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心魔

 莫小艾万万没想到查了半天, 真凶居然是江学长。


 江学长听她说田甜都招了，就知道没戏了，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尹队长说：“不急, 从头说起。”


 “从头？”江学长叹了口气, 又看了眼莫小艾。


 尹队长还以为他当着女同学不好意思说, 刚想让莫小艾出去，就听他说：“那天我在街上碰见小雨，她混身湿透地跑过来, 直接钻到了我的伞下, 让我送她回家, 我没抵抗住, 后来周柏猛拿着视频来找我, 说非常精彩, 问我要不要买下来, 我当时都傻了。周柏猛不只要挟我给钱，还总是侮辱我，他说看你像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这么龌龊，还说我以前肯定也经常嫖/娼，不然不能这么熟练, 被小雨一勾就去了，他说我道貌岸然，说我衣冠禽兽。就那一次错误, 我被他各种贬低, 可我没办法，我知道他肯定有视频备份，就想着先哄住他。”


 莫小艾问：“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找上你的原因。”


 “都不需要问, 他对我的各种贬低，甚至把我批评过他的话，全都还了回来，这还有不明白的？他记恨我，想毁了我。”


 “为什么你不报警呢？你们一个两个的被勒索都不报警！”


 “这种事怎么报警？”


 “怎么不能报了？这种事应该会低调处理，警察肯定会顾及你的**，你一个男的怕什么啊？”莫小艾实在不能理解。


 江海洋苦笑：“也许是我形象太好了，不想自毁吧，小艾，你说实话，你知道凶手是我时，什么感觉？”


 莫小艾叹口气，“有点幻灭吧，虽然我没有崇拜过你，但也知道你是大家的江学长，确实没想到你会卷进这种事里。”


 尹队长咳了一声：“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很多人都把面子看的大过天，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接着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对周柏猛和小雨有杀念的？”


 “我只想杀周柏猛！”


 莫小艾皱眉：“你刚才还说你想杀的不是孟德轩而是小雨。”


 江海洋无奈道：“那是因为我以为小雨看到我杀人了，才想杀她灭口，小雨只是周柏猛的傀儡，我不恨她。周柏猛一直对我贬低打压，用那段视频各种要挟我帮他做事，我实在受不了了，跟踪过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后来我听见田甜跟人抱怨周柏猛是渣男，还说靠近他都会不幸，我就找上田甜，试图利用她来对付周柏猛，可她比我顾虑还多，什么都不肯说。”


 尹队长皱眉，在这段话上做了个标记。


 莫小艾看了他一眼，秒懂。


 田甜说叶雪跟江海洋都是主动找上她的，可江海洋说他先听到了田甜的抱怨，学校那么大，学生那么多，怎么就那么巧，田甜说周柏猛时就被江海洋听到了，细思极恐啊。


 江海洋既然已经承认了，羞耻感过去后，都不用别人问了。


 “其实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小艾，你说得对，我当时就应该报警，不就是一段视频吗，谁还能抓着不放？我也不是去嫖/娼，一个漂亮姑娘浑身湿透地钻到我怀里，还说以前在咖啡厅和健身房都见过我，对我印象不错，还问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我才没把持住。”


 莫小艾忙道：“我们没有指责你，接着说，你去找了田甜，她什么也没跟你说，然后呢？”


 “也不是什么也没说，就是跟我一起骂周柏猛，但从不跟我详细说她自己的事，只跟我说周柏猛确实该死，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就算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也不怕了。”


 莫小艾听到这里更确定了田甜才是幕后高手，鼓动了叶雪又鼓动江海洋，不管他们谁把周柏猛杀了，都跟她没关系。


 “你听进去了？也想杀了周柏猛？”


 江海洋叹口气：“现在想想，我的火气确实是被她鼓动出来的，她一直在诱导我去杀周柏猛，周柏猛又一直不肯放过我，我心里的恨意越积越深，后来有一天，田甜发给我一张照片，拍的是某论坛的帖子，她说这人正想雇凶杀了周柏猛。我心里的火苗蹭一下就起来了，我本来是想找个同盟，可我给叶雪打去电话，她就激动地问我要多少钱，能不能把事办好，还给我发来了周柏猛的照片。”


 莫小艾想到他在学校的那些成就，叹了口气：“你就这么被鼓动了，去充当了这个杀手？”


 “田甜跟我一起商量过，怎么杀了周柏猛还不会惹祸上身，她说肯定要找个替罪羊，可这个人不好找啊。那天她给我发了帖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叶雪在电话里尖叫着歇斯底里地问我能不能把事办好，我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尹队长问：“机关是你一个人设置的吗？”


 “没错，越简单的越不会出错，我有时候会去工地转转的，对那里很熟悉，半夜偷着过去弄好了，又约了周柏猛早上见面。”


 莫小艾问：“我看了周柏猛的作息时间，他早上的大课经常逃课，应该是起不来吧，为什么一大早跑去工地找你？”


