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抉择

  卞夫人确实是足智多谋，但是她一介妇人，对于眼前的局势，又怎么敢抉择呢？



  但是她与曹操生有三个儿子，从母亲的角度出发。她又有一些话不得不说，便一咬牙，躬身说道：“君侯。请容妾有私心。听闻梁主待袁绍不薄。”



  卞夫人是个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但却又能让曹操明白。



  梁主张绣既然对待袁绍不薄，又能容许袁绍子孙存活。那么你肯定也能行。现在我们投降，曹氏、夏侯氏就可以延续下去了。



  当然。



  也少不得，落得一个流放蛮荒之地的下场。比如燕州、凉州。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



  曹氏、夏侯氏在中原那么大的势力，皇帝是不可能让他们在中原盘横的。



  曹操闻言心中一凉，久久无言。



  “下去吧。”曹操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道。



  “诺。”卞夫人心中一凉，却也没有多说，柔顺的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她知道曹操这一声长叹，恐怕是心有不甘。



  如果曹操心甘情愿的话，那就应该马上派人去投降了。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曹操望着卞夫人的背影，微微摇头。若是我一意孤行，没有学袁绍投降。



  那么她，我的女人们，还有儿子们，恐怕下场都不会太好。



  “张绣这个混蛋，好色天下第一。”曹操想到某些事情，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张绣可是做的出，派遣人手去河北，劫走了袁熙妻子甄氏这种事情的。



  他可真的是色中饿鬼。



  曹操很快甩了甩头，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如果人死了，那就没有知觉了。老婆孩子何去何从，就是交给张绣又有何妨？



  现在的问题是，我到底该不该降？



  曹操想了许久，想了许久，脑袋都快想破了，还是没想出来。



  “呼”曹操呼出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之后，抬头对门外说道：“来人。”



  “主公有何吩咐？”一名侍者应声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



  “召见曹纯。”曹操沉声说道。



  “诺。”侍者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曹操随即让侍女进来，为自己更衣，扶着自己到了书房坐下，等待曹纯。



  他想问一问曹氏、夏侯氏的意见。



  到底应不应该把曹氏、夏侯氏绑在战车上，与梁主张绣杀个头破血流。曹氏、夏侯氏很团结，现在夏侯惇、夏侯渊等人都在外镇守，没办法问他们。但如果曹纯同意的话，那么其他人也会同意。



  如果曹纯不同意的话，那么就算再不甘心也没用。



  别看荀彧、程昱、郭嘉、钟繇这些人能力出众，而且忠心耿耿。但是曹操一直知道，自己的根本是这些曹氏、夏侯氏的骁将。



  没有他们掌握兵权，那曹操就不是曹操。



  “哒哒哒。”



  曹纯很快就来了。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宽袖袍服，头戴刘氏冠，气质儒雅，完全看不出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武将。



  “主公。”曹纯对曹操躬身一礼，表现的很是平和。



  骑兵对决的失败，确实让他彷徨了许久，但他已经从那种状态走出来了。



  曹操用欣赏的眸光看着曹纯。



  在曹氏、夏侯氏的这些大将之中，他最欣赏的夏侯惇，其次就是曹纯了。



  别看曹纯不起眼，但却有大将气度。



  曹洪性格粗暴，夏侯渊则是急躁。



  “子和，坐。”曹操很是客气的请了曹纯坐下。他没有单刀直入，而是问道：“现在骑兵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主公。末将把败军整理了一番，精选三千士卒。虽然比不上虎豹骑，但也相差不远。”



  曹纯眉目间多了少许神采，拱手说道。



  战败之后，虎豹骑就不成建制了。他淘汰弱小、伤兵，精选强壮之辈，重新整编，目前还是有极强战斗力的。



  “嗯。”曹操嗯了一声，心中微微一定。



  如果。



  如果他们要被迫转战南方继续抵抗张绣，那么一支骑兵是很重要的。它代表再一次北伐中原的可能性。



  如果没有一支成建制，而且强悍的骑兵。那么南方就只能是守，而没有进取中原的可能性。



  “子和啊。这一次找你来。既是为了骑兵，还有一件事情。”曹操把事情给曹纯说了，最后抬起头来对曹纯说道：“我该怎么办？你帮我出出主意。”



