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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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许如流没想到的是，这一下敲下去，竟然敲了个空，那身穿白色袈裟的壮和尚脚下轻移，如鬼魅般闪出一小步，不多不少，恰好躲过了他的攻击。
“咦？……”
许如流与那和尚各自后退一步，双目对视间，二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了些许惊讶。
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许如流出手前并未使出全力，但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极其强悍，这突然发难的一击，普通人鲜少能够反应过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
礼台上的李庆见许如流一击落空，也不再掩盖自己内心的愤怒，招呼着几个护院和恶仆就一股脑地向和尚扑过去。
和尚被气势汹汹的众人合围住，却并不惊慌，他微微眯起眼睛，端着颅骨做成的诡异法器，轻启朱唇，从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
“唵！~”
浑厚的声音如山间的惊雷，在宽阔院落中蓦然炸响，音波在空气中层层叠叠地回荡，仿佛带着一种拉枯摧朽的威力，让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心神失守。
离和尚最近的许如流，受到的影响也最大，他只觉得五脏六腑的气血不停翻腾，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几乎是听到声音的瞬间，他就“噗”地一声吐出血来。
‘这又是什么术法？音波攻击？’
仅仅是一个短促的音节，就将现场暴怒的众人统统慑住，这种手段再次刷新了许如流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清净观的法器固然厉害，但终究用的都是外物，而这和尚却只是动了动嗓子，就能够爆发出这般威力？’
许如流不由得打起了精神，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山一样魁梧的和尚，绝不是只会夸夸其谈的普通神棍！
这时候如果硬拼，且不说自己会不会陷入危险，按照和尚现在这种几乎无差别的群体攻击，在场的所有人最后都要受伤！
况且，看这和尚的表现，也并不就是冲着他们俩来的，在摸清楚对方意图和背景之前，贸然出手相斗，只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自己刚刚的莽撞有些懊悔，但更关键的，就是要先确保赵渔的安全，因为在刚才和尚的唱词中，赵渔也是‘因果缠身’的对象。
仅仅是一个呼吸间，许如流就做出了决策：跑！
考虑到自己现在敏感的身份，即使有邋遢道人给的泥丸护身，他也不完全确定像和尚这种有修行在身的人能不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离开这场闹剧的中心，再做观察和打算。
趁着大家的注意都被这些包围过来的护院们吸引，他提了口气，飞速从和尚身边抽身撤了出来，跑去查看赵渔的情况。
和尚却没给许如流逃走的机会，他跺了跺脚，借着蹬地的反作用力腾空而起，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样冲着许如流飞射出去。
“施主，且留步！”
许如流察觉到身后紧追不舍的和尚，心中暗道不好，急忙调转方向，跑向了门口。
二人竞相追逐着，撞翻了不少桌椅板凳，但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冲出大门，顺着阡陌小路来到了村边的稻田里，许如流才猛地刹住脚步，任由和尚追上自己。
“施主，为何要跑，小僧没有恶意！”
相比于许如流气喘吁吁的模样，和尚的状态要自然地多，除了身上的袈裟有些乱，额间甚至都没有一滴汗水，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剧烈的奔袭。
许如流也不多废话，将力量汇集在双拳之上，直接上前与他打了起来。……
许如流也不多废话，将力量汇集在双拳之上，直接上前与他打了起来。
在许如流的计算中，如果和尚是冲着李家去的，那么只要他及时脱身，就能远离这场风波。
而和尚若是穷追不舍，那也要离开村民聚集的院落，尽可能地将他引至人少的地方。
既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不如独自面对，以防伤及无辜。
这就是许如流的取舍：能避则避，避之不及，就要将损失降至最低。
许如流腰马合一，拳头带着劲风一同挥出，直冲和尚而去，但和尚这次反倒不避了，任凭许如流的拳头重重打在他的的脸上。
一击得手，许如流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只要能打得到对方，就还不算太难缠，大不了硬碰硬，不让他有机会念那些奇怪的口诀便是了……’
这种想法刚刚升起，现实就对着许如流迎头浇了盆冷水，预想之中的重创却并未到来，许如流不可置信地看向和尚，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并没有真切地打到他脸上，而是在离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住，被一层看不见的气流牢牢挡下！
和尚面色如常，眼中无悲无喜，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施主，小僧无心与你争斗！”
“哦？”许如流压住心中惊骇，故作淡定地问道：“不想争斗？那你为何苦追至此？”
“虽说佛道不两立，但我们二人并无仇怨……”
和尚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扭捏，他结结巴巴道：“小僧只是想知道，您刚才为何说，小僧的前世是……一坨……一坨狗矢！？”
“你认真的？”许如流微微错愕，他是没想到，赌气乱说的话，这和尚居然还当真了，甚至追上来的原因也只是要刨根问底地探个究竟。
“当然是认真的！”和尚虔诚地鞠了个躬，“学纳百家，兼听则明，虽然小僧神具宿世通，但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前世，若是能在其他教派的点拨下了悟，那也是一种缘分和修行。”
“还请明示！”
许如流揉了揉眉心，看来对方其实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个学佛学魔怔的修行人。
轮回转世这些东西，他也不知是否真实存在，但打心眼里是抵触这个，他沉吟半晌，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刚才那些，我也是随口一说，你莫要当真。”
“不知你是何门派，在这里我也只是说说我的一家之言，今生事今生了，来生缘看修行，况且你那宿世通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相，如果说的是假，那便是逞了一时口快，乱世人心智，这在佛教里。算不算造了口业呢？”
“我……”那和尚眉头一皱，正欲出言反驳，却被许如流拦下。
“若你说的是真，缘起性空，自有其因果，干卿何事？于事何补？万事皆因缘起，世事不必强求，只要因缘俱足，自然水到渠成。”
“你也不必急于否定，佛家的弟子应当都明白吧？法不孤起，仗境方生，世间一切现象都是因缘和合所产生的假相，本身并无自性，你又何苦执着？”
这番理论也是以前许如流在住院时，听隔壁床那个笃信佛教的病友讲的，那时自身命宫飘摇，朝不保夕，所以感触尤为深刻，不知不觉就记了许多年。
和尚听完，浑身一震，口中不停喃喃：“缘起性空……自有因果……小僧……小僧悟了！”
他对着许如流一躬到底，激动又虔诚地说道：“施主，小僧法号慧明，是定海寺白衣派的弟子，多谢您今日的当头棒喝，若不嫌弃，还请您到寺中一叙，为我们详细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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