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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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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儿的家在四川省广安市小镇上的茶平村,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准确的地址了。

  告别宛儿的班主任后我便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我很想立刻去茶平村,哪怕黑灯瞎火的。

  我在镇上转了半圈,夜晚的寒冬还是让我稍微冷静了下来。我在路边询问一户人家,先是问了茶平村怎么走,但我总也搞不懂他说的是哪个方向哪条路线。我又问哪里有旅馆,这下他直接摇头了。

  我想这镇上果然没旅馆,我得露宿街头啊。还好我之后发现了一间小网吧,进去通宵了。

  整个网吧就寥寥数人,除了我之外,其余人都是小混混,打游戏吵个不停。

  我趴着歇息,什么都不愿想了,但什么都想,脑子里浑浊一片。我以为是受凉了,但其实不是,我是不安。

  明天就要去宛儿的家了,她回来了吗?自从那晚我偷钱逃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了,连电话都没通过,我一直在想念她,内心对她是无穷的愧疚,但此刻我升起了一种近乡怯情感,这是宛儿的乡,怯情的却是我。

  我想我是睡不着的,结果硬生生把自己想睡着了。

  清晨的时候天色还黑漆漆一片,网吧里的那几个混子已经没力气闹了,个个趴成一片。

  我去厕所洗了脸,揉着酸痛的脖子走了出去。

  深冬的寒风立刻要将我打回去,我哆嗦了一下,哈着热气挪了出去。

  大概才六点多钟,不过迷蒙的街上已经能看见一些人影了,远远传来包子的香气。今天恐怕是赶集日,喧嚣即将四起,寒冬不得不退去。

  我跑去买了包子,狼吞虎咽地填饱了我的肚子,然后又买了很多礼物,衣服鞋子水果饼干,我能在镇上看见的基本都买了一些,我想带着这些东西过去总能消除一点不安。

  大概七点钟的时候,摩托司机出现了,我迫不及待地找了一辆,然后出发去茶平。

  路程只有二十分钟,但那对我来说绝对是足够漫长的。我缩着脑袋看着两侧的山林和田野,近处是弯曲的马路,远处是隐藏在白雾里的山头,我也隐藏在白雾里,身周全是雾珠,摩托车行驶一段路后我衣服就湿了。

  实在太冷,我想尽快到茶平,但又害怕到茶平。我必须得找点话说,不然会越来越难受,我也不明白为何难受。

  我问司机茶平是不是有户姓史的人家,他说有好几户,不知道到我说哪户。

  我跟他说史宛儿,他依旧不知道,让我去了茶平问问村里人。

  之后终于到了茶平,大冬天的搭摩托车让我大腿一阵阵发凉,我被冻得快要僵硬了。

  茶坪村还隐在白雾里,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些屋顶。我在村子路口凝视,远处依旧是山头,身后是农田,前方就是茶平村,这像个死村。

  内地的村庄恐怕已经没什么年轻人了。我不断地搓着手,背上的东西很沉很重。我终于踏出了那一步,进入茶平村。

  冬日的迷雾在眼前纠缠着,你无法想象前面是树木还是石头,只能不断地进入迷雾,然后看清了,或许是个山坡,又或许是条泥路,上面长满了沾着水珠的枯草。

  我一步步深入,两旁开始出现房屋,泥砖屋和瓦房都有,但不见人,狗倒是有一条,冲我不断地狂吠。

  我加快脚步深入,我想里面总该会有人的。

  果不其然,在我走上了一条小路后,看见远远近近成群的房屋,更有鸡叫声。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绕到一间房屋前面去,一条大狗当即冲了出来。那屋前看不见的地方就有声音喝骂:“大黄!”

  那条狗嗷呜一声缩回去了,我仔细看看,发现门口坐着一个老妇人,正在喝粥。

  我过去询问,她说宛儿家在下村,往右边一直走,最尽头那间泥瓦屋就是了。

  我往右边看去,依旧是无尽的迷雾,东方天际的太阳还不见踪影。

  我手指冷得发麻,腿也冷得打颤,我没有立刻前去,而是继续询问:“请问史宛儿回来了吗?”

  这种几乎荒废的村子,一旦有年轻人回来他们总会知道的吧。我声音有些哆嗦,这么一问出就感觉嗓子提了起来。

  老妇人嘀咕了几声,说好几年没见宛儿了,她真是不孝啊。

  我鼻子有些酸,老妇人要跟我说很多村里的话,但我没耐心听,我快步往右边跑去了。

  沿途的房子似乎都没人住,到处都死气沉沉的。我跑过水塘,跑过竹林,还发现不少林中的坟墓,让人心里发寒。

  好不容易终于到头了,果然是一间泥瓦屋,中间的墙壁上都裂开了一条缝,似乎随时会塌下去一样,屋四周是烂泥,高耸的竹子将枝叶都垂在了屋顶。

  这就是宛儿的家啊。

  我深吸一口气,寒气蓦地灌进来,让我鼻腔难受得要命。

  我绕到门口去,想象着宛儿已经回来了,她或许早起喂鸡呢。可是门口紧锁,压根就没有人影。

  我四处看了看,雾已经没那么浓了,阳光终究会照射进来。

  我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宛儿没回来吗?这屋子还有人吗?

