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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这世上有一种叫师傅的生物



  



  



  兵分两路,趁天没黑,郑宇森带着几名弟子上山狩猎加餐,而桑昆翊则领着自家徒儿……身后跟一群异域尾巴朝着他的野营驻地而去。



  由于城中此时随处都弥漫着一股怪异腥臭难闻的气体,粗旷灰白系色调的高大巍巍房屋幢楼尖檐像被掩覆上一层阴霾,入内才发现城中许多房屋皆有倒塌、破损、墙体龟裂生裂,潮湿生藓等等灾难现场羅难后遗留下来的现象。



  而堤桥、夹道,矮柳下的土地屋旁……等稍有间隙的地方都烧着一捆熏黄的草垛,火星燃灼点点,黄烟一团团地滚滚腾起随风飘落散于城中各处。



  地震、雪灾、瘟疫……连番降难,城中基本上已经无法正常住人,由于车矢城是一个还不到二千户的小县,除了部分人源能够自理自助,剩余的一大部分人员则需要等待别人来安排灾后的安置与救助。



  “桑掌门,这城中一路走来无一普通胡人,四处熏着一种黄烟,是为何事?”惰目光随意巡游,他神色悠然岑懒,那冰晶般芙蓉面容泛着一层冷漠,随意淡然出声。



  惰皇一出声,猀华等属下立即敛神倾听,目光唰唰地斜向桑昆翊,那紧迫加压的视线,充满狗腿性的催促。



  桑昆翊对惰这种道德沦丧,性情阴晴不定,且坏事做尽的“罪人”是各种看不上眼的,但偏偏这人是他徒弟带回来的,他并不愿自己的态度令他徒儿为难,便一直忍耐着不发作,但这并不表示他会对他的问题和颜悦色地回应。



  桑昆翊带着他那一脉门派的人居介于朝廷与江湖间隙,类似于一种游侠性质,是以他并不偏坦中原人,但对异域近年来的各种烧杀掳掠的所作所为,却无法苟同。



  “现在城中正在四处消毒灭蚊,所以暂时不能住人了,城中大部分居民都跟我们一起在外扎篷住着。”看桑昆翊快被那一群凶神恶煞牵马的土黄外域服饰的人给盯穿成筛子似地,跟在旁边儿一块儿走的宁安之看不过眼,赶紧跑出来打圆场。



  “城中得的是什么传染病?”惰收回视线,微微斜下眼睫,他睫毛很细密,微微一动便是一番沉静隽美,慵懒雅致。



  宁安之不经意看去,便被他那足以魅惑无论男女的倾城容貌给看直了眼,若非身旁的同门看他傻了,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部,他怕是得被人发现当众出丑了。



  他面部赫然羞红涨紫,赶紧掩饰性地低下头,语速有些不稳道:“那、那些药宗的人说好像是一种疫症,是由蚊虫之类的传染,但不会立即致命,但发作起来的时候人会变得十分疯狂,使劲地挠抓身上的皮肉,尤不知痛。”



  虞子婴淡淡地看了宁安之那赧然羞怯的小媳妇德性一眼,心中刻薄地评价道——肤浅,愚蠢。



  “哦,山西药宗的人亦来了?”惰虽用一种询问的口吻,但语气很清淡随意,像是根本不在意结果或回答,顺口而问。



  他反而用一种忽地有神的眼神看着朝宁安之撇嘴鄙夷的虞子婴,清冷如雪莲般白皙面容这才微微露出一丝浮潋浅笑,虽笑不及眼底,却显出另一种与对待别人不一样的风情、态度。



  桑昆翊转眸瞟到惰看着他徒儿那一脸的“意味深长”,倏地重度心塞,眼不见为净!他重重地闭上眼后,再一睁便是对向宁安之:“宁玄友,等一下若遇上药宗的人,为避免多惹事非,望你不需要特意提及他们的身份。”



  “咦?他们……什么身份啊?”宁安之一听桑昆翊的交待,愕然抬起头来,一脸不解。



  宁安之身后几名清虚宫同门弟子亦是一脸茫然。



  桑昆翊一顿,这才蓦然想起,这清虚宫的弟子长年久居重山不理尘世事务,哪里会知道这九洲近年来异域跟中原之间的苦深仇大,他之前怕宁安之口快跟药宗的人交待惰皇等人是从异域而来会连累他的徒弟,却不想他们根本不就不知道他之前无意中吐露出的“惰皇”两字所代表的含义。



