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步之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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痨病。
一种难医的疾病。
全国每年至少上千人死于此病。
沈爻之所以知晓这些,是由于调查冯迁的案子——冯迁所著《医者笔录》有对此病的详细介绍以及医治之法,沈爻翻阅过此书,书中记载医治此病的药方中正有这些草药;此书在世面流传多时,这药方许多医师知晓,浣灵若患痨病,生病抓药这并不奇怪,可不知为何,沈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咳咳……皇子、这位公子,请用茶。”
沈爻正想哪里不对劲,浣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过身,见浣灵双手端着茶杯走来,连忙伸手接过茶杯。
“多谢。”
沈爻谢了句,主动问道:“您生病了?”
“老毛病了。”
“痨病?”
“公子真厉害。”
浣灵一脸惊讶,问道:“难不成公子是大夫?”
“不是,只是识得窗台上的草药,凑巧知道这是治痨病的药方。”
浣灵听闻此话,面色不由一变,却在瞬间便恢复过来,笑了笑,回道:“原来是这样。”
沈爻将浣灵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纳闷她为何如此反应,说到她所患之病都毫无反应,反而提及药方,却变得神情古怪,慌忙掩饰,莫不是这药方有什么问题?这药方又出自冯迁的《医者笔录》,莫不是与冯迁有关?沈爻心中想着,故意说道:“以前,这病难以医治,患病者几乎可准备后事了;不过,几年前,太医署副院使冯迁对此病专注研究,找到医治之法,这药方正出自他之手,听闻治愈了些患者,您别太担心,会好的。”
“多谢公子宽慰,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民妇早就想通了。”
浣灵神情坦然,扭头望了一眼陈十六,继续说道:“如今得知娘娘之子尚在人间,民妇更是心中了无遗憾了。”
沈爻见浣灵一脸欣慰之色,对自己说出冯迁的名字并无丝毫反应,似乎根本不认识此人,难不成自己猜错了?他又继续说道:“看来您与娘娘的感情很深。”
“民妇从小入陈家为婢,娘娘从未嫌弃过民妇出身,待民妇如亲妹妹般,娘娘的这份恩情民妇这辈子都无以为报。”
“那您若知娘娘被人害死,定会为婧妃娘娘报仇吧?”沈爻试探的问道。
“啊?咳咳……娘娘被人害死?”
浣灵一脸惊讶,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连忙问道:“公子,你何出此言?娘娘不是被水鬼害死的吗?”
“大娘也觉得我娘是被水鬼害死?”陈十六插话问道。
“这……”
浣灵似乎不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也不愿相信娘娘是被水鬼害死,可娘娘死后,也有宫女死于河中,死状与娘娘一致,直到请来巫师作法,此事才消停,而且大理寺也查了,给出的结果也是这样。”
“大娘对这个结果就没怀疑过?”陈十六继续问道。
沈爻一直默不作声,对陈十六近乎逼问的方式并不阻止,目光始终凝视着浣灵,似乎想从对方的反应看出对方内心想法。
“这……”
浣灵一下被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脸上尽是尴尬之色,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激动的问道:“皇子,你为何认为娘娘是被人害死的?莫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我……”
陈十六一时语塞,强词回道:“我不相信我娘是被水鬼害死这种荒谬的事。”
“可大理寺……”
“大理寺都是酒囊饭袋。”陈十六置气的说道。
“十六。”
沈爻知道陈十六这话表面说的是大理寺,实则是在说祖父沈复,虽说陈十六只是置气之言,可沈爻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祖父之名,冷冷喊了句,见陈十六扭头生闷气,不再说话,又对浣灵说道:“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若你知娘娘是被人所害,你又知道凶手,你会杀了凶手为娘娘报仇吗?”
“会。”
浣灵掷地有声的回道:“只要我知道凶手是谁,有这个机会,我定会杀了凶手为娘娘报仇。”
沈爻没想到浣灵回答的如此干脆,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除你之外,世上还有谁会为娘娘报仇?”
“这谁说得清,人心隔肚皮,娘娘对人好,可并不是谁都知道感恩。”浣灵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愤愤回道。
“红缨呢?她也是娘娘身边的丫鬟吧?”
“红缨?娘娘出事没多久,她就为了谋个好差事,巴结其他嫔妃,您觉得这样的人会冒着危险为娘娘报仇吗?”浣灵冷哼一声,讥讽的反问道。
“你认为只有你愿意冒着危险为娘娘报仇?”
“说是这般说,但如果真发生了,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做到不顾性命为娘娘报仇。”浣灵底气不足的回道。
“你还记得当年为娘娘送药的太医吗?”
