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慈航真人（二）

 一众道人看似个个凶猛，实则毫无章法。


 拿剑的只会劈砍，拿枪的只会捅刺，拿铜锤的只会乱砸，更不必说余下拿着扫帚、葫芦、扇子、油灯，哪里是能搏杀的兵器？


 剑客左遮右挡，把一个个“武器”接连挑飞，似穿花的蝴蝶，腾挪间，剑锋抹过咽喉，带起片片血雾。


 然而。


 失了武器，破了喉咙的道士们依旧如故，仿佛不死亡灵，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再度扑来。


 二十七也非心慈手软之人，抹喉既然无用，那便砍断头颅。


 远处，慈航真人正在观战。


 瞧他剑势迅猛，毫不留情，更是喜上眉梢，俨然一副孺子可教模样。


 “妙！妙！妙！”


 连声称赞。


 眸光里除了欣赏，隐现贪婪，一闪即逝。


 不多时。


 二十七解决众道士后，身子不停，飞速冲向慈航真人。


 老道不疾不徐，把手上葫芦一丢，好似梦幻泡影，消失在虚空。


 五指扣紧再张开，手心处已然多了沓黄纸，靠近嘴边，轻轻一呵，顿时化作漫天彩蝶飘飞，迎向剑客。


 也不挨身，单绕着他不断打旋。


 一圈圈，环绕不停。


 扑簌簌，头昏脑涨。


 正要有所动作，纸蝶又起变化。


 首尾相连，接通彼此，眨眼成了一条水缸粗细大蟒，继而猛地缩紧，就要把二十七勒死其中。


 斩妖剑青光流转，作势要把大蛇斩断数截。


 青锋落下，如刀切豆腐，无有阻碍。


 这般顺利，反倒心中警钟大作。


 果不其然。


 断成几节的身子顷刻又变了模样。


 有长蛇，弹射手臂；有猿猴，攀附肩胛；有猛虎，飞扑脖颈；有苍鹰，俯冲脑门；熊罢，拍打背脊；有猪婆龙，鲸吞双腿。


 林林种种，一齐攻下。


 剑客面色不改，斩妖挥洒不停。


 挑了蛇；刺了猿；砍了虎；劈了鹰；剁了熊，把那猪婆龙绞的鳞甲俱碎，全部“生灵”血肉飞溅。一时间，纸屑似冬月飘雪，铺天盖地。


 “好！”


 老道拊掌称赞。


 “剑术果真精妙！”


 再瞧他左手拂尘一晃，遥指丹炉。


 “敕令！”


 须臾。


 炙热的丹炉肉眼可见冷却，烧红的铜皮转眼回到青色，跟着大殿里温度骤降，毛骨悚然的阴冷钻进骨缝，身子不受控的抖擞。


 只见丹炉涌出滚滚黑烟，不断升腾，连接穹顶，铺散开来仿佛天上铅云。随即变作水幕垂下，四面八方，将二十七困在当中。


 突然，阴风四起，殿内燃烧的烛火溘然一灭，霎时陷入昏暗之中。


 鬼叫紧随其后，凄厉哀嚎让人汗毛倒竖。


 无数条青灰手臂探出，挣扎探向二十七，仿佛朝他求救。若是当真伸手，说不得反拖进黑烟。


 剑客心中冷哼，这般场面，先前也曾见过，如今手握斩妖，何惧之有？


 好似知晓他心中所想，黑烟滚动中，一个个身影跃出，皆是全身赤裸，皆是黑窍青皮，皆是满脸狰狞，皆是——……

 


 好似知晓他心中所想，黑烟滚动中，一个个身影跃出，皆是全身赤裸，皆是黑窍青皮，皆是满脸狰狞，皆是——


 孩童！


 一个接一个全身赤裸的孩童钻出烟雾，大的七八岁，跟脚不稳；小的不足月，地面翻滚。


 前后左右，密密麻麻，不可计数。


 甫一出来，便张开黑洞洞的嘴，张牙舞爪冲向剑客。


 这一幕收进眼中，胸腹间无名火登时上涌。无需言明，也知道这些孩子都葬身丹炉，活生生被炼化。


 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难以抑制的暴虐，无穷无尽的憎恨，不无述说他们经历怎样的磨难。


 一点慈悲在心头，可他又能如何？


 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唯一能做的，只有替他们报仇而已。


 但是。


 还须过了眼下难关。


 自打这股阴邪之气出现，手中长剑便嗡鸣不休，青光吞吐，愈来愈明，仿若受到挑衅的公牛，喘着粗气，不断刨地。


 察觉到剑的脾性，二十七双目逐渐冰冷，似两颗玻璃球，再不掺杂任何感情，亦不会被同情与可怜所牵绊。


 攥紧长剑。


 诛邪证道，以全斩妖之名！


 ······


 “杀伐果决。不错，不错。”


 老道眼中笑意更盛，观看场中一条青龙翻腾，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冤魂虽多，却根本阻拦不住，如同待宰羔羊。


 蓦地。


 掐动指诀，口念真言。


 “急！”


 场中冤魂得令，旋即聚拢一处。


 两个孩童靠在一起，血肉蠕动，融合、吞噬，转瞬变成更大的孩童，并且，叫人悚然的是，这新生的却长有四目，四臂。


 还不完。


 第三个、四个、五个......继续融合。


 同时，头顶沉重黑烟，仿佛下饺子一样，不断有孩童堕下，投入其中。


 少倾。


 一尊庞然大物出现在二十七眼中。


 上接穹顶黑烟，硕大的头颅丫丫叉叉挤满了眼睛，只瞧上一眼，鸡皮疙瘩起了全身，凉气从尾椎攀上，过背脊，带冷气，直冲天灵。


 往下，肥大的身子吞没脖颈，如同一座肉山，只是这“山”上开了无数张口，开合间，狞笑连连，发出瘆人怪笑。


 再下，没有双腿，却生着如同蠕虫一般的躯体，其上还长有数不尽的小手，扒在地面，强撑起庞大身躯。


 两侧，层层叠叠是彷如枝杈般的手臂，兀自摇曳。


 这等恐怖又恶心的怪物出现在面前，二十七的手不禁随着斩妖剑一起颤动。


 生，不由自己。


 死，任人操控。


 后槽牙几乎咬碎，世间竟有如此恶人。


 逸散的杀气凝结似刀，割在怪物身上，痛的它哇哇怪叫。


 随即，蠕动身体冲撞过来。


 身未至，左右手臂已到，彷如柳条抽向二十七。


 离得近了，才发现。


 手臂上同样长满口、目，临近便咬，森然利齿不需怀疑其锋锐。若是避开，阴冷的眸光自会把人锁定，柔若无骨般，再度缠绕过来。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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