  也罢,但他们不知道并不表示别人也不知道,所以他想了一下,便换了一个说话,又补弃了一句:“他们是与我一道的,至于别的便不需要多提。”



  “哦,好。”宁安之听得雾嚓嚓的,但基于对桑昆翊的信任,他还是应声道是。



  “药宗的人的确来了,虽然如今这种疫症暂时已经得到控制,但药宗的人曾说,他们一路而来,发现感染这种病症的并非这车矢城一起……”之前长相路人甲的少年叫苗征根本没发现两方之间流动的气氛诡异,他看宁师兄因为桑掌门,而忘了回答那名清贵白袍男子的话,便自告愤勇地插了一句。



  虞子婴瞥了路人甲少年一眼,满目沉默——



  自然是非这一起病祸降临,继天灾、**之后便是瘟疫与病毒的散发阶段,而这一周期的存在比起之前的灾难将延续得要更久一些。



  具体多久,即使是虞子婴也估算不准。



  “这座城不是被人称之为幸福之城吗?还说这座城的城民自从生起便比别人幸运,我以为能有多少幸运呢,却不想……”猀华意兴索然地用额饰尾绒抚了抚眉角,用眼线深描的邪气眼眸滴溜溜地转动,将城中那败坏荒凉景象映入眼底。



  “你们懂什么!我们车矢城会倒霉完全是因为幸运画廊被人恶意地毁掉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你们滚,都是你们这些坏的异乡人害的!”



  一个曲发褐眼的小女孩突然从墙角一个箭步冲出来,便朝着他们扔了一把石子,嘴里叽哩咕噜一半胡人话一半中原话地尖细气极大吼着。



  虽然夹带着一些胡人土哩话,但这一句话中所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至少在场的人都基本听懂了。



  她那一把气极扔的石子倒是没砸到任何人,但却令众人脚步一滞,齐愣愣地看着那名尚不及成年人腰半的小姑娘。



  “毁了!”



  这时一声比小女孩子刚才盛气时更加大声的吼叫响起,震得胆小的人一跳,只见猀华一个激动地率先跳了出来。



  所有人转过头,都一脸吃惊无语地看着他。



  ——这难道这毁的其实是他的家园或挖的他祖坟,他怎恁地比别人更激动啊!



  “毁、毁毁了!”小女孩明显被他那一张阎王审判的脸给吓得小心肝一颤,那蜡黄蜡黄的小脸儿蛋此刻一片煞白,她在结结巴巴回完,竟维持不住刚才的凶势,一掉头溜烟拔腿就跑。



  ——妈呀,这里有一个怪黍黍要吃人啦!



  猀华在确认螺旋画廊已经被人毁掉的时候,如丧考妣地垮下脸来,心情极度郁卒。



  人生最不幸之事有四——



  金榜提名时——别人!



  他乡遇故知——债主!



  久旱逢甘露——一滴!



  洞房花烛夜——隔壁!



  如今猀华觉得必须再补上一件。



  刚准备“幸福”时——断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感到不幸福的消息啊。



  “幸运画廊就是指中原话的螺旋画廊,或许它就是车矢城的气运带,如今竟在疫症爆发时被人损掉了,想要去看看吗?”惰看虞子婴那副意动的神色,便明知故问地拿话去勾她。



  虞子婴的确对这事有些在意,便颔首。



  桑昆翊看惰唯恐天下不乱地怂恿他徒儿去螺旋画廊,当即蹙眉冷颜道:“那个地方现在被城民围地堵绕,一片混乱,况且马上便要入夜了,画廊离城心尚有一距离。”



  总而言之一句话……师傅他不答应。



  “师傅,离入夜尚有一个时辰有余,我只是想在外围随便看一看而已。”虞子婴仰起头,睫毛扑闪,黑黢黢的大眼睛就这样无辜而直直地看着自家师傅。



  师傅:“……”他满心的不甘不情愿在这一双呆萌漆黑的大眼注意下,慢慢开始动摇了,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自家小徒弟此刻央求(?)自己的模样,简直就像一只蓬松着软毛、睁着一双湿辘辘大眼睛的可爱小动物。



