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永安城 第九十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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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池一路小心翼翼地带着浑身金灿灿的龙宝宝回到家里，幸亏提前通知家里过来接应，不然明天整个永安城都会知道城里出现了个小金龙。但是，之前动静太大，整个故宫都塌了大半，还有那天上的力量旋涡，这些可都是瞒不住的啊！寒池忧心忡忡地看着怀里的小龙，它到是没心没肺，把蛋的碎片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缠着自己亲热，还叫自己“父皇”？吓得自己都快累活过来了，现在倒还睡得蛮香甜。估计自己今晚是睡不安稳喽。


 寒池看着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零月，有些生气，但又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一声不吭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说，一点歉意都没有，然后给自己弄来个拖油瓶，很影响自己出门闲逛的啊！


 到也说不了她什么，寒池有些无力地看着零月，既然温树同意带她去看了，那么出了事故，肯定也在温树的预料之内。寒池无奈地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跟温树和零月这种脑回路不知怎么拐的人在一起，总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正常了些......


 天色已晚，车窗外灯光零星，寒池扭头看向零月，只能看到她在黑暗中的侧脸。其实他一直都能察觉出身边人的情绪波动，而零月今天的波动尤其剧烈，从早上万年不变的平静，到中午回来后突然的剧烈，几乎都让他怀疑是换了个人。可是现在，她的情绪又降了下去，似乎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她，可寒池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要面对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不知是什么，不知从哪里来，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毫无胜算。


 所以他想和她聊些什么，哪怕是没话找话也好，这种压抑的气氛，不同于他之前冲出宫殿时那无处不在的滂湃巨浪，而是那种不声不响的沉默，不引人注意，但销骨蚀心，防不胜防。


 “诶，”寒池捅了捅零月肩膀，“你给它取个名字吧？毕竟是你带给它生命，从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说是它的母亲呢。”


 零月的眼睛亮了，但很快就又黯淡了下去。“它选择了你。”


 寒池理解她的意思，是说既然它没有选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给他名字。


 寒池有些尴尬，可又不是自己要它认主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莫名其妙地赖上了。“可那也改变不了是你让他诞生的事实啊，我听说啊，”寒池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名字是有魔力的，你如果给它取名字了，那它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与你的关系。”


 零月表情一僵，连连摇头，连生死这种大事都被姐姐大人说成毫无意义后，她实在是没有兴趣去和别人扯上半点关系。也许是天性善良的缘故，她其实很担心自己的力量会伤害别人，再加上小时候被父亲灌输的热爱生命的思想，她不希望别的生物被自己伤害。而一旦自己真的陷入了生命没有意义的想法，那么自己身边的人可能会是最先被伤害到的。


 接下来无论寒池怎么努力，搞怪也好，煽情也罢，零月都没再开口。


 到寒家后，零月径直下车走开，留下寒池苦笑着看着她的背影。他现在还不能追上去，至少要和温树把怀里的这团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家伙搞定再说。


 零月一路畅通无阻，直直走到寒家药园中最大的那棵树下，入鼻的是淡苦涩的清香，翠鸟正在上面酣睡。零月毫不费力地跳了上去，盘腿坐在翠鸟身边，凝视着它熟睡的模样。


 几天不见，翠鸟居然长大了，从原来一手可握，变成了需要双手才能堪堪围起。零月怜惜地看着翠鸟，它才是陪伴自己时间最长的存在，不管之前自己是如何怀疑它，欺负它，它都对自己不离不弃。


 你不能认输。零月学着寒池的样子狠狠拍打了自己脸几下，试图提醒自己，可最后还是将脸埋进手心里，肩膀微微颤抖。


 人工制造的阳光照耀着整片药园，清新的空气中洋溢生机勃勃的气息。灰尘在阳光中跳动，努力地想折射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连时间都不再流逝，一切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喂喂，有啥想不开的，说出来让我也想想。至于把整座城都拉进精神世界嘛？”温树戏谑的声音响起，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痞里痞气的让人忍不住想揍他的光环，可落入零月耳中，却让她有些想哭。


