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永安城 第七十二章 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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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里，住得不习惯吗？”寒潭轻声问道。


 “还好。”零月闭上眼靠在车后背上，有些疲倦地回答道。


 “要是不喜欢，可以住在我们家，虽然会冷清些，但所有人都会对你很好的。”


 零月沉默了一会，努力思考着，问道：“是因为我救了他？”


 寒潭点点头，看着零月一副疲倦的样子，把自己的大衣盖在零月身上，温柔地摸了摸零月的小脑袋。“困了就睡会，到了我再叫你起来。”


 零月点点头，闭上眼，开始了这十天来第一次真正的睡眠。


 翠鸟看了看车内的几人，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威胁，便从肩膀跳到头顶，懒懒地趴在零月头发里，开始小憩。


 寒潭看着这幅温馨的场景，心情也好了几分。自己难得忙里偷闲，放下医院内的工作回家一趟，顺便把客人接回去，家里老三应该会把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到她身上吧？到时候还得看着点，别把客人轻慢了。


 看着窗外慢慢流过的风景，寒潭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睡眠一定是有传染的功效，这是寒潭昏昏睡去前最后的想法。


 寒家这些天多了几分喜气，寒四爷被救回使得同样失踪了的寒家子弟也有了活着回来的希望，那些失踪了的寒家子弟的家人们内心中都多了一点叫希望的东西，连带着对还未能谋面的零月也充满了期待。


 其实希望这个东西，也不过就是甜美的毒药，当你怀揣着极大的希望时，一旦破灭，将面临的是更大的失望。这个道理，寒家的人远比其他家族的人了解，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虽是本分，可能救回来的终究是少数。一腔热血最后也难免在冰冷的现实前结冰。可人活着，总是要怀揣着什么的，哪怕一无所有，也会期待有朝一日。


 零月第一次来到寒家，是一路睡进去的。连续十天沉溺与他人的经历中，很容易面临“鬼压床”般的困境。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如果不是寒潭中途的到来，她可能还要再“睡”上很长时间。由此可见，南宫家族的人是真的尊重私人空间......宁可让你睡死过去也不肯进去叫醒你......


 因为是被寒潭抱进去，所以零月没有看到，沿途的人看她的目光中，满满的尊敬与崇拜，还带着点点私心、与羡慕。能被大少爷抱进去，又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呢？有爱慕的因素，自然也有那一步登天的想法。只可惜，大少爷人是好人，待人温柔，如沐春风，就是一向不近女色，怎么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年级了，却也没听说对哪家姑娘有好感，到是天天泡在医院，忙着治病救人。相比而言，还是三少爷更解风情，小小年纪就已是情场老手，骗得多家姑娘心都化了。就是，太花心了，留不住啊。


 反正宴席也不是今天，先让她睡会吧。把零月安顿好，交代过侍女一定要小心伺候后，寒潭就去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了，二妹从来不用自己担心，自强得很，三弟虽然有些顽劣，孩子心性，可这在早早见惯生死的寒家却是最为难得的，在这一点上，父母也都达成了共识，由着他在永安城里玩闹。就算闹大了，寒家也有底气摆平。好在寒池闹归闹，但也不算傻，各家谁能惹谁不能惹搞的门清，各家恩怨一清二楚，如数家珍。从来也没给家族惹来大麻烦。既然这样，那就去看看小妹吧，因为先天的原因而不得不被关起来，也是很不，公平啊......


 当零月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被寒家毫不犹豫地就送进了永安城的最高级监护病房，然后什么也没检查出来，打了三天的营养液……


 而最为让寒家哭笑不得的是，她来月经了……


 或许是终于放松下来了陷入沉睡的原因，零月迎来了她作为女生的初潮，虽然她当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但这个小惊喜倒是把寒家家主夫人开心得不得了，又心疼得不得了。或许是因为出身小家族，在寒家也经历过举目无亲的孤独感，她对于千里迢迢来到陌生城市的零月很是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这几天没少过来探查零月的情况，弄得二女儿寒霜都有些酸酸的说着“我生病都没看你这么上心，干脆认个干女儿算了”。夫人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一脸少见的宠溺与无奈，然后就把这气话抛在脑后。


 寒潭对此倒是很能理解，寒家虽是医药世家，但常年与死神手下抢夺生命，难免要有一天直面死神。作为老一辈中硕果仅存的四爷，在寒家的地位不可谓不高。再加上四爷人好心善，在寒家内外都是有口皆碑，这次四爷被救回，寒家其实欠了零月一个天大的人情。而身为寒家长子，他比弟弟妹妹都更为清楚母亲初嫁进寒家时是多么的不被寒家其他长辈看好，而四爷是唯一一个在当时愿意进到他们家里坐下吃顿晚饭，抱着还小的寒潭给他讲着天上星星的故事，讲一些深刻在文化命脉中的远古神话传说，讲外面森林中遇到的神奇动物的长辈。这样的恩情，母亲一直记挂在心，寒潭自然也是。零月这次救了四爷，那就是寒家的贵客！谁敢动她，那就是与整个寒家作对。也就是他们还不知道零月在南宫家的遭遇，知道了估计南宫家是别想来治病了......


