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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


 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从天而降，砸落地面，激起碎石灰尘四处飞溅。


 巨石接二连三的从空中砸落下来，给山林里的树木和野兽带来了灭顶之灾！


 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枯树倒伏在地，由于枝叶繁茂树冠撑在地上，树干距离地面有一个两尺高的空隙，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狼狈的趴在里面，脸色煞白。看着离此不远地上血肉模糊的死牛，少年欲哭无泪。


 “他大爷的！只见过天上下雨，没见过下石头的！”少年嘴里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道：“听说书的李瘸子说，曾经有个地方下雨的时候，跟着雨点落下来不少鱼，让当地人乐坏了，但是没听过天上下石头的呀！”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因为经常给别人放牛，人家都叫他牛娃，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岁，因为他和这个动荡的世间众多家破人亡的儿童一样，是一个孤儿。


 但他和别的孤儿不太一样，别的孤儿要么成了乞儿，呆在县城中期待别人的同情，乞讨些剩饭剩菜勉强过活；要么跟在那些地痞混混后面，学些偷扒的技能，也能吃饱穿暖；他却立志自食其力，春天挖野菜，秋天采野果、掏鸟蛋，遇到好心的农户，秋收时帮着捡麦穗，平时给人家放个羊，放个牛之类，倒也饿不死。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冲了太岁还是撞了邪，他刚把黄牛赶到这片茂盛的草地上，天上轰隆一响，竟然掉下来一块磨盘般的大石头，当场把那头黄牛给砸得肠穿肚烂，如果不是他机灵，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了这棵倒伏的大树下，也早被砸成小饼饼了。


 “他大爷的！一头黄牛啊！”牛娃心中一惨，不禁叫了起来：“就是把我给卖了，也换不来一条牛腿啊！”


 “呯！”


 一块半间房子大小的巨石落了下来，正砸在牛娃面前不到三尺远的地上，激起的泥土扑头盖脸的打来，把他的抱怨逼回了肚里。


 “呸！呸呸……”牛娃把嘴里的泥土吐掉，脸色更加白了：这样的巨石如果砸在他藏身的树干上，倒伏的大树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撞击的力量。


 不过石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等牛娃把嘴里的泥吐干净，外面的石头雨已经停了。


 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动静了，牛娃慢慢从树下爬了出来。


 “扑通！”


 忽然从天上掉下一个人来，砸落在离牛娃二十余步远的地方，把他吓了一跳，定睛看去，那人身穿道袍，脑袋少了半边，血肉模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咦？不下石头，改下‘人’了？”牛娃嘴里说着俏皮话，心里却是十分害怕。


 面对着这种闻所未闻的诡异现象，就是个成年人也会腿肚子发软，何况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


 “扑通！”


 天上再次掉了一个人下来，这次正正落在了牛娃的面前，而且这个人全身焦黑，透出一股熟肉味，像是被火烤焦了似的。


 牛娃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地面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恰巧顶在了他的尾椎骨上，把他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就在牛娃痛不欲生的时候，面前本来应该已经死透了的人动了一下，竟然抬起头来，睁开了双眼！


 和普通人不一样，那是一双妖异的紫瞳！


 轰！


 牛娃像是被天雷击中，就此楞在了那里。


 ……………………………………………


 “师叔，看方位应该是在那边，咱们现在过去吧？”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却是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留着两撇小胡子，神情紧张的手握一支银色毛笔，站在一个离地三尺的树叶形法器上，眺望着远处被众多石头砸得一片狼藉的山林说道。


 “好吧，不过要小心一点，如此大的场面我还从未见过，那两个争斗的高手实力深不可测。”小胡子旁边的白发老道点点头说道。


 小胡子闻言也是暗暗心惊，别说见过，他听也没听过这么大的争斗场面，这两个人争斗时把山都能打碎，简直是神仙手段！


 他们宗门离此不远，这两人争斗时没人敢出来观看，现在半天过去，估计争斗的人应该离开了，他们才敢出来搜索。


 小心翼翼的接近现场，白发老道立刻就发现了倒毙的两人，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坐在那具焦尸前，面容呆滞，像是吓傻了。看他衣着和旁边的那头死牛，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放牛娃。