  隔了一会儿,桑昆翊才无奈地叹息一声。



  “为师与你一道吧。”



  虞子婴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而听闻桑昆翊亦随同,惰则露出一种阴晴难辨的神色瞥了他一眼,并无言语。



  由于宁安之等人还需回扎营向清銮师兄回复最新探听到的清娥大师姐的行踪消息,所以无法跟虞子婴他们一道去螺旋画廊,于是双方便在岔路口处分手了。



  虞子婴一行人则转道朝着螺旋画廊而去。



  这座螺旋画廊并不在城中,并不是现代那种模式下的框框条条幅幅用来展览的画廊,而是长长一条以石基为天然画卷的游行画廊。



  画廊落座于长达十余里的枫林山谷两侧,其内有着丰富的自然景观,人行其间如置优美画卷之中。



  画卷一路延伸黛峰屏列,峡谷两旁岩石亦不知是天然亦或是人力沟凿形成了难以细数得清的似人似物、似鸟似兽的石景图案,有人物造型,有动物造型,亦有带着各种神话色彩的妖物魔兽类。



  里画廊据闻长约好几公里,两边林木葱茏,野花飘香,奇峰异石,千姿百态,像一幅幅巨大的山水画卷,并排悬挂在千仞绝壁之上,使秀美绝伦的自然奇观观溶进仙师画工的水墨丹青之中。



  进入螺旋画廊后,据闻内里呈一个漏斗形,越上越开阔,沿途有各种景点与种族人文特色的雕塑、建筑。



  在螺旋画廊旁有一座石楼,石楼与画廊遥遥相对,居高临下,这一座石楼建在拔地而起的一座石峰之上,



  石楼约有三垒,底基实心,二层空心仅有一门,唯有三楼有“窗”,能容人能视物,而整个石楼建筑远看则会像一座三檐宝塔。



  比起螺旋画廊前熙熙攘攘围堵着一群本地死忠粉,这座石峰山峦则寂静如声,由一条羊肠小道盘旋而上,便可顺畅无阻地直达石楼顶层。



  虞子婴等人站在石楼第三层,通过窗,看向山下那一环形螺旋画廊与周遭峰峦相依,峭壁岩像,俨然玄妙异常。



  “从这种角度望看去,你在它身上发现什么?”惰靠近虞子婴身边,与她站于同等角度,轻声问道。



  虞子婴此刻眼睛炯然有神,泛着一种妖异金光:“盘蛇,蛇吞尾,咬住自己的尾巴而首尾相连的蛇,据闻就是生命轮回往复的象征,原来如此……”



  “原来这便是车矢国能够‘幸运’的真相。”惰将她的余下之音很自然地接过。



  “但如今盘蛇被毁,这气运阵便已经停止运行了。”虞子婴视线移向“蛇腹”之处,那里轰塌一角,像被人硬生用刀伐砍了一道口子,半截连不上身。



  “蛇截七寸,这盘蛇吞尾阵,如今气数尽散,已经是无力回天了。”惰亦看得精细,虞子婴说到哪儿,他便能够附议到哪儿。



  虞子婴将螺旋画廊从头到尾地细梳了一遍,眉眼深沉地琢磨起来:“你能看得出来这盘蛇吞尾阵是天然形成还是有人故意摆成的呢?”



  惰沉吟道:“这还需要入阵实地勘察一番,但这么庞大的一个阵法,若说是人为则太过牵强,但要若说是天然形成,却也太过巧合……”



  其实虞子婴跟惰这两人由于术攻不同,对摆阵布法都属于那种偏科下来的似懂非懂,不懂又懂,懂又不全懂的那种平常总挂科,偶尔爆发性通过的那种脑子拔尖的人,但若是有无相在此,或许能一眼就辨别出这其中的差别,而这两人只能靠……猜。



  ------题外话------



  小剧场:



  听闻桑昆翊要随同,惰则露出一种阴晴难辨的神色瞥了桑昆翊一眼,并无言语。



  若他要说话,其实也只有一句:师傅这种生物果然是天下最阴魂不散的背后灵!退散,求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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