浣灵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回道:“想不起来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娘娘过世之后,民妇被分配到浣衣坊,再也没见过那位太医,哪里还会记得。”
“他就是太医署副院使冯迁。”
“副院使?那真是厉害,嗳,公子刚才说那药方出自他之手?”
“对。”
“难怪他能如此升迁,不仅医术了得,还医者父母心,肯将如此贵重的药方公布于众,救治更多病人。”
“可惜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
“死于云水河,而且与婧妃娘娘的死状一致。”
“什么?”
浣灵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又是水鬼杀人?”
“不是,他是被杀。”
“被杀?那怎么会与娘娘的死状一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浣灵不解的问道。
“他被家中马夫所杀,尸体被埋于荒郊,可尸体却被人挖了出来,缠上头发扔到云水河。”
浣灵一脸吃惊的说道:“竟有这种事?”
“冯迁被杀,身上被砍的尽是伤口,如何也无法做成水鬼杀人,可有人却冒着危险将尸体挖出,将其尸体缠上头发抛至云水河做成水鬼杀人的假象,抛尸者为何这么做?”
沈爻缓缓说着,目光凝视着浣灵,见浣灵脸上除了好奇并无不安之色,继续说道:“若我猜测没错,抛尸者应该知道当年娘娘的死与冯迁有关,所以才想出利用冯迁之死令婧妃娘娘的案子重查,可只是将冯迁的死制造成与娘娘的死状一致,根本无法令此案重查。”
浣灵一脸不解,问道:“娘娘的死怎么会与冯迁有关?他为何要害娘娘?”
“这需从娘娘当年的案子查起。”
沈爻淡淡回了句,继续说道:“娘娘命案的卷宗,我看过,卷宗记载您是最后一个见到婧妃娘娘的人?”
“是。”
“那晚的事您还记得吗?”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浣灵幽幽回了句,便不再说话,似乎在回忆那晚的经过,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那是天宗帝十七年十月初三的晚上。婧妃娘娘诞下十六皇子,身子很虚,一直用药调理,可并不见好转,所以,娘娘很少出寝宫;那天晚上,娘娘用药之后,精神大好,说想出寝宫走走,民妇从旁伺候,走了一半,娘娘感觉天有些凉,又不想回去,民妇就回寝宫取衣,可回来却见不到娘娘,民妇很担心,连忙告知侍卫,大家分头找,大约找了三、四个时辰,竟然发现娘娘的尸体……漂浮在未央河面,而且……而且娘娘的身上缠满了头发。”
“您说娘娘那晚精神大好,那在您的记忆中,娘娘那晚是怎么个状态?”
“怎么个状态?”
浣灵止住抽泣,满脸不解,继续说道:“与平日差不多,娘娘性子温婉,喜怒不表于色,奴婢伺候娘娘多年,从未见过娘娘暴跳如雷,也未见过娘娘欢喜雀跃。这位公子,你为何这么问?”
“没事。”
沈爻淡淡回了句,继续问道:“那日也是冯迁送药?”
“对。”
“娘娘的用药可有检查?”
“肯定检查,太医署送来药,寝宫必须由太监、宫女先试。”
“谁负责?”
“好像是芸衣,也好像是紫兰。”
“她俩食过药之后,与平时可有不同之状?”
“好像没有,她俩都很正常。”
浣灵想了想,回了一句,似乎明白沈爻此话意思,继续说道:“难道公子觉得娘娘平时吃的药有问题?可当年大理寺查过娘娘用的药,一切正常。公子,您是不是想多了?就算冯迁真对娘娘吃的药中下毒,可他又怎么知道娘娘何时出寝宫?那晚是娘娘自己提出出寝宫走走,这才出了事。”
浣灵这话不无道理。
难道自己的思路一开始就偏了?
沈爻感觉这起案子已经成了死扣,似乎怎么都解不开,若说冯迁与娘娘的死有关,可他当时只是个医师,纵然能为婧妃下毒,可如何保证婧妃出寝宫?从而制造水鬼杀人的假象?沈爻见无法从浣灵口中问出有利的线索,起身告辞道:“今日打扰了,我们先告辞了。”
“先生。”
陈十六见沈爻离开,连忙站起来,向浣灵告辞道:“大娘,我们先走了。”
“皇子。”
浣灵喊了一句,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跟了上去,直至将二人送出门,真诚嘱咐道:“皇子,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多谢,您也是,早日康复。”
陈十六感谢的回了句,加快脚步追上沈爻,问道:“先生,刚刚听浣灵大娘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冯迁这起案子与我娘的案子似乎并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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