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七个里贝尔

行驶的马车之中，里贝尔仔细的观察着他对侧的维迪奥。

　　只是从外观以及暂时的表现来看，维迪奥就像是那种从画中走出来的，标准的老好人、好兄长。

　　在上马车之前，维迪奥很是有耐心且谦卑的与里贝尔进行寒暄、自我介绍之类的事情。上了马车之后，也是从里贝尔这边获得了同意之后，才与自己的妹妹叙旧。

　　叙旧的时候，维迪奥像是在顾虑斯佩西的感受一般，压制着自己的激动、热情等等。向斯佩西询问的话语，也只是“过得好不好？”，“生活上有没有不方便”之类的事情。而即使斯佩西颇有种爱搭不理的敷衍，维迪奥也全程保持着赔笑的态度，丝毫没有火气。

　　甚至，就连身上的装束太过于臃肿的哈古教授，挤压了维迪奥的座位空间，让维迪奥全程只能偏着头，维迪奥也丝毫不介意的样子，反而是在顾虑是不是自己的拐杖太占地方。

　　但无论维迪奥表现出了什么样的姿态，里贝尔真的当真，那他就是真的傻子。

　　无论是真王教会代理主祭的身份，还是维迪奥曾经的行径，都代表着他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由于斯佩西的描述，实在是称不上将话都说了个明白，所以里贝尔其实很想知道，维迪奥放的那把大火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表面上，他是家族之中激进派的间谍，并且由那份功绩即使被家族除名，也在真王教会之中节节攀升。

　　可里贝尔还是觉得，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

　　遗憾的是，里贝尔也不能开口去询问维迪奥本人，他当时的心理想法。

　　不然，就会变成这么一副情景。

　　“嘿，兄弟，听说你一把火烧死了自己的半数亲朋好友？我能采访一下你吗？当时你是什么心情？呐，什么心情？”

　　...

　　里贝尔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

　　至少，现阶段他已经不能再给自己树立更多的对手了。

　　在里贝尔注视了维迪奥一阵之后，维迪奥的目光也移到了里贝尔的身上。

　　两人相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进入了正题。

　　“想必，坎普雷特阁下今日约我夜间出行，是有些事情想要商讨。”

　　“自然。”

　　里贝尔说着，内心之中各种想法快速的转过。

　　维迪奥对他的态度，偏近善意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斯佩西这位妹妹之外。真王教会与坎普雷特家族的关系也相对良好，不然也不会出现家族将人造魔女交易给真王教会，并且一起合作袭击银之歌姬的事情。当然，坎普雷特家族不怎么等于里贝尔的状况，也依旧存在。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其实还有一件称得上是交集的事物。

　　那便是艾格伊德与梅丽安捣毁真王教会筹建之中的秘密育成所的事情。

　　也正是那次事件以及后续的真王教会成员大规模被捕的事情，导致真王教会内部也出现了一番动荡。于是，维迪奥才能成为现今的代理主祭。

　　在艾格伊德与梅丽安都在他的阵营里的现在，如果机会恰当，里贝尔不介意借用一下他们的“功绩”。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斟酌之后，里贝尔再度开口，

　　“自从我的无名餐厅，推出了魔神卡片之后，旧王都之中便一直有一个古怪的传闻。那便是，梅布莱恩王国的历史之中，那空白的百年间，有魔神的身影。”

　　“很有趣的传闻。”

　　维迪奥微笑着说道，

　　“正是由于那一百年间的事情，是完全空白的。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所以，才会引得众人进行遐想。”

　　维迪奥继续说道。

　　他的态度，显然是不置可否。既不承认这件事情是真王教会的手笔，也不否认真王教会对于“历史”的兴趣。

　　而就在里贝尔打算继续试探的时候，却听见了驾车的塞巴斯，轻轻敲了几下马车前车窗的声音。

　　里贝尔怔了一下，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本来想多了解一下维迪奥的为人，知晓一下他的态度，然后借助这些因素让这场“交易”更加的顺利。

