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谢星辰昏昏沉沉之间,似梦似醒。


 好多片段、回忆纠缠。


 阳光和煦温暖，欢声笑语不断。星图的下午茶时间，公司的大姐姐、绍秘书他们总是爱八卦兮兮。


 说什么唐泊州,还有林甜儿……


 谢星辰常年忙于生计,没空关注娱乐八卦。


 大姐姐们提到的那些明星,至今一个名字都没记住。


 故事却都记得——某个男孩子，是选秀淘汰时在路边哭时被张总捡到，后来星图替他量身定做了一个超合适的民国剧，捧红了他。


 某个女孩子，则是被经纪人断言长相平庸、绝无前途而放掉。刚来公司时各种灰心丧气、看破红尘,也是张总替她量身定做了都市剧，走气质清纯路线，稳扎稳打。


 还有一个那谁谁,更是张总的心头好。


 全部都给他、要啥有啥。


 可是到最后，却一个个全是白眼狼。


 偶尔，小姐姐还会小声悄悄背后说，这次的小桃花看着蛮老实、年纪又小，应该没有太多歪心思吧。


 但谁知道呢？


 会不会最后也是中间商不赚差价,给别的公司输送人才？


 ……不会的,阿灼不会。


 “不过之前那些人，咱们公司要是真想坑他们,随便弄个违约金他们就要赔死。也就是张总不计较、好脾气……”


 回忆线漂移，又转到了某个被敲门声吵醒的黄昏。


 他从蜗居的阴森、黑暗的小房间里打开门、毫无防备地看到世界上最绚丽的色彩。


 ……那人确实是好脾气。


 他当时刺成那样，也只有他不计前嫌,肯把他抱回家。


 所以，无比珍惜。他以为所有在漫长黑暗中终于见到了光、得到了温暖照拂的人，都会同样抱有的想法。


 却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当年受了照顾，转头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气得胸口疼。


 为他的付出感到不值。


 尤其那人越是表现出来不在乎的样子，他越是气不过、越是心疼。


 “……”


 “嗨呀，总算退烧了。”


 张赫手摸了摸，拿着体温计再三确认了数字，终于放了心。


 直起身子，嗷——


 嗷嗷嗷！这才弯腰照顾狗子一会儿，就腰疼疼疼？？？


 可这不对哇！


 霸道总裁张总，二十六岁芳龄！


 按说正是公狗腰和腰子都MAX的时候不是吗？


 “唉~~~”张赫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就从没被“按套路”安排过。


 虽然自带个投资锦鲤的幸运值，却没有做世界首富的心。


 反而每天沉迷养殖，不能自拔。


 同理，端着个霸总人设，却至今没遇上他的贫民窟小白兔。无法把人邪魅一笑摁墙上不说，今天甚至还收到了公狗腰提前退休的告辞信？？？


 太难。


 谁见过哪个霸道总裁腰不好的？！


 将来搞一次歇十天可还行？而且现在不都流行豪门老男人了吗？不都是三十几岁，照样一夜七八次不带喘的？


 唉，算了。


 想要生活过得去……


 张赫揉着腰，顺腿坐到写字台上，手指碰到桌上的小植物。


 可爱。


 张赫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似乎变得很容易就被什么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就给可爱到。


 辰辰的房间，手作童话世界一样不是吹的。


 张总自己养啥啥死，但自从有了辰辰，他养不活的，辰辰都给他养活了。


 各种小多肉，院子里的各种花花草草。


 以及眼前这一盆……


 张赫那天，也只是随口一说想要国王、骑士和龙的玻璃微观世界。


 没想到，辰辰就真给他做好了。


 此刻的玻璃瓶里，红色的满天星干花被装点成宫墙外的玫瑰，翠绿的新鲜菖蒲和青苔铸就了小草地，树脂的白色宫殿，宝石花生长在宫殿墙头。


 小黑龙玩偶在城墙上飞呀飞。


 黑衣白马小骑士玩偶举着剑，一脸坚毅严肃，保护着身后的国王。


 嘿，你还别说。


 “~~~”张赫眯着眼睛凑过去。


 他几年前在威尼斯买的黑发黑眼的小骑士的人偶，和星辰长得……莫名有点像！


 越看越像！


 不自觉就笑了。


 辰辰以前跟在小桃花身边的时候，就有这种小骑士的感觉。眼神很坚毅，很有一种保护者、彪悍大狼狗的气势。


 加上本身又超能打。


 张赫很吃这种能打小忠犬人设。当年《华都洗冤录》只言片语里，也是因为戳中萌点，被他一秒扒拉出来超萌的谢小将军……


 哎，等一下。


 辰辰，谢小将军。


 王导说的是不是在“中午时间”看到的他，中午时间，辰辰的送饭的时间？？


 不会吧。


 空想没用，张赫当即掏出手机，对着谢星辰的睡脸就“咔嚓”了一张。


 发在“寻找谢小将军”群里。


 低调的张总：“这只可爱吗？”