  曹纯明白曹操话中的意思。



  曹氏、夏侯氏与曹操，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现在继续反抗梁主张绣，风险确实很大。



  曹纯心中也犹豫了一下，脑中闪过了妻儿的画面。但很快他就定了定神，拱手对曹操说道：“孟德。这件事情我只能说，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至于要不要继续反抗张绣。那就要问你的初心了。你为什么在董卓占据洛阳的情况下，出奔中原，起义兵讨伐董卓呢？”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在曹操的脑中划过，然后炸开，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曹操既是震动，又是羞愧。



  是啊。



  我为什么要起义兵讨伐董卓呢？



  正因为我是汉相曹参之后，我是汉室忠臣啊。如今张绣虽强，但事尚有可为。南方水势便利，可抵挡张绣的步骑。



  长江、淮河都是天堑。



  南方天气炎热，北方人前往南方容易生出疾病。大规模用兵南方，乃是兵家大忌。



  南方有孙坚盘踞、经营多年，势力还算稳固。无数汉室的忠臣，都汇聚往南方。



  如果我撤兵去了南方，与孙坚、刘备合力。与张绣分南北对峙，而张绣发兵南下，军队生病。我们就可以精选精兵，大破张绣，使得南北对峙，甚至于再图中原。



  甚至于，如果张绣战死。



  想到这里，曹操不由得怦然心动。太强大了，梁朝实在是太强大了，简直让他绝望。



  而唯一能对张绣造成伤害的，就是天命了。



  只要张绣驾崩。



  “子和。多谢你，我明白了。”曹操连连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容严肃的对曹纯躬身一礼道。



  这些话也就是曹纯说的出来了，真是良师益友。他不仅是武将，族弟而已。



  “孟德你客气了。”曹纯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见了曹纯之后，曹操的心中大定。他也没工夫再与曹纯闲聊，现在再拖一分一秒，都不是好事。



  曹操先打发走了曹纯，然后立刻火速派人去请程昱、荀彧、郭嘉、钟繇等人来见。



  “诸位。我决定。要弃守中原，与孙坚、刘备一起依托长江、淮河，与张绣对峙。”



  “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应该怎么撤兵。”曹操环顾了一眼重臣们，沉声说道。



  “主公英明。”荀彧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了喜色，第一个拱手说道。



  程昱、郭嘉、钟繇这些人也没有表示反对，或者失望、沮丧。虽然程昱是提供了三条路，死在中原，投降张绣，逃亡南方。



  但是提供意见是谋臣的职责，决断权在曹操手中。不管曹操怎么做，他都会支持。



  “撤兵一定要同时进行，秘密进行。”



  “如夏侯惇、曹洪在山阳郡。让他们撤兵的同时，只能他们知道。如果让普通将军、士卒知道，我们要放弃中原前往南方，恐怕大军立刻崩溃。”



  “另外。应该提前让孙坚引兵北上，接应我们。一场骑兵大战下来，张绣的骑兵损失也很大。但是胡车儿的三万骑兵，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孙坚虽然是步军，但可以帮我们抵抗胡车儿的骑兵。”



  荀彧脑子里早就有完整的撤退计划了，一口气对曹操说道。



  “嗯。”曹操闻言点了点头，对于孙坚的战斗力他还是很肯定的。孙坚当年率兵在凉州与羌族骑兵交战，那也是不弱下风的。



  骑兵有骑兵的强大，重甲步军也有重甲步军的作用。



  弓弩、重甲。



  他们是败军，士气萎靡。在撤退的时候，很容易崩溃。更没有可能抵抗胡车儿的三万骑兵。



  但是孙坚可以。



  “对于普通的将军、士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撤退当然不能让他们提前知道，如果他们提前知道，就会有人告诉梁军。在撤退到安全地方之后，再让普通将军、士卒知道。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去南方。”



  曹操说到这里之后，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欺骗他们。他们去了南方之后，也会与张绣暗中联络。反而会导致南方不稳。”



  “换而言之。这是一场考验。能跟随我一起去南方的人，都是对汉室忠心耿耿的人，去了南方，也不会背叛我们。比如说刘备。”



  “主公说的是。”这一点与荀彧的计划稍稍有点出入，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点头说道。



  与孙坚联络，撤兵的准备，都是需要时间的。曹操与重臣们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一个月后，再行撤兵。



  同时进行，有计划，有章法的撤兵。



  .................