　　但果然，他不适合当商人...而且，这种不适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事情。……

 

　　但果然，他不适合当商人...而且，这种不适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与维迪奥进行博弈与周旋。

　　轻舒了一口气，里贝尔凝着面容，以深沉的声音直接点开了所有。

　　“据我所知，这些年里真王教会，一直处于很微妙的状况之中。”

　　“无论是真王教会本身，还有反抗军本身，都有着想要复兴梅布莱恩的信仰。但是，随着各个组织的逐渐壮大，有一个问题就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就是，真王教会没有神明。”

　　“原本，旧贵族们所依附的神明，应是光明之神。但显然，光明教会是不会卷进这新与旧的纷争之中的。”

　　“而没有神明，不仅是无法将信徒们的信仰转换为力量这般简单。没有方向，却不断膨胀的组织，只会越来越缺少凝聚力而分崩离析。”

　　“所以，维迪奥先生想做的事情，是否是虚构出一位神明呢？”

　　“一位或者更多，在空白的一百年间与梅布莱恩王国的建立息息相关的，魔神...”

　　维迪奥听着里贝尔的讲述，没有说什么，只是面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一些。

　　“维迪奥先生，可能只是在进行一次小小的尝试。毕竟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一旦成功，真王教会便将拥有独有的神明，而维迪奥先生身为神明的使者，也能在教会之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现在，我则是想要与维迪奥先生合作，让这‘小小’的尝试，大获成功。”

　　“真王教会之中，似乎现今还有件令维迪奥先生头疼的事情。”

　　“那便是，真王教会失去了‘可以成为魔女的人’。”

　　听到这里，维迪奥的笑容逐渐淡去，面容变得凝重了许多。

　　“之所以与我的家族合作，交易人造魔女、建立秘密育成所，想必都是为了弥补这件事情。”　　“毕竟这件事，远比缺少神明这等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真正造成影响的事情，要麻烦得多。因为，随时会有真正的纯净魔女，会借由着旧王都之中积蓄着的力量，降临到这个世界之中。这座城市的‘束缚’被打破的现在，这件事情便更加紧迫。”

　　里贝尔稍微停顿了片刻，在内心之中集结最后的话语。

　　“维迪奥先生，我这里有拥有魔女之核的魔女候补。我也身为魔神卡片的制造和发行者，可以诠释有关于‘魔神’的一切。而这位四角学会的哈古教授，也很愿意与我们一同创造出一段不会有任何破绽的‘百年历史’。”

　　“所以，我希望可以与真王教会，与维迪奥主祭合作。利用这座城市的力量，来虚构历史，创造神明。”

　　里贝尔的话语落下，马车的车厢之内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与气氛一直都很严肃的三名男性那边不同，之前全程百无聊赖的托着腮观看着外部风景的斯佩西，此时睁大了眼张开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说出惊人话语的里贝尔。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听些什么？

　　这...这次密谋，真的是她可以听的？

　　是不是在里贝尔的眼里，她真的隐身了，没有了丝毫的存在感！

　　良久，

　　“嗯...还真是一个令人无比感兴趣的提案。”

　　维迪奥终于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然后面上看不出任何倾向的，将目光第一次转向哈古教授。

　　显然，他之前并没有认出这位便是那位王国鼎鼎有名的历史学者哈古·拜恩斯，只将他当成了不知为什么在伯爵的车厢里的怪人。

　　而迎着维迪奥的目光，哈古之前还满溢纠结的目光，陡然散发出了释然般的神采。

　　“初次见面...”

　　“...”“...”“...”

　　在无语的氛围之中，黑色马车继续跟随者大游行的队列。

　　...

　　...

