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换她的血
香雪楼的暖阁里，清欢看着对面死赖着不走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不是不接客吗？怎么整个楼里都好像是默认了他一般，他说要见她，便二话不说把他带上来了，这男人到底是如何收买了这么多人。
“清欢姑娘已经瞪了在下半宿了，这席茶，今夜在下还喝得上吗？”
陌九焰没筋骨的倚坐在椅子上，细细琢磨着她眼里的复杂，一双桃花眼始终是带着微笑的，举手投足间尽显仪态万千。
也不知道她天天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明明是这么澄澈的一双眼，里面却偏要揉进那么多的情绪，教人想染指她的生活，然后一点一点的给她捋顺清楚。
“陌老板若觉得等久了，香雪楼大厅里有专门的煮茶师傅，自行去了便是。”
瞧呀，这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口气，还真是教人想赖上她。
“不急，在下专程为清欢姑娘的茶而来，等久一些也是值得的。”
这人真是，好生无赖。
清欢懊恼的低头，左右也没有了别的法子，只能在他炙热的注视下，给他煮这一席茶。
黛眉微蹙，眼帘微阖，一方桃色的面纱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陌九焰饶有兴致的看着，不禁忆起前几日在马场，她甜美的味道。
一边想着，手便不受控制一般，执着雕花扇，挑起了她的面纱……
“你干嘛！”
清欢一惊，连忙抬手捂住，一双美目瞪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似乎真的很介意这东西，有什么说法吗？明明生的还不错，却又为何要藏起来？”
“不用你管！”
确定他没有再动手的念头，清欢再次低头忙活着手里的事情，只是神色有些慌张，没有往日那般气定神闲。
突然，她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力量波动，不禁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是圣巫女的气息。
透过窗户看向远处，那隐约可见的庞大建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清楚，但是能让楚汐颜召出阵法的情况，怕不是好兆头。
该不会，遇到了父亲？
她心下一慌，连忙放下茶壶起身离开，却被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不禁懊恼的抬头看他。
“你让开。”
“不许去。”
“你就这么闲吗？谁的事情都要管？”
“上次的伤还没好，就这么急着去送命么。”
“那也是我的事，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陌老板想玩什么、跟谁玩，只要出钱什么样的姑娘都上赶着伺候，却偏要纠缠我干什么！”
“什么？纠缠？”
陌九焰气结，竟然有女人说他纠缠她？
他难得心血来潮想保住她的性命，可是这女人却丝毫不管自己的死活是怎么回事？
“好，你着急去送死便去好了，我陌九焰何时纠缠过谁。”
自顾嗤笑一声，他无所谓的闪开身子，面前的人便没有再理会他，三两步跑到窗前夺窗而出，纤细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夜幕。
呵，真是疯了……
“清欢姐姐，陌老板，有话好好说嘛，可不要坏了兴致……”
路过门口的绿萝多少听到了些动静，清欢姐姐向来温柔，而且看上去也没那么讨厌陌老板，可是怎么里边好像是吵起来了？
说完话便觉屋里一片寂静，才刚要附耳过去听墙角，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陌九焰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吓了她一大跳。
“你的清欢姐姐有事出去忙了，我行我素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像是青楼里的姑娘。”
不由得又嗤笑一声，他摇着手里的雕花扇，转身就下楼梯。
绿萝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脏，怎么听都觉得他话里含着火药味儿，完蛋了，这不会要把他得罪了吧？那以后的生意受影响怎么办……
“陌老板，您息怒，清欢姐姐平日里也就看看账、管管事，从来不接客的，所以哪里对不住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也不尽然，她虽然不接客，但是面对着香雪楼的其他客人也是圆滑得很，怎么就单对我严词厉喝？我看恐怕是你们香雪楼，不想做我的生意罢了。”
“哪里有？”
绿萝惶恐的看着他嘴角讥讽的笑容，这话里话间的听着他真是动了大气，也不知道清欢姐姐到底说了什么惹怒了他，真是教人害怕。
“其实，我觉得清欢姐姐对您心有芥蒂，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吧？”
