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见义勇为

 张新伟语气轻松地说着自己跟周永凯的相遇, “我跟乔医生没仇，跟这家医院有仇，不过我确实看乔医生不顺眼, 既然周永凯被他害成了这样，就让他去报仇嘛, 结果这混蛋没用我给的东西, 居然跟踪乔医生去他家把他杀了。”


 莫小艾说：“他如果用了这东西就把你暴露了，他身体里的雷/汞没准也会被人发现。”


 “没错, 他说他会杀了乔医生，然后再去把害过他的人都杀了，就可以进监狱找侯宾报仇，虽然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但我还是很佩服他。”


 莫小艾皱眉：“很佩服他？看来你也有想杀的人啊，是谁？你们医院的院长吗？”


 张新伟笑了笑：“他算个屁！”


 莫小艾想到他刚才的话, “你说你跟这家医院有仇？到底什么仇？跟我说说吧。”


 她把录音笔往前伸了伸, “我帮你整理好，放到网络上。”


 张新伟看着她小巧的录音笔, 眼神闪了闪, “你说你的媒体叫什么？”


 “谈案说法啊！”莫小艾怕他会要求自己登录后台, 赶紧说，“虽然我只是个记者，但我撰稿的文章点击跟转发率都不错, 其实刚才你说你有故事, 我就想让你讲讲, 但我这次的任务本来是周永凯，既然谈完了他的事，就顺便采访采访您。”


 张新伟似乎确实很有倾诉欲, 不过他说：“你这记者真寒酸，就带个录音笔？连台摄像机都没有？”


 莫小艾无奈道：“你是想上镜吗？那你看用手机行吗？”


 张新伟点头，“手机就手机吧，我本来打算今天一了百了，没想到你撞上来了，那就出出名！”


 莫小艾赶紧拿出手机来，来的路上她有心事，都没怎么玩手机，差不多满电，但信号却只有一格，还时隐时显，看来这地下室信号不怎么样啊。


 见她拿起手机开始拍摄，张新伟就举起了自己的手：“你看看我的手！”


 莫小艾皱眉，她不禁想起之前新闻上见到有医生被病人毁了手，再也不能做手术，还以为张新伟也是这样，她不由叹道：“是医闹造成的吗？”


 张新伟苦笑：“是医闹，但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是见义勇为，可我得到了什么？手毁了，被发配到基层做援助，最后被发配到这里守着这些死尸。”


 莫小艾还以为他的故事有多凄惨多复杂，结果就这？也可能是她没有同理心，没法感同身受吧。他确实很惨，但不至于要报复社会啊。


 不过她还是道：“那太不应该了，你的手被谁伤的，没有赔偿吗？”


 “判了赔偿五万，可那家人穷得拿什么赔偿，想把村里那破屋子给我，我要了有什么用？”


 莫小艾叹口气：“他来医闹是因为交不起医药费？”


 张新伟摇头，细细说了起来，故事并不复杂，那个来医闹的病人是被误诊，耽误了最佳治疗期，医院说帮他减免费用，结果开出来的账单还是天价，这病人就恼了，跑去找主治医生。


 他的主治医生叫黄泽，当时正跟张新伟一起探讨一个病例，被打扰了态度可能不太好。


 “黄泽说让他等等，其实是说减免的单子随后就会出来，不会照原价收费。结果这病人以为他是让病人等着他有空了再说。那病人从被误诊就心怀不满，他怀里揣着把刀，冲着黄泽砍了过来。”


 张新伟苦笑：“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冲上去，可当时我冲上去了，他躲了，我被那病人砍了四刀，两刀在手上。”


 “黄泽也该承担你的医药费吧。”


 “我的医药费是医院承担的，那病人家里太穷，钱都在医院耗完了，哪里有钱赔？黄泽看过我两次，嘴上感恩戴德，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莫小艾有些不解：“什么意思？他不感激你吗？就算他不感恩，你要恨也该恨黄泽一个啊，为什么要报复整个医院？”


 “他说他感激我，可他不是这么做的，我们当时正在竞争同一个职位，我手坏了，他就上去了，然后一路顺风顺水，还娶了卫生局副局长的女儿，出国进修，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高，而我呢？成了打杂的，医院领导还说是关照我。”


 莫小艾说：“所以你很嫉恨黄泽，那你该针对他报仇啊。”


 张新伟苦笑：“我没想过报仇，我当时只是心里不甘心而已。”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莫小艾问。


 张新伟的笑容越发苦涩：“有一天我喝多了，在科室里发牢骚，可能骂了黄泽几句吧，结果第二天，医院的各个群里都开始流传一段视频。”


 “什么视频？你的丑事吗？”


 “我能有什么丑事？”张新伟冷笑，“是那天走廊里的监控。”


 “监控怎么了？有人在替你打抱不平，把你见义勇为的视频发出来了？”


 “怎么可能！监控里正好拍到我向拿刀的病人求饶，样子可笑极了。”