　　旧王都北城区，缓缓行驶的大游行车队上的舞台，谢丝塔弹拉着小提琴，奉献着激烈且热情的旋律。

　　在本来都打算休憩时，被拉出去上舞台，谢丝塔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同样也担忧，大游行的扰民行为，会让她最近好不容易开始上扬的风评，再次的回道那半死不活的状况。

　　不过，一切的抱怨和不满，在谢丝塔在舞台上拉响第一个音符之后，仿佛都消失了。……

 

　　不过，一切的抱怨和不满，在谢丝塔在舞台上拉响第一个音符之后，仿佛都消失了。

　　而随着大游行的持续，看着逐渐聚集起的人们，听着这些跟着车队缓缓同行的人们发出的欢呼之声，在舞台上挥洒着汗滴的谢丝塔，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

　　她都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人们走街串巷、成群结队的来看她的表演，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或许是另僻了表演路径的缘故，或许是心态上的转变，又或许是无名状态优良的环境，以及乐团之中的良好氛围。

　　总之，谢丝塔最近感觉到，自己已然停滞不前许久的小提琴技艺，竟然也在逐步提高。

　　但另一方面，谢丝塔也不是没有烦恼。

　　她不知道公演那一天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自那天之后杰琪与安托瓦奈特失踪，赫尔曼剧团休业却是事实。

　　并且，伯爵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将无名餐厅转让了出去，无名乐团也即将解散。

　　未来该何去何从？

　　谢丝塔很是迷茫。

　　她有点羡慕，年轻、富有才华且率真的约翰。

　　约翰可以不考虑任何的事情，甚至像是放弃了思考一般，选择继续跟随他的老师。

　　但她，显然不能那么做。

　　至少，在不确定伯爵大人还会不会再设立舞台的前提之下，便又像前一次一般，去自荐成为一名雇员，是很不理智的。

　　在两首乐曲的间隔之中，谢丝塔不由的长叹。

　　她真的很想，继续伫立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之上。

　　忽然间，站在高处的谢丝塔，远远的遥望到了正在向着大游行的队列缓缓靠近的，有王室的纹章刻印的大型马车。

　　神色一凛的谢丝塔，立刻走下舞台，前往了车队里供“特殊人员”休息的地方。

　　...

　　...

　　如果，在这不眠的夜晚，从天空俯瞰灯火通明的旧王都，就可以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便是，颇有存在感的王室马车，像是漫无目的一般，盲目的在城内游荡。

　　但仔细去观察，又似乎能发现，王室马车几乎不会两度前往同一个地点，且将马车的行进路径画成一幅图，就能发现如果有什么事物在被王室马车所追逐，那么其可活动范围正在逐渐被逼迫、压缩着。

　　最终，一直在行进的王室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而横档着道路的马车，同样让一支无名餐厅的夜间大游行车队停了下来。

　　舞台之上，优美的夜莺琴的乐声戛然而止。

　　接着，从一直跟随着这支车队的黑色马车之中，里贝尔徐徐的走了出来。

　　即使里贝尔的这张脸，天生就比较“淡定”，而他现在也在劝说自己要保持“淡定”。

　　但他就是压制不住那气不打一处来的恼火，于是面容便更加的凶恶。

　　而在里贝尔走出马车的时候，王室马车的车门也洞开。

　　在侍卫的搀扶之下，第七王女夏洛尔也出现在了众多目光之前。

　　夏洛尔，依旧提着那盏古朴的提灯。

　　而与之前不同，在光芒的照耀之下，提灯之中并没有任何火光，有的只是一团如同烟雾般，成团状在提灯之中徐徐回转的漆黑物质。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我很高兴，坎普雷特阁下。”

　　带着没有任何瑕疵的笑容，夏洛尔出声说道。

　　“我也很荣幸，夏洛尔殿下。”

　　不断平复自己心绪的里贝尔，黑着脸回应道。

　　由于周边的嘈杂，两人的声音其实并不能准确且清晰的传递给对方。但偏偏，他们似乎就是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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