 白发老道眉头一皱，小胡子道士已经扬声问道：“喂！小子，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牛娃浑身一激灵，顿时清醒过来，见面前两个衣诀飘飘的道士脚踩法器凌空而立，连忙恭敬的说道：“回两位仙长，俺叫牛娃，是个孤儿，平时到处给人打零工，今天来这里是给张家庄的张员外放牛，谁知道牛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给砸死了！”


 晋国境内的修仙者并不避讳凡人，有些散修还会应人们所请，替人捉鬼，收取银钱，就连官府也供奉有修仙者，所以牛娃见了两个道士，立刻口称仙长。不过，他曾经见过的那些捉鬼的道士可不会飞，显然没有面前的两位仙长法力深厚。


 白发老道见这牛娃虽然是乡野童子，但是持礼甚恭，谈吐清晰，看着倒也顺眼，于是点了点头。


 那小胡子道士却不耐烦的呵斥道：“谁问你这些！你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牛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比天上掉石头更奇怪的，那就是天上掉死人了。”


 白发老道见这少年说得有趣，不禁微微一笑，也不再问，转身把手一招，二十余步外的那具道装死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似的，呼的一下飞了过来，老道毫不避讳的上下搜索了一番，从死尸手腕上取下一个带有古朴花纹的手镯，仔细的看了起来。


 小胡子道士则皱着眉头把那具焦尸翻了一遍，却毫无所获。


 牛娃看着两位‘仙长’毫无顾忌的大发死人财，心中暗暗鄙视，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些修行者自视甚高，从来都是把凡人看作蝼蚁一般，一不高兴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甚至当街杀人，官府也不敢管，需要小心应付。


 牛娃人小，却不愚钝，天上掉石头那时候他刚把牛赶上山，是清晨，现在却是太阳当头，好像他一愣神就过去了一上午，这段时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但是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牛娃只是心里暗暗奇怪，却不会把这件奇怪的事情说出来，那肯定是给自己找麻烦。


 两个道士把死尸身上摸了一遍后，那白发老道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光芒一闪，两具死尸立刻消失了。


 “仙术！”牛娃的嘴巴大张着，如同一只呆头鹅。


 一支金色的毛笔凭空出现在白发老道手心，他提起笔在面前的虚空写起字来，笔尖在空中掠过，带起一道道的白色丝线，那丝线看似轻飘，却不消散，很快的就形成了一个字的模样，牛娃也曾经趴在张员外家私塾窗外偷偷学过识字，却不认得这老道写的是什么字。


 这个扭来扭去的奇字在空中成型后，老道把笔一点，那字顿时扩大开来，很快笼罩了附近百丈的山林，然后向下一沉，沉入地面不见了。


 等老道施展完法术后，小胡子道士看了看牛娃，眼中厉光一闪，转头向白发老道说道：“师叔，这小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万一在外面乱说……”


 牛娃心中一惊，他没事的时候经常听茶馆的李瘸子说书，知道江湖上的黑道人物经常为了保守秘密而杀人灭口，现在这两位仙长难道……？


 牛娃知道眼前就是生死关头，一个应对不当，这些修行者杀个凡人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丝毫不会在意。


 当下对着白发老道扑通跪倒，口中说道：“老神仙！我从小就羡慕各位仙长飞天入地的本领，一心想修道，却苦于没有门路，今天能见到老神仙，那是我十世修来的福缘，请老神仙收我为徒！”拍马屁，扮可怜，少年把以前在社会底层厮混的求生绝招都用了出来，努力去求那一线生机。


 白发老道一楞，没想到这个放牛娃竟然说出拜师的话来，一时间苦笑不得。


 牛娃这却是以退为进，私塾夫子说过‘求乎上则得乎中，求乎中则得乎下’，牛娃在打零工的时候如果向雇主要求肉饼作为酬劳，起码能得到一只白面馒头，但是如果要求白面馒头，得到的往往是杂面窝窝头。眼前也是一样，自己请求拜师，应该能从被灭口的危机中解脱出来。


