:“我们墨家虽是来帮忙的,可终归是外人。明日苏荷夫人要来夷关,到时候还是要她做主。”
墨叔若点头,墨公说的不错,墨家确实不好多管这件事。
“不过……”她想了想,道:“叛军长久不动,又不退兵,实在嫌疑,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哪个主将会蠢得等死不跑,说不定他那闷葫芦里正在准备什么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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