 当零月悠悠醒来时，入眼的是淡粉色的天花板，透着一股温暖。她看着扎在右手的针管和吊在床边的袋子，感受着液体缓缓流进血管的痒痒的感觉，脑子里在飞速思考着发生了什么。身体的感觉告诉她流进身体的液体对自己无害，反而很是期待。


 “咕噜”，肚子传来了一阵叫声，零月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饿了……


 不过这个针扎在手上也怪麻烦的，零月随手将它拔下，针扎处的皮肤瞬间锁死，没有流出一滴血。


 零月当然不清楚，为了给她打进针，还在外面的小护士硬生生震断了几根针……


 身上的衣服很舒适，但，不是自己的那套吧！零月把被子一下掀开，露出了一身纯白棉质的睡衣，上面还有可爱的小兔子的印花图片。


 零月强忍着内心的疑问，缓缓在胸口摸索着，原本的飞机场处多了一层颇有弹性的面料，包裹在那里，摸起来，手感似乎还不错？


 至于下面……有些痒痒的，零月伸手试探了一下，掏出了一条洁白柔软，却粘着血的兜料。零月呆了半晌，终于确定，这血，是自己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零月有些烦躁地看着周围，突然微微皱眉。这样的场景，之前自己好像见过，似乎是一个叫，病房的东西！零月豁然开朗，估计是寒家看自己睡的太久了，怕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才把自己送进来的吧。


 双腿之间突然出现了一股滑腻腻的温热感，零月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收回手时一手的血。


 “这个是……”零月呆呆的看着手上殷红的血迹，原本深刻在灵魂中的冷静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乱。


 自己可是原石契约者，能量偏向生命之属，自愈能力及其强大，生命指数超千上万的不死不灭的存在啊！


 “自己不会是真有病了吧？”零月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哎呀，你醒了啊！”病房的门无声滑开，护士陪着正好过来看看零月醒没醒的寒家家主夫人宋夫人出现在门口。零月呆呆的看着手上的血迹，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宋夫人看着零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吩咐护士去打些热水来，再拿毛巾，卫生巾和一套新衣服来。宋夫人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见多识广，一眼就猜出这是零月的初潮，不然不能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寒家身为医药世家，她在女儿小的时候也和她讲过有关生理期的事情，可真到了来的那天，寒霜不也是有点慌乱吗？估计零月是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不然不能那么绝望，一会自己估计要和她好好讲讲。一想到这，宋夫人一脸慈爱的神情。要是二女儿寒霜看到母亲也有这样的一面，估计会被气到当场去世。她和寒潭可是从小就被严加管教，忙着学习忙着练武，玩耍的时间都没有，母亲要是哪天说话声音轻了点她都会觉得受宠若惊，可现在？人比人气死人......


 护士很快就把东西送来了，宋夫人轻轻摆手让她离开，病房里只留下零月和宋夫人。


 宋夫人用热水将毛巾打湿，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轻轻擦拭着零月沾血的手，把手上沾染的经血仔细擦去。零月任由她摆布，双眼无神。


 “你叫零月是吧，我叫宋晓情，是寒潭的母亲，你可以叫我宋姨。”宋夫人温柔地说道。


 零月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突然开口，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得了什么病？还有救吗？”


 宋夫人将沾血的毛巾放在水盆中洗了洗，温柔地看着零月，柔声道：“放心吧，你什么病都没有，你很健康......”


 “可是......”零月急切的指着自己的下体。“它在流血，还是止不住的那种......”


 宋夫人抓住她还未擦净的手，微微用力握住，一边帮她擦拭，一边继续说道：“你是女孩子，应该是第一次来月经吧，之前从来没见过，家里长辈也没有提过吧，所以才会害怕，其实这个是正常的反应啦，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自己得病，过两天自己就好了。不过在这几天别着凉了，而且要注意卫生，多喝热水......”


 零月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感，听着宋夫人细细叮嘱的注意事项，原本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在她的脑海里，自己动手给自己封闭起来的姐姐大人已经笑得瘫软在地上了......


