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林深时见鹿
枝叶繁茂，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在头顶，遮住明亮的天空。晨起的薄雾在林间漫步，与微风一同摇曳在树根与绿叶之间，欢乐的跳起一支优雅的华尔兹。这里满眼都是绿色，空气真好。时不时能在头顶找到几只调皮的松鼠，在草丛里找到害羞的野兔，威尔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鹿。
林深时见鹿...那人心，要多久的紧密相处才看得见？
贝蒂的眼睛上蒙着一条深灰色的绸带，如果她在这蒙眼布下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一点点的昏暗的光。这是防止贝蒂在捉迷藏的游戏中作弊，同时，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她在威尔的指示下原地赚了五圈，舞动的红裙子像深海里的红色水母，似梦似幻的张开，好像随时都会破灭。
圈圈转完了。
贝蒂停下来，想往前迈步，大脑却还沉迷于自转后的眩晕里，身体不由得向左边倒去，贝蒂努力的平衡站稳才没有摔倒。
她紧紧闭着眼晴，睫毛在蒙眼布下微微颤抖。她的耳边响起无声的交响乐，伴随她颤巍巍的脚步，走进黑暗里，走向未知的地方...脚下的每一步都要好好的探索一番才敢踩下去。
裸着的脚底被隐藏在泥土里的碎石扎的生疼，时不时还有锋利的叶子或枝干划过踝间的旧伤。
贝蒂张开双手摸索这片未知的世界，腹中沉重的生命又让她觉得寸步难行，不得不用一只手托着才好继续走下去。
突然，脚边奔腾的小动物让贝蒂因惶恐而惊呼，好在威尔及时的安慰她，告诉她那不过是一只土拨鼠。
他暴露了方向。
贝蒂展开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女孩在脑海里勾画出了威尔的方位和森林的布局——
威尔在八点钟方向，他身边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夏栎树，它翠绿的树冠里还藏着几只乌鸦。树的旁边有一块平躺的大理石板，半米多高，足够一支乐队在上面弹奏一首“Expandera”。大理石板旁边还有一片灌木丛，灌木丛里藏着火红的野果，底下大概还有几颗漂亮的野蘑菇。那灌木丛后面，应该是悬崖...
贝蒂信誓旦旦的往八点钟方向走去，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威尔，然后威尔也会奖励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主人...”
女孩的声音似乎像半空中虚幻的云，随着自身的行进而被轻易地吹散，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唤，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前方的空气里多了忽然多了一丝温热的鼻息，他定定的站在那儿，也许在笑，也许在想着稀奇古怪的鬼点子捉弄她，贝蒂高兴地扑上去，却发现那个人不是威尔。
不对...
它不是人。
贝蒂摸到了它的头，上面满是湿黏甜腥的血液，看起来就像被红油漆桶泼过了似的。
它很高大，就像她背后的畸形鹿一样，头顶上是不属于它的鹿角。
它瘦弱的背脊骨骼分明，其上遍布伤口，甚至在尾巴前端还有一根骨头刺破了皮肤，白森森的暴露在空气里。
是它。
那只眼神忧伤的鹿，纯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晶莹的鱼在其间游动。贝蒂轻轻地抚摸它的鼻子，轻轻地亲吻它的脸颊。她回想起自己的戒指应该还在它的角上，便抬起手轻轻地摸索。
在刺手的鹿角之间，贝蒂果然摸到了那枚刻着自己的名字的戒指。
圆形明亮的圆形钻石，静卧于两颗小小的、梯方形切割钻石的怀抱之间。这是蒂芙尼的三宝石订婚戒指，极具浪漫情致。
“谢谢你替我保管它。”
贝蒂想要再蹭蹭它的脸颊以示感谢，却扑了个空。她在蒙眼布下睁开双眼，眼前只有一棵高大的夏栎树。
女孩攥紧了手心，疑惑的摇了摇头，她往后退了一步，却踩空了...
灌木丛...悬崖...
不对！
惊呼之中，贝蒂稳稳地落在威尔的臂膀里。她摘下眼前的蒙眼布，一边四处望，一边喊到：“那只鹿呢？刚才那只鹿呢？”
“什么鹿？”
“它来找我，把戒指还给我了...”贝蒂摊开手心，却发现手心里什么都没有。“戒指呢？”她问威尔。
“我哪知道？你不是早就扔掉了吗？”威尔疑惑的看着她。“哪有什么鹿，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往这边走...你明知道这边危险，怎么还要往这里走？”
他的语气里带点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她的精神问题。
“回去吧，今天玩的够久了。”威尔没有提起她的精神病，他温柔地摸了摸贝蒂的头发。
他们在山里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那座古老的城堡里。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觉得我在撒谎？我也觉得它不是真实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它是真实的...”
贝蒂小声的说，对空气说。声音在浴缸里随着水流起起伏伏。
她仰躺下来，水面没过头顶。贝蒂睁着眼睛看着水里的世界。
一切都是波光粼粼的，玻璃是彩色的琉璃光，窗外的阳光是浮动的气泡，就连木讷的水龙头都镀上了一层柔软的清光。但是...
水下的这个人还是灰色的。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有一颗心脏，有完好的大脑，但她的身体的破碎的，灵魂是缺失的。虽然她还能感到快乐和忧伤，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麻木的。
“如果你在黑暗中独自落泪，我将成为你星光环绕的月亮，如果你哭泣，我会站在你身旁，每当你这样给予我希望，所有的疑惑与恐惧都会消失不见...”
“如果你害怕在夜晚入睡，我会为你数羊，十年也不停歇。如果你害怕相信你自己，我会成为你的光，照亮你的路。星星们在流泪，天空向下坠落，羊儿来到我的面前，提醒我你说过的这些话。如果你在我们分离的那天哭泣，请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会给你最后一个吻，来与你道别。”
女孩唱着歌，回到屋子里。她裸着身子背对着落地窗，丝毫没有意识到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一个男人正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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