 “我跟他说一次性把这事了结，说会给他两块有纪念意义的金砖，总价值能上百万，他就来了，其实我已经被他勒索地把积蓄花光，还跟家里要了不少钱。”


 江海洋不断叹气，他看着莫小艾，心虚地道：“小艾，我每天都在担心，生怕他把我毁了，在发现你有个有钱的表哥时，我还试图接近你，骗你家的钱去应付他，后来我又觉得自己太龌龊了，被人骗了坑了，就想着去骗别人，那我跟周柏猛还有什么区别？”


 莫小艾听到这里，也想起来江学长之前确实对她异常殷勤，原来还存过这种心思，可他马上反省自己，本质上不算是坏人。


 越是这样，这个诱导的田甜就越可恶，原本江海洋不会去杀人。


 江海洋还在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魔障了，一心想着杀了周柏猛，当时我觉得自己设计得很好，避开了所有摄像头，还把机关弹飞到了废料上，指纹脚印都是处理过的，原以为万无一失。可我看见小雨跟着过来了，其实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我，但我刚刚杀了人，就像是突破了底线，觉得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小雨虽然是周柏猛的工具人，但她也有错，他叫她来骗我，她就来了，拍了视频也不知羞耻，还在视频里故意问我叫什么名字。”


 江海洋砸着头，看起来痛苦极了。


 尹队长说：“她做那事的时候问你叫什么，说明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如果这视频被人看到，肯定会怀疑你是去嫖/娼的，所以你急了。”


 “没错，我一开始还替小雨开脱，觉得她只是被周柏猛控制了，可谁叫她大早上的跑去工地，我也没办法，留下她，我就危险了，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从化学实验室里偷了些药水，配了毒素。然后我在学校门口看着她经过，故意耽搁一会儿后才开始慢跑，在半路上穿过一家面馆正好跟小雨一起到那个监控盲区，不过我在阴影处，他们都没看见我。没想到那个卖咖啡的跑去跟小雨说周柏猛的事，我听见他问她，确定吗？我就以为小雨把我杀了周柏猛的事告诉了他，就想先解决了他。我把针扎进他后脖子上，抱住他，后边的路人还以为我俩是哥俩好，见面打招呼，然后等他们都走了，我就把他扔进了垃圾桶，我手上有干掉的胶水，不会留下痕迹，我原以为万无一失。”


 江海洋的审讯最简单最省事，他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


 说完，他揉了揉脸：“人真的不要干坏事，不要动邪念，我杀了周柏猛，回去照镜子，都认不出我自己，眼里全是戾气邪气，狰狞极了，把自己都吓到了。我害怕，可又觉得爽，觉得被周柏猛欺压的那些委屈终于都发泄了出来，特别爽！大仇得报的感觉。说实话，如果你们不找我，我还沉浸在杀人的快感里，还想再找机会去把小雨杀了，我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把田甜也做掉！她绝对知道我的事，她也不是个好东西，为什么要把那个帖子发给我，她勾出了我心里的魔！”


 莫小艾却觉得不只是那个帖子，也许从一开始就都在田甜的算计中。


 江海洋说：“不管怎样，我算是解脱了，就是我爸妈可能接受不了，能让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吗？我想亲口跟他们说。”


 莫小艾忙道：“我建议还是找别的理由让你父母过来，到这儿再说，要不然他们受刺激太大，万一路上出点事怎么办？”


 江海洋深深看她一眼，笑了起来：“谢谢你，小艾。”


 他嘴上带着笑，眼里却溢满了泪，看着自己的双手，长叹一声：“一步踏错，我就差点成了恶魔。”


 莫小艾叹口气：“孟德轩没事，而且他只是怀疑周柏猛的死跟小雨有关系才会上前探问，他根本不知道你是凶手。”


 江海洋却说：“无所谓了，别管几条命，我肯定是无期吧。”


 莫小艾哪儿能知道最后判决，等了审讯室，尹队长才说：“他这种心理很典型，知道为什么动物园里伤过人的猛兽一般都会安乐死吗？”


 莫小艾说：“因为它们学会了通过杀人解决问题，还会再犯。”


 “没错！”尹队长怕案子太恶劣影响到莫小艾，就让她先回去。


 莫小艾皱眉：“你们还会查下去吧？田甜绝对有问题，可以定她诱导罪吗？”


 尹队长无奈道：“很难，基本没什么希望，我们会再去审她，也会再跟叶雪和周柏猛核对一遍田甜对他们说过的话，如果能有聊天记录还有可能惩罚她，可我怕她很聪明，就算聊天记录都恢复，恐怕也没多少有用的。”


 “可是她把帖子发给了江海洋啊，然后江海洋才联系上了叶雪，去充当杀手，这不能算证据吗？”


 “她不是说了嘛，她以为田甜在开玩笑，她把帖子发给江海洋，是当笑话一样跟他分享，人家又没说让江海洋去当这个杀手，又没让江海洋去联系叶雪。”