“什么？”
他可是记得，第一次见面他是帮了她的，竟然说因为那一次就针对他了？
“清欢姐姐的老家有个习俗，女孩子及笄以后便要戴面纱了，除非是她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才能摘下。我可是听说，陌老板第一次来香雪楼，就轻薄了清欢姐姐呢……”
陌九焰嘴角的笑容一滞，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的面纱，只有她夫君可以摘？
所以，他那天明明帮了她，却平白被她打了一巴掌，自此以后每次见他，态度都明显的有些敌意，她见他时眼里的复杂，包含了她的懊恼和不甘吗？
可是，她的面纱他不止一次摘下过，不仅看了她的脸，还亲过她的嘴……
她却只字未对他提过。
唉，顾清欢这女人……
“陌、陌老板……”
绿萝小心翼翼的唤了他一声，也不知道这样的理由能不能说服他，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那不信的话也没有办法了嘛。
又沉吟了片刻，陌九焰合了手上的扇子，转身便冲出了香雪楼。
宫墙外的两个人摆脱了御林军的追击，却一刻都不敢耽误，只能尽快逃离这里。
眼下的情况，燕王府肯定是回不去了，甚至连这京城也待不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天一亮的时候，燕王妃刺杀皇帝的通缉令就会遍布大街小巷，墨北辰要做，便不会给她留后路。
“零姐姐，你刚刚那是什么？是法术吗？”
“说来话长，等着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给你听。”
“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都变成逃犯了，哪里都不安全。”
“害怕？”
“怕什么？我只是心疼我辛辛苦苦炼制的毒药！黑风林里漆鳞蛇的毒液炼制的呢，那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在树林里蹲点才采集到的，刚刚用了那么多，哦，心疼……”
“唉，怎么跟你逃亡一点氛围都没有，还要听你抱怨这些。”
“我都心疼成这样了，你竟然还嫌没有逃亡的氛围！”
小七瘪着嘴抱怨，还夸张的带了些哭腔，瞬间破了楚汐颜的功，忍不住低笑出声。
“燕王妃？”
苍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有一席黑袍从天而降，看清楚汐颜的样子，声音中不免带了些惊诧。
“顾炎……”
顾炎是谁？
小七眼看着楚汐颜的神情冷了下来，身边的气息也瞬间变得凝重，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零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王妃，凤凰血，呵呵……”
顾炎的目光死死的锁在她身上，心中千回百转，之前所有想不通的地方，现下却变得明镜一般。
她是巫族的圣巫女，所以青木对她十分恭敬，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所以清欢誓死也要维护她，并且为了她敢与她的亲生父亲为敌。
好，很好……
原来巫族的圣巫女，竟然是燕王妃！
凤凰令、凤凰血，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的功法马上就能大成，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小七，瞅准机会赶紧跑。”
楚汐颜不能确定她能不能打得过顾炎，才刚从御林军手底下逃出来，现在却要面对这个老怪物，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要紧张，圣巫女，别人的死活对我毫无意义，我只要你就够了。没想到啊，我早就占卜出圣巫女在凛岳京城，却没想到竟然是你燕王妃……”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巫族的传承怎么能落到你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手里呢？只有我这么强大的人，才更适合领导巫族。”
“巫族一共还剩百十号人，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你竟然想让他们为你所用？你的野心，到底想干什么？”
“你懂什么！巫族人天赋异禀，我们不该被世人忽视！百十号人，正是因为有顾清舞、凤非烟这样的人，巫族才会日渐没落！你也是一样，竟然安逸的过你燕王妃的日子，不思进取，凭你，简直浪费了你身上的血！”
“巫族自古以来都是和平安逸的，族规在那里放着，你又凭什么说要领导巫族？一个背弃族规修习歪门邪道、丝毫不分是非善恶的人，凭什么觉得巫族的人会臣服于你！”
“凭什么？”
顾炎轻蔑的嗤笑一声，随即大笑起来，那笑声阴森恐怖，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
