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碎花，钱包

她朝着一个方向，跑的飞快，让身旁的背景看起来就像高速倒转的胶片电影。贝蒂只在筋疲力竭的时候休息了两次，从白天跑到夜里，双腿被粗糙的树枝磨得血淋淋的，却还是没能跑出这片树林。

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树木，连月色折射下的影子都是那么相似，仿佛身处镜面迷宫。女孩既迷茫又恐惧，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好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抱紧只穿着一层薄薄的泳衣的自己。

树林里的夜风，冷的刺骨，贝蒂缩成一团，想变成一只蚯蚓钻进温暖的泥土里。

如果被威尔逮到，她就完蛋了。贝蒂有些后悔了。

明明前一天还是一副热恋的模样，今天却突然这样反目。

兔子看不到我，一定会担心的。贝蒂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双手捂在冰冷的小腹上，依照直觉往前走。

她先是听到了一阵呼啸的疾风，紧接着在那一大片朦胧的枝叶后面，她看到一道朦胧的亮光一闪而过。

好像是汽车！

贝蒂没来得及观察和思考，便冲动的往那里跑去。却没想到刚刚拨开枝叶，脚下便扑了一空，猛地摔了下去。她只感觉头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不一会儿便昏厥过去。

————

“1994年，伦敦疯狂月。”

罗伊在谷歌搜索引擎上打下这行字，经过短暂的等待后，指令直接将网页导入了一部名为《疯狂夜》的同性电影。警官耸了耸肩，但丝毫没有泄气，他又依次在搜索引擎上打下了“十五个消失的未成年”、“拼凑尸体案”、“圣保罗大教堂的尸体”、“变态杀人狂”等。还是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只搜到了不同类型的恐怖小说。

罗伊想再看一眼昨天轰动了大半个英国的假新闻，却发现有关词条被全部删除，连所有网民的议论留言都被全部清空。难得啊，英国警察的效率突然变得这么高。

罗伊自嘲的苦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跟汤姆约定的时间还早，便躺进被窝里继续研究着贝蒂的日记本，希望能找出有关她的前男友的线索。警官第一步想到要把所有包含“他”的、可疑的句子全部抄录出来，毕竟整个本子里没有涉及到任何人的名字：

“他是烟雾缭绕的，醉醺醺的，痛苦的，幸福的。”

“如果他们的时光停在那里。”

“那针扎在皮肤里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她差点捏断他的骨头。他对她笑，撩起她乱糟糟的头发，那下面冒起红色的痘痘。”

“他们是东西部的磁铁，来自不同的地方。”

“她不愿活在他的阴霾里。”

“他带来一支烟，味道是辣的，眩晕的，一口就能看到漫天的星星。白天里...是白天...”

“她为他妥协的样子像个荡妇。”

“管子里是血，流进他的嘴里。”

罗伊不能确定这些是否是关于贝蒂的前男友的，只不过这字里行间的糜烂生活...竟然发生在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每一句都让警官觉得触目惊心。他闭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是大片的消极构想。那三颗子弹，没能要的了他的命，却结结实实的绑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在每次出警都畏首畏脚。他们都把罗伊成为“人形盾牌”，他自己有时候也会这样认为，他怕极了中枪的感觉，每一次都躲在队伍最后面。

贝蒂可能已经死了，罗伊想，如果挽救不了那些鲜活的生命，他不配当警察。

罗伊睁开眼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换下身上的背心，穿上肥大的纯白色短袖衫，蹬上一双破旧的黑色匡威鞋，锁好日记本，往破拖车那边走。他跟汤姆约好了一起去监狱，问贝蒂的父母有关她前男友的问题。他特意把约定地点定在了贝蒂家里，希望汤姆能帮助他在里面找出点有用的东西。

他步伐匆忙，半个小时的路程只走了十五分钟就到了。汤姆还没到，于是罗伊在拖车后面的废墟里等他。

他点燃一支香烟，蹲在那些原本有许多流浪狗的地方。罗伊环顾四周，这个地方几乎不会有人来，如果想在这里犯罪是很容易的。这些堆积许久的垃圾就是天然的屏障，并且，一个本就臭气熏天的地方即使多了尸臭味也不会有人在乎。没人在乎，就没人会报警。

奇怪，那些流浪狗去哪儿了？

罗伊叼着香烟站起来，烟灰落的满裤子都是。他踩着那些废铜烂铁，往垃圾场深处走去。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更加相信贝蒂已经死了，并且尸体就埋在这里。

这里简直就是垃圾之海，整做垃圾场仿佛大的没边，罗伊像深海里浮岛上绝望的求生者，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丢失本就不多的方向感。

突然，他依稀听到了狗吠声，从空旷的垃圾场四面传来。警官全神贯注的看着四周的动静，眼睛专注的像高清摄像头，不放过任何细节。

很快，他看到最西边的废墟堆里有一条高高翘起的黑色尾巴，那条尾巴摇晃了一下便消失在废墟里。罗伊朝那里走去，心里默念着“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走的越近便有越浓烈的恶臭味，罗伊闻过这个味道，每次路过法医鉴定室，这种味道都能让他把上个月吃得饭给呕出来。罗伊的下唇在颤抖，他走过去，先看到的是一群纯黑色的流浪狗，他们的毛发居然是全黑的，就像恶魔。那群恶魔围在一起，大口撕咬、争抢着什么东西，用喉咙里发出凶猛的低吼恐吓对方。

那周围有些黑色、凝固成块状的血，从废墟堆下渗透上来。一米之外还有一个被血迹污染了的、防水材质的碎花花纹钱包。罗伊认得那个图案，贝蒂房间里的帘子也是这种花纹。

罗伊像是丧失了嗅觉，他一点都不想吐。他跪在那群狗身边，五官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濒临崩溃，嗓子里发出微弱但尖锐的声音，罗伊伸出手拿到那个钱包，他居然忘记带手套，就这么直接用手碰到了这个钱包。他打开钱包，一层一层的翻，里面有十英镑，和一元的人民币硬币。

罗伊的嘴唇和手臂在剧烈的颤抖，他的视线模糊了，那些眼睛里的透明液体随时都要涌出来。

他最后翻出了一张学生证，上面有贝蒂的照片和姓名。

“他妈的！艹！艹！”

罗伊跪伏在地上，悲痛的怒吼，像被夺走了挚爱似的。暴怒的他捡起巴掌大的石块，朝那些流浪狗的头上砸去。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弄得满身鲜血淋漓。未及时遭殃的黑狗一溜烟的逃跑了，罗伊徒手拔开那些垃圾与石块，扒出了一具穿着鲜红连衣裙的女孩。整张脸已经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身体还是完好的，但伤痕累累。

罗伊用大大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捧着女孩支离破碎的头，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仰天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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