  山阳郡外，梁军大营。张绣让庞德、华雄进兵东郡之后，便率领典韦、马岱等三军护卫一起，回到了这里进行修整。



  梁军对山阳郡的攻势还在持续。



  前方战斗的胜利，对于士气的激励极为轻微。士卒们死伤很大，士气低落是正常的事情。



  如果不是曹操自行崩溃，那么攻克中原还有一场苦战。



  这日梁军却没有攻城。



  开春了，春雨如蚕丝，绵绵下着。这样的天气是不能攻城的，一旦士卒们淋雨生病，形成大规模的病疫，那么一切都完了。



  张绣站在大帐门口，按剑看向山阳城。



  一阵脚步声响起，张绣回头看去。只见法正举着一把雨伞，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匆匆而来。



  “孝直。听说你没吃早饭？”张绣笑着问道。



  法正的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



  “回禀陛下。臣有点闹肚子。”法正无奈回答道。



  “所以说，平日里要多加锻炼啊。这闹肚子，也是因为你体弱。”张绣笑呵呵的说道。



  张绣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早就派人给法正看过病了，没啥大毛病。要不然他就要紧张了。法正啊，要是大病，甚至病死，他可就要心疼坏了。



  “嗯。”



  法正嗯了一声。



  闲聊了几句之后，张绣与法正一起进入帐篷内坐下。现在天气还寒冷，张绣很关心法正那小身子，让马岱下去弄了一碗热水给法正喝。



  本来可以喝碗姜茶驱寒的，但是法正闹肚子，不能吃姜蒜。



  “孝直啊。现在摆在曹操面前的只有三条路。认命、顽抗、去南方与孙坚汇合。曹操久久没有动弹。寡人看他是不会认命了。但是顽抗的话，曹操又不会这么没脑子。寡人估计，他是打算去南方与孙坚汇合。”



  “如果曹操带兵马南下，寡人可以拦住他吗？”张绣抬头问道。



  从些许迹象显示，曹操是打算开溜了。



  “很难。”法正考虑了一下之后，摇头说道：“兖州、豫州虽然不大，但也不小。比如说夏侯惇、曹洪要率领山阳城内的兵马撤兵，大可以选在黑夜的时候。他投入夜色，又熟悉中原地形，很快就能离开了。”



  “华雄与三军宿卫的骑兵，虽然赢了，但是自身损失很大，不能追击。胡车儿的三万骑兵倒也是可以。但是我估计曹操会联络孙坚接应。孙坚不好对付啊。”



  张绣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叹道：“那看来还有一场大战啊。平吴越、荆楚。”



  中原大战赢是赢了，但又没有完全赢。



  最好的结果，就是曹操投降啊。



  如果曹操投降，那孙坚就好对付多了。



  孙坚虽然是江东猛虎，打仗凶猛。但是江东大族多如牛毛，不服孙坚的多的是。



  他手下还有周瑜呢，可以利用很多牌，对孙坚造成伤害。



  但是曹操与孙坚、刘备合流，那势力就大大加强了。



  这统一天下的脚步，又得往后延期一些。



  张绣觉得有点郁闷。



  “陛下其实不必忧虑。”法正呵呵一笑，拱手说道：“现在天下局势在我朝，在陛下。大汉忠臣还有几个？曹操能带走多少兵马，带走多少人才，还是未知数嘞。”



  “士卒们背井离乡。”



  “将军们、士大夫们人心浮动。”



  “我看曹操在路上可能就自己崩溃了。”



  “孝直言之有理。”张绣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由衷期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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