 莫小艾无奈道：“谁碰到这种疯子都会害怕啊。”


 听到她的话，张新伟面色柔和了些，“是啊，我当时已经被他砍了一刀，谁看到都会害怕，在办公室里，我确实是冲上去挡在黄泽身前，还试图夺过他的刀，可我低估了这个病人，没想到他久病力气还那么大，被砍了我往门外跑有错吗？慌乱中我左脚拌倒右脚确实很笨拙，我倒在地上，刀砍过来了，我不该求饶吗？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甚至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砍我，我不该这么说吗？”


 莫小艾听明白了：“大家看了你在走廊求饶的视频，认为那个病人是认错了人，才砍的你，他们不会说你没有见义勇为吧。”


 “没错，他们说当时说我见义勇为是黄泽给我面子，其实我一看见刀就被吓尿了，病人就冲着我来了，甚至我不讲义气，还试图提醒病人，黄泽在办公室里！让病人去砍他！”


 张新伟语气森然，“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也确实在走廊里求饶，我也确实说了我不是他要找的人！可如果没有我，他砍的人就是黄泽啊！我护住了黄泽被砍了，黄泽躲在房间里也不来拉住那疯子，还是两个路过的护士拿推车砸那病人，才把我救了出来。你说我算不算黄泽的救命恩人？”


 “当然算了，他一开始不是也说你是见义勇为，感恩戴德吗？我猜你可能不只一次抱怨过，如果你没有见义勇为，你的成就比黄泽要高，总有个救命恩人压着自己，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张新伟笑了起来：“所以你也认为那段视频是黄泽放出来的？”


 “我没这么说，但我觉得应该跟他有关系。你没去问他吗？”


 “问了啊，可他不肯承认。有一天，他把我叫到那间办公室里，把手伸出来，给了我一把手术刀，说既然因为他的原因毁了我的手，那就让我把他的手也毁了，从此就两清了。”


 莫小艾怔住：“你动手了吗？”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动手，当时是我自己冲上去的，怪不了别人嘛。不过我觉得那视频是他在整我，就想吓唬吓唬他，于是把他的手按到桌上，拿刀做势往他手上扎，然后我们副院长突然从外边冲进来怒斥我，我本来是想扎到黄泽手边的桌子上，他一冲进来，我差点真伤到黄泽。”


 “副院长来得这么巧吗？”莫小艾问。


 张新伟苦笑：“一切都是黄泽设计好的，不只副院长，他媳妇也来了，我们科室主任也在，他们一直在门口，都以为我不会动手，我也确实不会动手，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我要动手的样子。”


 “你没解释吗？”


 “怎么解释？我手里的手术刀差点扎到黄泽手上，他们自然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黄泽媳妇要报警，副院长有些犹豫，主任也不替我说话，一直说我太偏激，黄泽让他媳妇闭嘴，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别说只要他一只手，就是要他的命，他也没二话。”


 莫小艾有些愤怒：“真是个伪君子！”


 “是啊，我说他在装，可别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副院长骂了我一顿，说我不知好歹，自己倒霉还要赖别人。黄泽媳妇哭着说担心黄泽以后在医院的人身安全，一定要报警，我成了最大的恶人，最后黄泽跪下来求他媳妇不要报警，说是他对不起我，我们主任甚至让我给黄泽道谢！”


 莫小艾听着就觉得憋屈，张新伟当时冲上去，后边又求饶其实很好理解，哪个孩子从小没有英雄梦，只是渐渐长大，慢慢被生活被社会磨平了棱角。


 张新伟冲上去也许是第一反应，想保护同事，也许是想着行侠仗义，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被砍伤后自然会害怕，尤其是倒在地上失去反抗能力时，求饶几句是人之常情。


 后来他看着黄泽一路高升，而他沦为打杂的，自然心里不平衡，黄泽受不了可以找他谈谈，可用这样的手段，实在是不光彩。


 莫小艾说：“我还是不理解，你想报仇可以找黄泽啊，为什么要报复整个医院？因为他们在群里嘲笑你吗？”


 张新伟的眼神有些渗人：“他们不只在群里嘲笑我，碰到我也会窃窃私语。因为黄泽的求情，副院长没追究那件事，但我被下放到基层做援助，因为上过新闻，那几个村的村民认出了我，给我送各种吃的用的，夸我是英雄。结果不知道谁那么多嘴，跟人家说我根本不是见义勇为，当时都吓尿了，还是护士救了我。村民也够淳朴，爱恨分明，还跑来问我到底救没救过人，我说了他们又不信。”


 莫小艾无奈道：“那按你的逻辑，你应该把这些村民也都杀了，才算彻底报仇啊。”


 “他们不过是蠢货，我不在乎，从那个视频开始传播起，医院里再也没有我的朋友，人人嘲笑我，等我差点把黄泽的手砍了的事传出去，人人对我敬而远之。”


 莫小艾叹口气：“那就离开这里，去干别的，讨厌这家医院就非得炸了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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