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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孩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孩子



  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因此传说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



  汉以前,冠礼极重。



  周成王幼年继武王之位,但周公摄政直至其成年。



  嬴政十三岁即秦王位,但也是直到二十二岁,“冠,带剑”,方才亲政。



  《后汉书?儒林列传》载,周防年十六,仕郡小吏。世祖巡狩汝南,召掾史试经,见他“尤能诵读”,欲拜为守丞。而周防“以未冠”,不能从命。



  从天子至士庶,冠礼都是“成人之资”,未行冠礼,“不可治人也”。



  ……



  进入隋唐,冠礼就开始明显衰弱了。



  柳宗元在《答韦中立论师道书》中谈到,“冠礼,数百年来人不复行”。



  还提到当时有一位名叫孙昌引的人,“独发愤行之”,次日上朝,希望众卿士能对他有所教导。



  到外廷后,孙氏荐笏对卿士说:“某子冠毕。”众卿士竟然听不懂。



  京兆尹郑叔则更好玩,怫然曳笏却立说:“与我何干?”引来文武大臣哄堂大笑。



  可见当时,多数人以冠礼为迂僻。



  然而此礼,在真正的诗礼世家中,并没有荒废。



  比如司马光,就曾痛心疾首:“冠礼之废久矣——近世以来,人情尤为轻薄。



  生子犹饮乳,巳加巾帽。有官者或为之制公服而弄之。过十岁犹总角者盖鲜矣。



  彼责以四者之行,岂能知之?故往往自幼至长,愚騃如一,由不知成人之道故也。”



  所谓“四者之行”,《礼记?冠义》解释得很清楚——“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



  冠礼的目的,就是“将责四者之行于人”。



  “其礼可不重与?



  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



  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



  因此司马光认为,冠礼是为了让人正式开始履行孝悌忠顺四种品行。废除冠礼,会使得人情轻薄,导致人在成长过程中不知责任,会造成社会问题。



  而朱熹则对这礼的消亡感到匪夷所思:“是自家屋里的私事,有甚难行?关了门,将巾冠与子弟戴,有甚难?”



  如今的儒家,还没有完全泥古和僵化,因此各世家的冠礼,都保留大略,并加以了简化和变通。



  礼不可废,然而可易。



  但是在年龄上,各家又发生了分歧和争论。



  《仪礼?士冠礼》贾公彦疏:“诸侯十二而冠也。若天子,亦与诸侯同……



  司马光在其《书仪》中,便考查了古制,认为男子年十二至二十岁或者婚前,只要父母没有期上之丧,就可以行冠礼。



  程颐则表示反对,认为起点应该延后:“冠所以责成人,十二年非可责之时。”



  朱熹则持另一观点,光年龄到了,没有相关基础知识储备也不行:“若敦厚好古之君子,俟其子年十五以上,能通《孝经》、《论语》,粗知礼义之方,然后冠之,斯其美矣。”



  不管怎么争论吧,其实事情的本质大家还是清楚的——既冠,则责。



  做不到这点,就是虚礼。



  不管年龄大小,加了冠,你就是大人了,必须以大人的行为规范来要求。



  ……



  到了苏油这里,事情就来了个颠倒——你完全达到了行使成人之礼的要求,因此可以加冠!



  这是龙昌期龙大儒提出的建议,他已经忍了一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是因为这娃没有加冠,所以被他钻了多少空子?



  不然你让唐彦通去江上操舟试试看?!士林公议喷不死他!



  这娃从五岁开始,就早知礼义之方,能行四者之行——与八公相依为命,为孝;收揽可龙里群童,为悌;游说大理擒侬智高,为忠;与江卿关系良好,说动他们招抚流亡,帮助衙门解决问题,为顺。



  如果以治人为标准来判断,二林部那档子不提,光可龙里一处,土地庙一处,这娃早都治出花儿来了!



  但是!他仗着自己年岁还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调皮捣蛋不用心学习,还让人不方便责罚,这是一种严重的作弊的行为!