突然，他收住了笑声，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黑色的烟雾里……
“如果我有凤凰令和凤凰血，巫族，必然是我掌中之物。”
“你说……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句话你说对了，这十年来，我的确是修习了不少禁术，其中研习最透彻的，就是换血咒，为了今天这个时刻，我已经等了多年了。”
换血咒……
楚汐颜咬了咬牙，她就是再不清楚巫族的事情，这么简洁明了的名字她也不至于不理解。
所以，他是想把她身上的血换到他自己身上！
他是疯了吗？
“换血？血型不一样的话，会有排异反应的吧？搞不好会死人的呦。”
小七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从她的认知里，换血这种事在医学上来说，有待商榷。
顾炎闻声，二话不说就向她砸下一道惊雷，楚汐颜眼疾手快挥出一道屏障把她护住，两道强光碰撞，震碎了漆黑的夜幕。
“快走。”
“姐……”
“你在这里我照顾不来。”
小七还没从刚刚耀眼的光里回过神来，就遭到了楚汐颜的驱逐，她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上去，她确实是帮不上一点忙。
“那我也不能让你自己在这里呀！”
“她还有我，你走便是。”
随着一声低语，便有一抹红色落在了楚汐颜身边，紧接着，又来了一个老头，还有两个人男人。
这些人小七都不认识，可是似乎可以断定，他们都是来帮她的。
“赶紧走！”
楚汐颜见到几乎同时赶过来的几个人，心里多少有些慰藉，就算顾炎功法了得，青木长老和清欢也在，总不会输得太难看。
“还剩的药粉拿好，小心。”
感觉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小七从怀里掏出几包毒药塞进她手里，又回头看了一眼匿身于黑暗之中的老头，转身就逃离这是非之地。
“呵呵，青木，好久不见了啊。”
顾炎对小七的离开不以为意，转而对青木长老笑了笑。
“是好久不见了，你离开族里之时，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十年时间，没想到你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青木长老声音凝重，板着一张干瘦的脸，在这深夜里多少有些阴森。
“这世道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巫族人跟着自己的小族长死守着自己的族规，终有一日会走向灭亡，如今我回来了，我才是能让巫族发展壮大的人，奉我为主，才是最好的选择。”
“简直是不知所谓。”
“结果怎么样，等我拿到了凤凰令和凤凰血，咱们再来论短长……”
“你休想！”
清欢整颗心都在颤抖，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她的父亲，可是这一次次的碰面却如此令人痛心，到底是为什么啊？他竟然想拿走凤凰血来统治巫族！
“呵呵，瞧瞧这是谁呀？原来是我的好女儿啊，来，到父亲这里来，你要知道你的父亲做了巫族的首领，你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呢。”
“谁在乎那样的身份！巫族的百姓向来与世无争，他们想过寻常人的生活，你却想把他们变成你的武器吗？你到底为什么呀！”
“巫族的人，本就是武器，是以一敌百的利刃，只要善加利用，整个天下都可以是巫族的，得天独厚的资质，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等到我换来了凤凰血，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走火入魔！”
恶狠狠的一声低啸，宛如来自万丈深渊，同时他周围的黑雾更弄，在那一团黑气中，隐隐约约的躁动着暗紫色的雷电。
“列阵。”
青木长老手中的拐杖点地，他们脚下瞬间展开了一个阵法，千河锦城分列两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着咒语，脚下的阵法闪耀着，隐约有流光涌动。
耀眼的光阵照亮了一隅的夜空，也看清了隐藏在袍子下的顾炎，他的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从帽檐下露出来的一双眼凶芒毕露，在黑雾之下愈显阴狠。
他手心的雷电涌动着，突然就朝着他们砸了过来，清欢反手召出一面光阵阻挡，却在半空中被击成粉末，青木长老的拐杖再次点地，阵法的光芒四射，涌出一记光刃才挡住了他的攻势。
紧接着，顾炎攻势再起，并且法力明显超越了上一次的程度，巫族曾经最优秀的人，一招一式却都是诡谲的杀意，一时之间，几个人斗作一团。
这天夜里，当凛岳的百姓都进入梦乡的时刻，皇城外的这一方土地上流光溢彩，法术暴击撞出火花，皇城之外恍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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