  我走远了一点看楼上,这真像一座死屋。但下一刻,楼上烟囱却忽地冒出了白烟。

  一瞬间惊喜袭来,我立刻跑去拍门,木板门发出古怪的声响,屋里肯定能听见。

  不管里面是谁,总该是一个希望。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直不停地拍门,然后屋里就有干瘪的声音传来:“谁啊。”

  我心思沉了一下,不是宛儿。但没关系,我也不奢求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宛儿。

  我并没回应门就开了,一个苍老的妇人擦着手上的水珠,她疑惑地看我。

  我眼睛往屋里飘,但屋里可以说是黑漆漆一片的,连灯都没开。

  我轻轻哈了口气:“请问这是史宛儿家吗?”

  妇人呆了一下,然后露出惊喜之色,几乎瞬间红了眼眶:“宛儿回来了?”

  她问得没有依据,我又何尝不想宛儿没有依据地回来了呢。

  我说不知道,我是来找宛儿的。

  她就不激动了,擦擦眼眶请我进去:“我还以为宛儿回来了。”

  她干瘪地笑了两声,我将礼物放下,她的目光就盯在礼物上了。

  我说这是宛儿托我带回来了,她连声道谢,将东西往里屋抱去。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幻想跟宛儿见面会是什么情形呢?我激动不已,惶恐不安,然后进了这个村子,进了这个屋子,所有幻想都只是幻想,宛儿没回来。

  我想我是极度失落的,但却表现不出来,我心里想哭,但也哭不出来。

  这房子里似乎没有别人了,只有一个老妇人。宛儿的父亲或许已经死了。

  我低着头呼着气,看着自己冻得发白的手指怔怔出神。

  我想着我是在哪里呢?我来干什么呢?然后像是被突然推了一下,我猛地惊醒过来,被冻僵的反射神经终于将结果清楚地反馈给我了,我来找宛儿,宛儿没回来,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上个月宛儿打电话回来了,我耳朵聋,都没听清她有没有说要回来,她又匆匆忙忙的,总是叫我担心。”

  宛儿的母亲重新走了出来,她脸上有了些喜色:“你认识宛儿?她现在在哪里?”

  我并没有听她后面的话,只是忽地站起来:“可以打电话给宛儿吗?”

  老妇人有些诧异,她靠近点让我再说一遍。我说可不可以打电话给宛儿。

  她点点头又不确定地摇头:“一直都是宛儿打回来,我都不知道她的号码丢在哪里了。”

  我忙到处看,老妇人去座机那边找:“你等等,我找找看。”

  她艰难地翻找着桌子上的日历和一些废纸。我也过去找,这是最后一点希望了。

  “宛儿给我写过她号码,就写在这里的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

  老妇人嘴唇嗫嚅着,她弯腰驼背,像是不堪重压。

  我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抓了下来,一样一样地看。老妇人咳嗦起来,询问我跟宛儿的关系,她脸上有些笑意:“我都快五十了,宛儿还没嫁人,我急啊。”

  她根本不像五十岁的人,她更像七十岁的。这个老妇人肯定经历过许多磨难,她意识清晰,但身体却不行了。

  我急冲冲地找着,同时询问:“宛儿的父亲呢?”

  老妇人剧烈咳嗽起来,我实在想不透不到五十岁的人如何能老成这样。

  “他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死了吧。”

  老妇人并不在意,她还是问我跟宛儿的事。我说我跟宛儿是好朋友,我来看看她。

  老妇人竟然偷笑了一下:“男朋友么。”

  我心境平和了不少,也回之笑容:“算是吧。”

  她立刻热情了许多,又去别处找号码,最后忽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在桌子上。”

  我一惊,忙看那张破桌子,桌子上都是脏灰,但座机旁边却有一行黑字,正是写上去的号码。

  我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忙拿出手机拨打,等按完了我又惶恐,拨出键始终按不下去。

  “用这个打,宛儿只认家里的号码。”老妇人指了指座机,我心头松了松,好。

  我用这台座机拨打过去,手指不知何时在抖了,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满脸慈祥。

  号码终于是拨打了出去,我死死捏着听筒,在听筒另一方是死寂的嘟嘟声,不知来自何方。

  我全身都绷紧了,祈祷着宛儿接啊,但那边始终没反应,难道宛儿还没起床吗?

  我不敢放下听筒,这像是我一辈子都要抓紧的一根绳子,我放开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终于,嘟嘟声消失了,我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响,然后是类似于嘟嘟囔囔的撒娇声:“妈妈?怎么给我打电话?”

  我想那一刻我是泪奔了,我双手都抓紧了听筒,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宛儿......”

  那边当即没了声息,我忙大叫:“宛儿!”

  我忽地意识到自己鲁莽了,生怕宛儿挂了电话,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宛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不要挂电话,好好听我说,我.......”