 狗血女神唐纱纱：“卧槽这谁？啊啊啊好看！”


 放假记得要去配眼镜的方哲平：“这这这这！同人图里的谢小将军本人！”


 富婆珍皇：“嗷！我不管我不管，就他了我就要这个了！”


 拍片儿的王导：“是他了！是他是他就是他！”


 张赫：卧槽还真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灯下黑？？


 ……


 ……


 谢星辰：“我不演。”


 张赫：“呃……”


 明明，张总他觉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薪酬高，机会又好，哪怕不打算进娱乐圈，普通人按说也很难拒绝这样优厚的邀请。


 但，呵呵哒~


 谁让他家狗子从来就没正常过？


 谢星辰也有他的理由，指着书架上N一大摞、叠起来绝对超过一人高的各种复习资料。


 “我还要念书，要考大学，高考前想以学习为重。”


 张赫：“是是是，学习当然重要。”


 “但是辰辰，嘿嘿嘿，还有一年多才考呢不是吗？”


 “我懂~~你压力大，功课也难。不过这个剧其实真的很短很短，最多四集，集中弄的话也就一个月时间，就一个月！嗯？”


 谢星辰不说话。


 张赫笑着伸手，晃狗爪，像个要糖的小朋友那样，很灿烂地晃晃晃。


 窗台漏下的暖阳，还有他身上的淡香。


 让人难以拒绝。


 谢星辰垂眸忍了忍。


 抿了抿唇，声音微哑：“我是真的不想去。”


 “……”


 张赫再怎么说也是个生意人，利诱哄骗洗脑包还是有几套的。


 可他毕竟不忍心。


 一个男孩子，年纪不大，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护着，活得像个小刺猬。好容易被他养了，这才刚刚养软和了一点点。


 非要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吗？


 是，辰辰最近是特别乖。


 乖得不像话，张赫知道，只要他多软磨硬泡一下，绝对能逼辰辰做任何事。


 但，逼迫一只刚拔掉刺的小刺猬，这叫干人事？？？


 张总干不出来。


 “辰辰”不肯演。


 “寻找谢小将军”小组一片哀嚎，愁云惨淡。


 但能怎么办？又不能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硬请，只能再另寻他人！


 那周末，第一轮试镜开始。


 人挺多。大小明星，各种新人，加上助理和工作人员，现场有点杂。以至于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墨镜口罩一男一女……十分行迹可疑。


 脑残有钱人欢乐多。


 霸道张总&富婆珍皇，两个豪门鉴人专家，此刻正在暗中观察.jpg。


 火爆的试镜现场，仿若后宫选秀。


 在之前各种打招呼的、找关系的、明示暗示的就已不少，现场……幺蛾子更多。


 张赫&珍皇坐了不到四十分钟，就看了好几出好戏。


 比如某年轻小帅哥“陪朋友一起来”，小低伏状各种端茶倒水。然而一眼没看见，就火速跑去厕所“收拾了一下”，瞬间从土包子变帅哥，比小明星朋友更加闪亮。


 来帮忙的王导朋友见他长得好：“哎你，来都来了，也试试吧！”


 等这个白莲出来了，还哭唧唧跟他的明星朋友装为难：“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会不开心吧？”


 张赫&珍皇：婊！


 其他迷惑行为也多，有人为刷存在感，花式跑去导演休息室问路。更有甚者，偷偷在现场散布谣言、惑乱军心：“我听说啊，其实角色早就内定了，我们这些呵，都是免费陪跑。”


 来的人多竞争大，本来大家就觉得机会渺茫。


 真被忽悠信了、临阵退缩的也不是没有。


 张赫&珍皇：佩服！


 偏偏这个妖言惑众的，演得竟还行。最后的试镜评分，他最高！


 王导：“其实还行，但总觉得眼神……还是差了股劲儿。”