 “谢谢。”零月轻声说道，这是在姐姐大人陪着去观察那浩如烟海的生活场景时特意提到的人类用来表示感谢的话语，姐姐大人还特意说过这句一定要记住，需要的时候要用的。


 宋夫人笑了笑，把毛巾放到一边，揉了揉零月的头发。“这孩子，和宋姨客气什么？你把四叔救回来，我们寒家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再说了，这些事情，总要有个长辈来给你讲，我不过是凑巧在这里罢了。”


 “那也要谢谢.....宋姨的。”零月看着宋夫人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刚才那一刻，自己真的是乱了阵脚，而姐姐大人那个不靠谱的居然一声不吭！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宋夫人欣慰地看着零月，问道：“还流吗？”


 零月点点头。


 “那去洗一下吧，宋姨陪你去，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零月摇摇头。对于这些，零月还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身体都是可以随意抛弃再培育的，被看几眼又有什么的呢？


 浴室里，水汽蒸腾。温热的水流从蓬蓬头喷涌而出，冲刷掉身上的泡沫。


 宋夫人仔细地帮着零月擦干净身体，一边欣赏着那处于青春期正在抽芽的胴 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慨。


 “年轻真好。”


 零月奇怪地看着宋夫人。像她这样的存在，对于时间和衰老的概念不难理解，但很难做到感同身受。生命的流逝对其他生物总要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而对她？不损丝毫，她仿佛是跳出了时间的桎梏，可以站在时间长河的两岸，冷眼观看众生在其中沉浮。


 “没什么。”宋夫人笑着说道。


 宋夫人看到零月好奇地对比着两人的身体，大方地向她科普道：“女孩子初潮的到来意味着青春期的到来，接下来身体就会进入快速发育阶段，胸脯会慢慢鼓起来，臀部也会变宽。随着雌 激素大量分泌，腋毛、阴 毛也会长出来，月经也会定期来访。这些都是自然现象，不必害怕。”


 零月点点头，随着自己冷静下来，自己在夏娃传来的海量资料库里也找到了相关的答案，但有人肯给自己娓娓道来，在自己慌乱无措的时候安慰自己，这样的恩情，自己肯定是要记挂在心的，想办法还的。


 零月还不清楚，这种有恩必报的想法，随不唯人有，但对她而言依旧是一大进步，使得她神性的一面在慢慢被人性的一面所掩盖。


 零月突然伸手，轻轻抚摸着宋夫人肚皮上淡淡的疤痕。


 “那个啊，”宋夫人眼神暗淡了几分，这些年注重保养，那些丑丑的妊娠纹早也只剩下了不易察觉的痕迹，但落在心上的伤可不像皮上的伤容易愈合。“生寒潭他们的时候留下的，这么多年了，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宋夫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零月沉默了，一旦关注了某人，她就会对她的情绪变化有着如同直觉般的感受。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宋姨在那一刻心中隐隐作痛，她决定为她做点什么。


 “怀小宝宝一定很不容易吧。”零月突然想到自己早年在森林里时通过翠鸟看到怀孕的母兽艰难地逃避捕猎者的追杀时的画面，哪怕父亲说这就是法则，自己也知道，父亲说的没有错，但自己还是想去保护她，哪怕这是违背天意。零月把脸贴在宋姨的腹部，低声呢喃着。宋夫人愣了一下，伸手轻抚着零月的头发。


 “只要你爱的人陪在身边，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零月有些迷茫，我，会爱上谁吗？


 “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出去吧。”宋夫人柔声说道。零月温顺地点点头。是要出去了，再不出去，又流血了就白洗了。


 “对了，你知道卫生巾吗？”宋夫人突然摁住零月伸向衣服的手，问到。


 零月摇头。


 宋夫人无奈地捂脸，她家的长辈们是有多心大啊，让一个照顾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来送信。等有机会见面了一定得说说他们，哪有这样做父母的，一点常识都不教。


 宋夫人从包装良好的袋子里取出了一样白白宽宽的棉布样的东西，看了看零月，似乎在比较大小，然后将它垫在了内裤里，示意零月抬脚，帮她穿上。零月觉得这个有些眼熟……


 感觉，还很舒服的。


 零月突然想起，这就是她刚醒的时候从身下翻出来的那个东西，就是当时上面占满了血……


 “这个……”零月与宋夫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停下，宋夫人鼓励地看着零月，零月歪歪头，继续道：“这个是用来吸血的？”


 宋夫人笑着点头，继续帮零月穿好衣服，顺便又讲解了一下内衣外衣还有束胸抹胸的知识，听得零月懵懵懂懂，有些头大。


 人类真麻烦。零月心道。


 这孩子的长辈有什么用啊。宋夫人心道。


 “对了，翠鸟和我的衣服、装备呢？”零月被宋夫人一顿操作后，有些别扭地穿着新衣服，有些怀念之前的随性了。


 “衣服和装备我们都没有动，放在你之前的病房的柜子里。倒是那只小鸟，挺可爱的，看你在这里睡了一天后，也不知是怎么找到药园的，赖在药园里就不肯出来了。”宋夫人笑到。


 零月突然就有了久违的想揍翠鸟的冲动，用流出去的血想都知道，翠鸟肯定是太长时间没吃到东西，馋了。可怎么感觉，这么丢人呢！


 然后宋夫人就欣赏到了一副在她看来赏心悦目的训鸟场景。身着淡粉色家居服的少女与停在她头顶的碧绿色小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站在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中。


 要不，真的认个干女儿？宋夫人十指交叠在腹部，食指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敲打着，第一次用心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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