  我一连串地说着,鼻子酸涩得厉害,哭泣所带来的后果是鼻涕也出来了。

  “啊,我听出来了,是你啊,张茂,你嚎什么鬼,吓死我了。”

  宛儿忽地笑了出来,我怔了怔,许多情绪压在我心里头,但全都抵不过宛儿的笑声,我立刻没了力气,我想不该是这样的啊。

  “你在我家?我妈呢?”宛儿又问,她还是在笑,像是对待多年不见的朋友。

  我哽咽道:“我找到你家了,宛儿,当初我对不起你......”

  她打断我的话:“别嚎啦,难听死了,我妈还好吧?”

  我说好,就在旁边。她说让她妈接电话。我心头发愣,我止不住继续道:“宛儿,我真的......”

  “啧,你怎么还嚎,真不吉利,让我妈听电话,我想她了。”

  我嘴唇紧闭,木然地将听筒递给宛儿的母亲,她立刻笑开了花,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着宛儿。

  我在旁边呆呆站着,我想不应该这样啊。宛儿为什么这样,我想过她会痛骂,她会哭诉,但没想到她这么笑着,根本没有一丝怪罪之意。

  老妇人跟宛儿笑眯眯地聊着天,我在旁边傻傻站着,半响都没有反应。

  老妇人开始说起我来了,问宛儿我是不是她男朋友,我不知道宛儿说了什么,但老妇人很开心。

  我继续站着,我觉得我像一个傻子,自己所想的东西全都是假的,而我却一直觉得是真的。

  老妇人终于说够了,她又让我说。我忙接过听筒,宛儿的笑声还是那么开朗,她似乎从来就没变过。

  “你这家伙还专门跑去探望我妈妈啊,这么好心干嘛?想泡我啊。”

  宛儿似笑非笑,我无法理解她的心思,但我依旧固执地道歉:“当初偷了你的钱,我一直很愧疚......”

  宛儿嗤笑一声,但她却不是取笑我:“本来就要给你的啊,省了我一番麻烦,挺好的。”

  果然啊,那一叠钱本来就是要给我的。我一直为这件事良心不安,我想宛儿一定很失望,我甚至还以为证实了这件事后我会崩溃,然而结果却是微不足道,那么深的罪恶就被宛儿的轻轻一句话带过了。

  我忽地无所适从,我错了,但我受不到惩罚,宛儿似乎放下了,她也在逼迫我放下,声音轻飘飘的。

  过往的一切都好像烟消云散了,没有想象中的责骂和痛苦,强烈的失落袭来,原来,我跟宛儿真的只是过客啊。

  我止不住痛哭起来,眼泪流个不停,胸口在抽搐,很多事情都浮现在脑海中,那一年的相识相知和相依相恋。那个总是不肯放弃信念的宛儿,在被窝里的搞怪的宛儿,将身体交给我的宛儿,被我背弃的宛儿。我想着这些,我觉得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老妇人吓坏了,那边宛儿却意外地沉默了。

  我瘫坐在地上,手掌依旧抓着听筒,我说宛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要这么对我。

  宛儿没有回应,我喉咙嘶哑,哭泣让我连声音都变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宛儿,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她依旧没有说话,沉默让我相当惶恐和迷茫,我颤声道:“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立刻去找你。”

  她终于说话了:“我在东莞做小姐。”

  那么一瞬间,巨大的悲伤让我呆若木鸡,我想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呆坐着不知所措,宛儿忽地哈哈大笑:“逗你玩儿呢。”

  我喉结一滚,我想不透宛儿的心思,甚至连边都摸不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在东莞哪里?”

  她说没必要说,反正过几天就换个地方,人要有梦想。

  我不知道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想理会宛儿的梦想,我说你回来吧,我等着你。

  她切了一声:“我回去当小三啊,你想得美。我不跟你扯了,挂了啊。”

  我说你别挂,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她说很好啊,还能怎么样。我内心惶恐,我真的很怕,但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宛儿依旧充满了活力,她也没怪我,她还是那么调皮搞怪,但我很怕,我内心深处在惧怕着某样东西,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我那剩下的四分之三的生命还没有回来。

  “宛儿,你先回来一趟吧,我们陪你妈妈过新年如何?”

  我连哄带骗,宛儿轻哼:“你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我说了我没事。还有啊,当初说好了不再见面的,你这死人怎么不开窍,现在又跑回来瞎搞,你让我很难办啊,你搞什么鬼。”

  是我多事了吗?我身体很冷,眼泪也冷了,老妇人扶我起来,我哆哆嗦嗦起来了,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用愧疚来面对自己的罪恶,结果宛儿笑嘻嘻说你搞什么鬼。

  以往的事当真就这么过去了吗?我听不出宛儿有何怪罪之意,她总是那么充满活力。

  “好了,挂了啊,谢谢你去看我妈妈,还有别给我打电话了,我可没有跟你再续前缘的想法,我赚够钱就找人结婚了,就这样吧,大家好聚好散哈。”

  宛儿最后笑了笑,我张口想说点什么,她却径直挂了。

  我轻轻放下了话筒,就这么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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