 “我想要的，是那种一个回眸，就一个回眸，就能抓住观众，让他们特别惋惜、嗷嗷哭的那种


 ！”


 “曾经沧海难为水，还是辰辰的眼睛好看。唉~”


 唐纱纱：“咦~可我觉得这个第一名还行啊，长得不错，演得也过关。珍珍、张总你们觉得呢？”


 张赫&珍皇：“我们！坚决反对！！！”


 开玩笑，谢小公子是什么人！是本命！是纸片人白月光！


 演员人品不行的人，再帅也绝对不让他演！绝不！


 金主说不行，那当然就不行。


 于是选来选去，第一轮试镜，全员不合格。


 第一名还在家里暗暗奇怪呢，都打听过了，他不是分数最高吗？为什么就不行了？


 艹，难道还真有内定？


 处心积虑走到这一步，角色到底被谁截胡了？好气！


 ……


 一轮选人全军覆没。


 二轮看履历，王导依旧觉得没一个合眼缘的。


 “唉，一见辰辰误终身。”


 简直是令人扑倒在桌子上般的忧愁。更忧愁的是，王导直到这时候才知道，他其实见过“辰辰”很多次！


 只是他始终以为，帽子遮挡下面的应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万万没想到！唉！！！


 剧组这边忙着选人，粉丝也不忘跟着瞎起哄。


 最近，网上关于谢雪羿的人选讨论，就没断过。


 讨论从最初的友好和善、一派祥和“我觉得XXX比较合适”，到渐渐混入一些来历不明、奇奇怪怪的明星粉，各种疯狂安利各家正主、并强势拉踩、diss对家，话题撕来撕去上了几次小热搜之后，最近，终于又变得平和起来。


 大家达成协议，谁家粉谁圈地自萌。


 想看自己正主？找剪刀手太太们自己剪！


 很快，网上花式产了一波“初恋组”拉郎真人视频粮，很多明星都被拉郎。


 但其中最火的、大家最喜闻乐见的，是影帝路池非。


 谁让几年前，路池非正好拍过一部古装剧，演的也是一位少年将军。他在里面一身金边黑衣、英姿勃勃，飒爽高马尾，造型和谢小将军莫名像。


 剪刀手剪出来和他对手戏的，是一个出场没两集就死了的配角朋友。


 被AI换脸，换成了张赫的容若。


 在剧中，将军和友人年少相识、谈天说地、后来战争爆发、阴阳两隔。虽然剧情不多，但台词对话莫名暗合《华都洗冤录》的剧情。


 配上虐心的古风BGM，剪出来，一步虐心到胃。


 于是爆火。


 在网上被粉丝疯狂安利“原片既视感”，各种二刷、三刷、N刷。


 少数张赫&路池非的理智唯粉：


 【我求求UP主和各位了，可长点心吧，转发啥啊，还啊啊啊啊地叫，两边正干架呢没看到啊？】


 【就是啊，非把对家剪在一起，什么心态？】


 其他粉丝则反驳：


 【什么对家？什么干架，电视剧恰好一起播而已，难道路哥能管剧啥时候播啊？该骂的是寰宇吧，煞笔公司还不倒闭天天骚操作，关我路哥啥事？】


 【就是就是！】


 当天晚上。


 反驳的这条微博，不知道为啥，居然被路池非正主给点赞了。


 粉丝：“？？？？”


 “路哥手滑？”


 “我路哥几个意思啊？卧槽该不会，真有可能去客串谢小将军？”


 “有一说一，我虽然不是路池非的粉，但他的颜值……真的能打，我觉得行！”


 “该不会是真的要演吧啊啊激动？”


 #路池非出演谢雪羿


 张赫当晚刷到这个话题，差点没砸手机。


 诶，咋回事儿啊？几年不理你，你皮痒了是吧？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不是吗，你啥意思？


 正要眼不见心不烦，唐纱纱那边的群就弹视频过来了：“赫哥赫哥！路池非那边，我们刚才稍微接触了一下，对方好像不反对出演哎……”


 张赫：“我反对！！！！”


 众：“啊？”


 珍皇：“为啥呀？路池非是影帝，人又帅，我觉得很合适谢雪羿吖~”


 张赫：“谁都行，他不行。”


 珍皇：“咋，咱赫哥还跟路池非有仇啊？”


 张赫：“有！”


 众：“……呃。”