  因此对这个捣蛋鬼,啊不特例!必须赶紧给他加冠,以成人之礼责之,才好严加管束。



  所有人,所有大人,都一致同意。



  龙老就是不一样,从理论上深挖根源,从制度上解决问题,赞!



  苏油也暗自翻白眼——龙山长你是大儒,别学小说家言,吴承恩给孙猴子加紧箍咒那一套都搬出来了!



  ……



  周代冠礼,士依三加——初加缁布冠。



  缁布冠为太古之制,冠礼首先加缁布冠,表示不忘本初;还象征拥有人治权。



  再加皮弁,象征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所以加皮弁的同时往往配剑;



  三加爵弁,象征拥有祭祀权,即为社会地位的最高层次。



  更高等级的贵族,还要多加一道——《大戴礼》云:“公冠四加,三同士,后加玄冕。天子亦四加,后加衮冕。”



  苏家不是泥古派,那就变通——初加巾,次加帽,三加幞头。



  不过仪式是要的,早十天,就要进行占卜。



  回眉山前,占卜已经在玉局观完成,由石薇的胡子公公师父元德公亲自主持。



  元德公这叫“筮宾”,是该礼最尊贵的宾客,比施礼的正宾还高一等。



  苏油一脸的恭敬崇拜,肚子里却在怀疑胡子公公——以老人家的慢吞吞功力,一定有能力控制所有的卦象。



  不然卦象卦辞,怎么会这么巧?还这么好?



  大年三十,冠礼前三天,苏油告祝于祠堂,这次是八公主礼。



  祠堂里充满了龙脑香萦绕的香烟,苏油这种情况,属于“宗子已孤而自冠”,因此章祝版之上不写父母所命,只写:“某将以某月某日加冠于首,谨以巴拉巴拉巴拉……告于宗祖父母灵前。”



  告祝完毕,是戒宾仪式——就是去找一位仪式执行人,也就是正宾。



  正宾,是冠礼重要的人物,苏油的正宾,当然是龙老头。



  告祝完毕的当天,苏油便穿著深衣来到学宫。



  本来的程序应该是正宾出见,如日常仪节,饮茶等的手续,无奈苏油在这里就是书童的角色,因此龙老头就笑嘻嘻的坐着,一任苏油伺候。



  等到苏油重新收拾干净狗窝一般的精舍,将三泡台恭恭敬敬地奉上:“山长,有意思吗?”



  龙老头笑眯眯地道:“有意思。再没有比看着孩子长大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苏油翻着白眼:“别人都十五岁加冠,为什么偏偏我九岁?”



  龙老头笑道:“你都能跑去成都了,既然可以自作主张,当然就可以加冠了。”



  苏油辩白:“又不是我自己要去,是堂哥带我去的,去了就被张学士抓着考数学,然后当童工,你当我愿意啊我?”



  龙昌期笑道:“还给我找那么多事儿,既然你这么操心国事,那就别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呗?赶紧演礼!”



  苏油只好站起来躬身施礼:“可龙里苏油,将加冠于首,愿君之教之也。”



  龙昌期摇头:“某不敏,恐不能供事以君。敢辞。”



  苏油都傻了:“啥?”



  龙昌期瞪眼:“啥什么啥?一次如何能体现心诚!”



  不要脸!本来就是你逼的!



  苏油只好再行礼:“愿君之终教之也。”



  龙昌期继续摇头:“君重有命,某不敢从。”



  苏油无语了:“老头,到底要闹几回?”



  龙昌期说道:“可以了,给我做饭去,做完了就回可龙里吧。”



  苏油问道:“那你到底算答应还是没答应?”



  龙昌期说道:“还没,等初二你遣人送信,再请一次,我就答应你了。”



  “还请不动你了是吧?”苏油将袖子一挽——好吧我乖乖做饭去!



  做完饭,苏油才发现了一件事情:“元贞呢?我让你们互相照顾,你们就把精舍弄得狗窝似的?”



  龙昌期不以为意:“别闹!人家元贞还是个孩子呢……”



  苏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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