 温树轻巧地落座到零月身边，伸手轻抚着零月的头发，如同安抚炸毛的小兽。


 零月的肩膀一僵，旋即放松下来。


 温树也不催着她，只是安静地盘起腿，陪着她一起坐着。


 许久许久，久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久到温树都以为零月不会开口。零月依旧把脸埋在手心里，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传出来。


 “温树，你说，生命有意义吗？”


 温树听完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零月的身上开始散发出阵阵杀意，我是让你解答问题，有不是来让你嘲笑的，你再笑，我就......


 “抱歉啊，”温树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揉着零月柔顺的头发，还没从爆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让我再笑会儿，哈哈哈哈哈......”


 零月狠狠地甩掉他的手，一巴掌把他从树上推了下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树那张笑得有些扭曲的脸，面若寒霜。


 “有什么好笑的。”


 “你一个执掌生命权柄的神，居然在怀疑自己的权柄有无意义！这简直是我活到现在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零月如遭雷击，僵立当场，萦绕全城的精神力场开始崩溃，城中人大多只是感到有一丝奇怪，不知为何想不起之前自己要做些什么，转瞬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温树摇晃着从药园门口进来，进入他人的精神世界，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他敲敲自己还有些发胀的头，无奈地看着坐在树上还没把脸从手心里找到的零月，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果然，一根筋的人容易钻死胡同，不撞破南墙不回头，可自己总不能真看着她去撞啊。就她现在的德行，肯定撞死的是她自己不是南墙啊。


 “我知道，我，我不该怀疑自己的力量，”指缝中传出的声音有些呜咽，断断续续的。“可我就是想不明白，生命注定要消失，还有很多弱小的生命朝生暮死，连自我意识都不能建立，它们活着就是成为其他生物的口粮，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唉，你知道进化吧。”温树揉揉太阳穴，努力地想用自己那有限的知识储备来解决一个可能连哲学家们都未必能回答上的问题，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提出问题的人本身也不够聪明。


 零月的头带动着手一起点头。


 “很好，”温树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说错数字。“科学研究表明，早在三十五亿年前，生命组成的最小单位——细胞诞生了。三十五亿年后的今天，你坐在树上，捂着脸，问站在树下的我生命有没有意义。我也不知道。如果说生命没有意义，那么我们否定了过去的三十五亿年，否定了单细胞生物到多细胞生物的努力，否定了动物，植物，原生动物的分化，否定了进化树上的各个分支，否定了外面那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可你要说生命有什么意义，确实，如你所说，生命诞生后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他必然走向死亡，千古以来无一例外。”


 “你要非揪着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许生命的诞生中根本没有设定这一条，毕竟，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一个意义？生命之所以高于机器，就在于机器只是按照程序，毫无变化，而生命，它有无限的可能。”


 “你知道吗，这个星球上的生命，经历过六次物种大灭绝，每次都命悬一线，只留下那么一点点点点种子，可很快，它们又征服了全球。或许你依旧会觉得这一切没有意义，可我到是觉得，我们两个浪费了它们一次次的努力，在这里，衣食无忧，却在思考生命有没有意义？这才是最没有意义的！生命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生活！用来浪费！不管有什么意义，这个意义是对你还是对别人而言，你不要刻意去寻找它，你只管生活，它会来找你的。”


 零月放下手掌，后面藏着两个红红的眼圈，楚楚可怜。


 “真的？”她泪眼婆娑地问道。


 温树站在树下，张开双臂，微笑着看着她，眼神温柔。“相信我。”


 零月犹豫地看着温树，有些挣扎，但很快就放弃了思索，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姿态，跳了下去，跳进温树怀里。


 温树轻抚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零月死死地抱着他，将脸埋进他胸口，只有听到那生命的跳动，感受到生命的温暖才能让她安心。她生怕一松手，自己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她张张嘴，无声说道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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