 眼看白发老道沉吟不语，牛娃连忙说道：“老神仙，就算您不收徒弟，我给您端茶倒水、当牛做马也跟定您了！”


 老道见这少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软，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吧！”


 小胡子急道：“风明师叔……”


 风明老道摆摆手说道：“元羽，此事只是举手之劳，如果这娃儿有灵根，可入本宗门下修行，就算他没有灵根，做个扫地的杂役还是可以的——老王年纪大了，也干不动了。”


 元羽见风明老道主意已定，只得躬身应道：“是！”


 风明老道把手一招，抓住了牛娃的衣领，腾身而起。


 牛娃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景物飞快闪动，什么也看不清，时间长了，竟然昏了过去。


 两个道士带着牛娃刚走不久，原地红光一闪，一个人影现出身来，却是个面目阴沉的中年女人，身穿大红衣裙，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搔首弄姿，说不出的别扭。


 红衣妇人四处查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找到，抬头看着两个道士和牛娃离去的方向，脸色更加阴沉了，忽然神情一动，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风声一响，一胖一瘦两个人影出现在倒伏的大树上，胖子身穿油乎乎的直襟大褂，袖子挽起，像个杀猪的屠夫，瘦子好似竹竿，一件灰扑扑的道袍穿在身上晃荡荡的，很是可笑。


 两人身形如电，四处搜索了一圈，很快两手空空的回到原地，面面相窥。


 “陇西二鬼，你们在找什么？”红衣妇人现出身来，脸色阴沉的问道。


 两人看见有人出现，立刻摆出了戒备的姿势，见到红衣妇人，胖子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是合欢门的卢仙子，幸会幸会！”


 “元婴殒，灵云升；泪雨落，灵草成。”瘦子阴森森的说道：“此地有如此巨大的‘殒灵云’升起，我兄弟二人身为鬼修，眼睛没瞎，自然看得到。”


 殒灵云，是元婴期以上修士死亡后特有的现象。


 元婴是修士以本身神念凝炼海量天地灵气所形成，修士一旦凝出元婴，即超脱生死，被称为陆地神仙，就算是肉身衰老，也可以尸解转世，灵魂不灭，一般情况下很难出现元婴期修士殒落的事情。


 一旦元婴期修士在争斗中意外殒落，虽然魂飞魄散，但是长期和神念结合的海量灵力却不会随风飘散，而是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状灵气云团，耸立在天地之间，仿佛修士不甘的阴魂，百年不散。


 这种特殊的蘑菇云，一般修士是看不到的，只有开过天眼、生有阴阳眼、灵眼、鬼眼等能直接看到灵气的特殊修士才能看到。


 这种殒灵云所在的地方灵气异常充沛，经常凝成丝丝缕缕的灵雾雨飘落，仿佛惨死的元婴修士在哭泣，那一小块地面经过百年的超浓厚灵力滋润，经常会长出成片的灵草来，所以修仙界有‘元婴殒，灵云升；泪雨落，灵草成。’的说法，


 如果能在这种灵气浓郁的地方修炼，自然是事半功倍，不过这种连天接地的灵气云团太过显眼，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愿意长时间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


 当然，第一时间赶到元婴修士殒落的地方搜寻他的遗物法宝，还是修仙者最愿意干的事情。


 “看来我们都来晚了，东西都被别人拿走了。”红衣妇人搔首弄姿，向老道飞去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带着挑拨的意味说道：“如果两位有意，咱们不如……”


 陇西二鬼脸色慎重，这团殒灵云之巨大、灵气密度之高都是前所未见的，殒落的修士道行之高是不用说了，他遗留下来的秘宝肯定非同小可。


 胖子双手不停掐动灵诀，过了一会猛然低喝一声，周围光芒一闪，风明老道打入地下的那个字符顿时显现出来。


 “哼！欲盖弥彰！”瘦子脸色阴狠的做了个下切的手势，对胖子说道：“大哥，咱们不如……？”


 “神文宗虽然今不如昔，但也不是我们能吃下的，最好多找几个老魔，”胖子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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