 “可她就是这个意思啊，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跟她接触的叶雪和江海洋都有了杀人的念头。”


 尹队长无奈道：“我知道，也会查，但别抱太大希望。”


 莫小艾还想见见田甜，用自己刚才使用的方式去套话，尹队长一眼看穿她，“你利用信息差去诈江海洋，确实有奇效，但前提是江海洋其实知道自己在做恶，他不是说了吗？杀了人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害怕，所以他才会在我们没有太多证据的情况下和盘托出。田甜不一样，你诈过一次，第二次就不好使了，她也说了，就算她把她做的事全都说出来，也没事，她没做犯法的事。”


 莫小艾觉得心里堵得慌，明明知道是田甜诱导了叶雪和江海洋，可却拿她没办法。


 尹队长劝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会详细查，看能不能抓到她的把柄，你别操心了，像我们刑警总处理凶杀案，都要定期作心理辅导，你一个学生，肯定更受不了，你不是学心理的吗？回去找你们老师帮助给你调节调节，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


 莫小艾还不想走，可她确实也没理由再留下了，不过她好奇地问：“您找我还有什么事？”


 “咱们商量商量你能不能换专业，或是考研的时候考个犯罪心理学专业，不是感兴趣吗？那就干这行吧。”


 莫小艾忙摆手：“我不感兴趣啊，就是周柏猛死在了工地，他爸妈想讹钱，我就帮着查一下，越查越心惊，我们学校居然会有这样的事。”


 尹队长安慰她：“哪里都有这样的事，高学历杀人更缜密，更容易隐藏，还好这事没拖太久，不然的话江海洋一再进化，不可能这么快招供，也多亏了你在这里，他在你面前好像能找回点原来的自己。这案子基本没什么出入了，你先回去，等案子彻底结案，我写报告的时候肯定得去找你，这是规矩。”


 他说着又开始叹气，这几天他因为莫小艾做了不少违规的事，这报告有得写了。


 莫小艾没回学校，也不知道江海洋被抓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回家的路上她才看到敏敏她们在群里聊得火热，都在说周柏猛的死，怀疑许聪聪的比较多，可她已经回了学校，然后又有人说江海洋被抓了，真凶是他跟叶雪。


 敏敏对江学长一直有好感，在群里大惊小怪的，一直说幻灭，说以后再不敢相信人了，看谁都不像好人。


 李丽还艾特莫小艾，问她知道什么，莫小艾把群设置了免打扰。


 结果回了家，程浩还等着听故事呢，她没好气地说：“你几岁，什么叫听故事？那是案子，死人了！懂吗？周柏猛做了多少坏事也应该受法律惩罚，现在把叶雪跟江海洋都搭进去了！”


 “啊？这俩又是什么关系？情侣吗？”程浩还是好奇地问。


 莫小艾发完脾气，想了想，还是把案子详情都跟他说了，“我怀疑是田甜刻意接近叶雪跟江海洋，然后诱导他们去杀了周柏猛，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想用这种方式。”


 程浩却说：“你想得也太简单了，那还是他们两个心里就存着杀意，才会被田甜诱导出来。”


 “可是要没有田甜，他们就会像许聪聪一样任由周柏猛索取啊，也许他们有一天会鼓起勇气像身边人求助，甚至可能会去报警，但因为田甜，他们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而且这个田甜在叶雪想自杀时，居然也鼓动她自杀，劝都没劝。”


 程浩说：“看来确实不是好人，可你有证据吗？有聊天记录的话，可以定诱导犯罪吧，我记得有类似的案子。”


 莫小艾在网上查了查，诱导犯罪的案例很少，只有一个通过精神控制和打压把人逼自杀的，可这个还是定的虐待罪。


 “我没证据，警察正在查，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田甜在诱导他们。”


 程浩难得见她如此执拗，只好说：“算了吧，警察都在查了，她真有什么问题肯定能查出来，你休息几天吧，又是运动会又是工地死人，心情肯定越来越糟糕，要不你找个海岛去度度假？”


 莫小艾哪有心情度假，她打发走了程浩，把她听到的看到的全都记录下来，一点点的分析，还是觉得田甜有问题。


 但叶雪跟江海洋都是在跟田甜见面时才会提到周柏猛，除了田甜发给江海洋的帖子照片，其他的都是叶雪跟江海洋的口述。


 再说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又都跟周柏猛有仇，一个□□，一个接了活，不要钱去把人杀了，跟田甜有什么关系？


 说诱导都有点牵强，最多是她对周柏猛的仇恨影响到了那两个。


 莫小艾分析完了，才明白尹队长为什么说希望不大，确实是希望不大。


 可要是她猜的没错，那这个田甜就是个心机深的大恶魔，干坏事都不脏手的。


 杀人解决问题会上瘾，那像田甜这样的，她会只犯这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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