 唐纱纱：“虽然没合作过，但惹我们赫哥这么不高兴，那算了。”


 方导：“既然赫哥都这么说了……”


 珍皇：“容若不喜欢，那肯定不能要哇！不过话说回来，上哪儿去找比路池非还好的啊？别的不说，单论颜值，比他还高的也难找了吧？”


 好问题，灵魂问题。


 编导组瞬间又愁云惨淡了。


 张赫挂了电话，也是叹气。其实，如果不考虑一切其他因素，路池非的颜值、演技，演谢雪羿确实够格。


 但他却因为个人喜好否了路池非。


 万一之后真找不到比路池非更好的，那他岂不是对不起纸片人谢雪羿？？


 是，上哪去找比路池非好的。


 这问题简直要人命。


 别的不说，单论颜值。比路池非高的，在张赫眼里全娱乐圈就没有。身边倒是有一个，小野狗比路池非好看。


 问题是，小野狗要学习！


 要是他愿意演该多好……


 叹了口气，想下楼去院子里晃晃散散心，手机又响，是瑶瑶。


 “哥！鸽鸽鸽鸽，柠看到路池非的点赞了吧？啊啊啊，咋回事？莫不是你和他还联系着？”


 张赫：“没！早就没联系了！”


 “哦，那还好。哥呀~”张嘉瑶小小声，“你跟路池非的事儿，跟嫂子承认了没有？”


 张赫：“………………”


 张赫：“我跟姓路的从来就没事儿，我承认啥！”


 妹妹：“嗨呀哥！咱新嫂子又好看又乖还会做饭，换成是我，天天拽着他到路池非面前晃！秀！亮瞎他狗眼，让他瞧瞧，咱哥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张赫：“张嘉瑶，咳，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挂……”


 “别挂别挂！”


 “其实哥，找你是别的事情啦~~~”


 “那什么，木星卫视打算要拍一个搞笑泡面番，名字叫《魔教教主》的，我我我经过N轮残酷的试镜，终于争取到了魔教教主的妹妹的角色！虽然是个配角，但是是个妖艳J货！好想演！”


 “然后我听说，剧组其实想找你来演我哥，就是男主魔教教主！”


 “但他们不知道，你其实真是我哥！”


 张赫：“……”


 张赫：“啥是泡面番？”


 “哎呀，就那种一集五分钟那种，吃个泡面就能看完的迷你短剧，正好你《华都洗冤录》也快拍完了，这部又不耽误时间。鸽鸽鸽鸽，虽然你说过不想再拍戏了，但是~~最后一次，就来陪陪我嘛~咱们在同一个剧组玩，多开心啊？”


 “而且而且，你来了，我地位也稳固一点~也没人敢欺负我嘛。嗯？我还是不是鸽鸽最喜欢的小可爱了？”


 张赫：“……”


 貌似也不是特别为难的请求。


 毕竟，比起难以驾驭的民国宝玉和容若，魔教教主难演吗？


 完全不难演啊！


 不就是让他本色出演吗？？？


 ……


 挂了电话，张赫已经到了院子里。


 月色朦胧。


 星辰竟然也在。


 大概是又从仓库里翻出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正踮着脚，往廊檐下挂，大概又是铃铛，听声音又叮零叮啷的。


 噗。说句实话吧，里的谢小将军……得比辰辰个子高不少吧。


 起码挂个东西，不必这么吃力。


 张赫正要笑。灯笼的微明，恰好打在少年的脸庞。


 他只顾着挂那东西，神情非常专注。仿佛手里的不是一件普通小玩物，而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黑色的瞳里，倒映出一片几近虔诚、明亮的认真。


 “……”


 书里面，谢雪羿好容易从雪山得了药材，拿回来，一颗一颗在院子里晒。


 文字所勾画出的，是他认真地思念着某个人的样子。


 漆黑的双眸，认真地一点点洗净泥土、挂上风干。


 然后微笑。


 王导说的没错，试镜的那些人是都不行。年轻的男孩子，不乏眼睛漂亮的，可是很少有这样倔强、干净、执着，像是心怀梦境一样的神采。


 很少有这种，对着铃铛露出梨涡，好看且傻的男孩子。


 谢小公子……必须有辰辰的眼睛。


 或许是被月色迷惑了。


 张赫知道不容易，也知道或许不应该。


 想再问他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本色出演魔教教主=w=。。。这貌似会是个搞笑番。


 啊啊啊龟速的我，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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