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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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艾看着哭成泪人的小霞：“你要先跟他说实话, 真心跟他道歉，才会知道他能不能原谅你。”
她说完，似乎明白小凯灵魂执着的是什么了。难道他后来知道了小霞祸水东引的事, 想要小霞跟他道歉？
小霞脸上满是泪痕，若有所思。
莫小艾看着她，想到彪悍小霞, 问道：“你当时自责又害怕，还自知不能解救小凯，于是开始逃避起来, 是吗？”
小霞说：“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去卫生所跟人家要了点红药水, 给小凯涂上, 他疼的直哭，我就跟他说以后我会照顾他, 爸妈打他时我一定会帮他，可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莫小艾叹口气：“所以你就学着你爸妈对待小凯的态度，开始嫌弃小凯，说小凯是累赘？”
小霞手扣着桌子，手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我……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你自己可能没有, 但你想象出了一个敢对抗你父母的人, 对吗？”
小霞摇头：“没有,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但我有时候也能看见。”
“看见什么？”莫小艾问。
“看见我在骂小凯, 看见我跟爸妈说会给他们养老，叫他们对我好点，看见我冷眼旁观着小凯挨打。”
小霞说着捂住脸, 痛哭地呻/吟着：“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她是谁，可她说了我不敢说的话，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莫小艾明白了，看来腼腆小霞确实是主人格，而且她知道次人格。
“所以你一边对小凯愧疚，一边觉得他是累赘，觉得是他害你这么愧疚的，所以你想象出另一个你，说他是累赘。”
小霞哀声道：“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坏，跟我爸妈一样坏！小凯遭受的一切我都在旁观，我没有为了他拼命，甚至还把他推进火坑。那次挨打他躺了三天才起来，腿瘸了好一阵子。我该去找警察的，我该跟学校老师说，让他们去管，可我觉得是我害了小凯，我怕我爸妈会把我说出来，我怕小凯会知道是我陷害他，我什么也不敢说，只会哄小凯，小凯信了我，还特别感激我。”
小霞哽咽着，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莫小艾想了想，还是道：“小霞，你没想过害小凯，只是太害怕了，只是想逃避，做错了事要勇敢面对，逃避只会让问题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大到你再也无法面对，甚至彻底崩溃。”
小霞抬头看着莫小艾，好一会儿才说：“姐姐，你能帮我吗？麻烦你去跟小凯说，就说我向他道歉，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自己不去说呢？”
小霞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没脸面对小凯，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把我关起来吧，我要赎罪。”
莫小艾听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说出赎罪两个字，不由叹了一声，说到底，罪魁祸首是那对夫妻，摊上这样的爸妈，这姐弟两个太惨了。
“小霞，我刚才说了，你要还是一直逃避，这问题永远也解决不了，也许还会发酵，有一天会酿成恶果。既然你都说出来了，也有认错的态度，那就去见见小凯吧，抱抱他，跟他说清楚，跟他道歉，以后你们两个互相扶持着，没人会打你们，日子会好起来的。”
“可我不敢啊！”
“为了小凯，勇敢点，以后你们就剩下彼此了。”
小霞听见这句话眼神又变了，莫小艾皱眉，她还以为小霞心结解开后，不会再变成彪悍小霞，看来还是想简单了。
也对，人格分裂哪是那么容易治好，想让次人格消失，估计需要很长时间。
彪悍小霞看着莫小艾：“我就是打伤了我弟弟，不小心放了火，我又没想杀人，为什么一直审我？你到底想听什么？”
这个小霞很会掩饰，不管到了哪里，在什么情景下，都可以很快接受现状。
莫小艾干脆把笔录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小学六年级学生阅读肯定没有问题，小霞看得很快，眉头越皱越紧，“这是谁？也叫小霞吗？这是你编的吧。”
“你不知道自己诬陷过小凯？”
小霞抿抿唇：“用得着我诬陷他吗？反正爸妈有事没事也会打他啊，那天为什么打他谁知道呢，也许只是我爸看他不顺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莫小艾叹口气，原以为彪悍小霞是攻击性人格，哪想到居然是逃避性人格，她不想承认错误不想承担责任，干脆就跟她爸妈一样，说小凯是扫把星，挨打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你再仔细看看，这才是真正的你。”
莫小艾虽然是学心理学的，但其实她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次人格消失，只能劝小霞认识真正的自己。
彪悍小霞却冷哼一声：“这一定是你的编造，我才不会相信你。”
“如果这是真的，你会向小凯道歉吗？”
彪悍小霞推开那几页纸：“这不是真的。”
“这样吧，跟我去见小凯，让他帮你回忆回忆，你们两个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彪悍小霞居然没反对，“去就去！”
辛队长却有些犹豫：“这个小霞不简单啊，她之前说的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她才十岁，诬陷弟弟，害弟弟挨打，自己却一声不吭，虽然孩子天性就是自私的，会趋利避害，但这孩子心思太深了。弟弟被打成那样，还跟她说谢谢，她还能忍住不说实话。”
辛队长叹息一声：“也不能说是坏孩子吧，反正就是心思深，我怀疑应该不是双重人格，或者只是初期。”
莫小艾皱眉：“初期？还真有点像，有些精神病患者，一发病就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许小霞就是这样。”
辛队长看了眼审讯室里的小霞：“你敢说哪个才是真正的小霞吗？”
“腼腆小霞知道彪悍小霞经历过什么，我觉得这是主人格。”
辛队长摆摆手：“你没懂我是什么意思，这两种人格只是依据出现的先后顺序来确定主人格和次人格，可你能确定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吗？她的愧疚是真的，她讨厌小凯也是真的。你确定她见到小凯后，能坦诚自己的内心吗？”
莫小艾思索片刻：“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我倒没你那么悲哀，我觉得小霞是压力太大了，因为心里藏着秘密，怀着愧疚，又许下了承诺，可她偏偏还是个需要依靠父母的孩子，她当时一定跟小凯说了，下次挨打会护着他，可她没护住，于是开始逃避，开始把自己也变成恶人。”
她说着也看了一眼屋里的小霞，“让他们见见面吧。”
“这倒是不难。”辛队长也想看看小霞面对小凯会是什么反应。
小凯头上的伤不重，其实包扎好后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要说带他去派出所，怕他先紧张起来，于是辛队长让莫小艾去跟小霞说，要带她去体检。
三人坐着一辆车来到附近的医院，小霞还是一副‘我没错，你们都要害我’的样子。
见到小凯后，她也没主动开口。
莫小艾说：“小凯，两年前，你六岁的时候是不是被爸妈打的在床上躺了三天？”
她说完就发现小凯腿往床里缩了缩，像是吓到了，于是她忙说：“小凯，你别怕，你爸妈不可能再打你，我只是要问点事，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好吗？”
小凯有些犹豫：“警察会管两年前的事吗？”
“肯定会管，但不太可能以此来判刑。”莫小艾解释着，“总之你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隐瞒。”
“好。”小凯说，“可你要我说什么啊？就是我爸打我，把我头打破脸打肿了，左腿瘸了十来天。”
莫小艾发现小霞脚尖朝外，像是随时准备逃离，显然她记得当时的事。
“那天你为什么挨打。”她问道。
小凯犹豫道：“我姐姐在这里吗？”
“小霞在这儿，怎么了？你想让她回避？”莫小艾问。
小凯皱眉，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莫小艾就先让辛队长把小霞带出去了。
辛队长还特意把门打开又关上，故意弄出动静来，其实两人就在外边听着。
莫小艾跟小凯说：“他们都出去了，你说吧。”
小凯好一会儿才说：“我一开始不知道，以为我爸是气不顺才要打我。后来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我妈跟我说，是我姐姐说我砸烂了烟枪，我爸才打我的。我妈还很生气，说周围邻居都在说闲话，说他们往死里打孩子。她还骂我为什么调皮要动不该动的东西，说我眼瞎就别乱碰东西，说我活该被打。”
莫小艾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戾气，这对父母真是世间少有的恶人，对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打完还说活该被打，就是正常的六岁孩子闯祸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一个盲童。
病房外，辛队长发现小霞的手在抖，像是受到了惊吓。
莫小艾没想到小凯居然早就知道是小霞诬陷他挨打，她问道：“你当时为什么没跟小霞说？你该质问她啊。”
小凯苦笑起来，在一个八岁孩子的脸上看到这种笑容，莫小艾叹了口气，“你害怕会失去小霞？”
哪想到小凯说：“嗯，有一点吧，主要是那天我妈还跟我说我不是我爸亲生的，他们为了要那玩意，让一个男的糟蹋了我妈，才有了我。”
小凯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她说‘你别怪你爸打你打这么狠，他一想起那天的事就来气，能养大你已经不错了。”
莫小艾叹息一声，“你心里一直装着这些事，跟谁都没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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