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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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的二层，艾德夫妇的房间之外，里贝尔牵着爱丽丝的手，有些神情恍惚的在门外静静的等待着。
“我也想进去帮那位姐姐！”
爱丽丝有些难过的说道。
她是真的没有想要捣乱的意思，而是想帮上家人的忙，想帮上那位受伤的女性的忙。但是，里贝尔却一直牢牢的看住了她，不让她乱跑。
以她的年纪，还不知道自身不具备足够的能力，即使心怀着善心也容易将事情搞砸。像她这样的孩子，只要保持安静，就已经帮上了最大的忙。
所以，面对里贝尔等人的不理解，爱丽丝感到了十分的委屈。
“你...”
张开口，里贝尔本想以活跃气氛为目的，像以往一般逗弄爱丽丝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嘴张合几下，打消了这个打算。
实在是现在的气氛，还是内心之中的沉重，都不太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你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
带着轻叹，里贝尔出声劝慰道。
“那位姐姐，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怪盗’吗？”
“大概...是吧。”
里贝尔有些卡顿的说道。
当时，听到塞巴斯的汇报，赶到宅邸后院的时候，里贝尔更多的是茫然。
她们是谁？
虽然，在她面前的少女，清楚的承认了她便是“肢解者”依文娜，她怀中的女性，是“怪盗”莱莎。
而且，里贝尔也能看到她们身上分别发出的主角与重要配角的光芒。
但是，他也依旧感受到了陌生。
因为，这是两名怪盗团的少女，第一次以真实的面目出现在里贝尔的面前。
那如果，现在这名雪白的长发上沾满了污迹的少女才是依文娜。她怀中，遍体鳞伤、布满血迹，缺失了一条手臂的女性才是怪盗的话。
那之前，与他相遇、相处的依文娜和怪盗，又是谁？
“你...真的会对我们，伸出援手吗？”
苍白面孔的依文娜，用虚弱的声音如此的问道。
到了现在，里贝尔已经有些想不起，那时依文娜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担忧？恐惧？紧张？急躁？愤怒？悲痛？自责？后悔？绝望？
他只记得，他当时好像看到的并不是一名身处绝境的少女，而是一件非常非常脆弱的易碎品。而他，只需要轻轻吐出几个字，就能彻底的将其摧毁殆尽...
当然，里贝尔并没有这么做。所以现在，莱莎才会在宅邸之中，进行着医治。
身为医学院的优等生，也担任过一年暗医的依文娜，是治疗莱莎的主力。而有着一定医疗方面知识的塞巴斯与芬在屋中帮手。艾德则是分批在采购着急用的药物，短短时间内已经四度回到宅邸，四度向着不同的目的地出发。
...
...
听着房间之中，依旧在忙碌的声音，里贝尔才发觉自己又不知不觉发了很久的呆。
总而言之，就如他之前所说过的一般，依文娜和莱莎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这里。
仔细想想的话，昨晚的行动，里贝尔一行人是十分失败的。
以里贝尔而言，他是打算通过与依文娜好好的谈一谈，解开至今以来的所有谜题，好彻底终结哀伤魔女线的剧情，从原剧情的漩涡之中脱身。
但光看结果的话，不要说是再与依文娜联手，本来姑且能算作同伴的怪盗，都叛逃掉了。
加一，变成了减一。
唯一算是有所收获的，就是得知了依文娜这名“哀伤魔女”以及“肢解者”，真的就如里贝尔以往所推测的一般。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恶徒。
而现在，依文娜与莱莎重新出现的现在，“失败”好像也并没有转变为“成功”。
“为什么，就没有一件事顺利呢...”
小声的自语着，里贝尔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头。
“我们去一楼餐厅那里等吧，不要再打扰他们了。如果，你有想听的故事，我可以念给你听。”
说完，里贝尔带着还是有些不情愿的爱丽丝，走下了楼。
不久之后，就在里贝尔打算在他的专属座位坐下时，他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在缓缓的经过。
窗外正在下着大雨，噼啪的声音宛如沉重的鼓点。……
窗外正在下着大雨，噼啪的声音宛如沉重的鼓点。
而那个无论是身上的服饰还是发色都辨识度极高的身影，仿佛对这滂泼的大雨浑然不觉一般，当头的淋着雨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踏着摇晃的步伐。
甚至，途径了无名餐厅的大门，也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径直的通过，继续向着前方行进着。
里贝尔站起身，快步的走向餐厅的门口，打开大门呼唤住了这个像是幽灵般在“飘荡”的人。
“克里斯！你...在做什么？”
听到里贝尔的声音，克里斯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啊...里贝尔先生。哦，是我不小心走过了...”
克里斯带着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说道。
“你这是...总之先进来吧。”
里贝尔先是退到一旁，为克里斯留出了进门的道路。然后，却发现克里斯依旧在屋外发呆，于是稍微顶着雨出门将他拉了回来。
“爱丽丝，去拿条毛巾来！”
冲着爱丽丝喊了一句之后，里贝尔面对起全身都湿透，衣服正在不断滴水的克里斯，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贝尔上一次见到克里斯，还是在午餐之后的正午。
当时，克里斯还精神十足的摇着他吊起的手臂，表示要去骑士团打听一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骑士团重狱失守的事情，会不会和他们遭遇的那怪物般的女子有关。
而回来时，克里斯却是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模样。
“与其说发生了什么，不如说已经全部都发生过了吧...”
克里斯用着这几乎都烙进了灵魂般的腔调说着，
“骑士团在昨晚遭遇了重大的损失。不仅是重犯牢狱遭到了袭击，负责追捕‘赤红’猎手的小队也遭到了伏击。”
克里斯解释着，垂下了头像是思考了一番，
“只说里贝尔先生见过的人的话，伊森副队长重伤昏迷。”
“重伤昏迷？”
里贝尔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
他的脑中浮现起了那名副队长嚣张且暴躁的模样。
或许是出于偏见，他总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倒下的。
而接着，里贝尔又听到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还有，德克先生。”
重新抬起面庞的克里斯，脸上是与里贝尔相似的，茫然的神色。
不远处，从盥洗室之中跑了过来的爱丽丝，将毛巾塞到了里贝尔的手中。
“德克先生死...不，这样的说法不好。德克先生遇害，牺牲了...” 牺牲？
一时间，里贝尔没能理解这个陌生无比的词汇的含义，只是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以免手中的毛巾跌落到地面之上。
...
...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里贝尔的宅邸之中，依旧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
好消息是莱莎的伤情似乎稳定住了。坏消息是精疲力尽的依文娜又倒下，而众人不知她是单纯的虚脱，还是受了什么暗伤。
宅邸需要一名新的医生，但由于依文娜与莱莎特殊的身份，这名医生必须真正意义上的守口如瓶才行。
所以，暂时只能寄希望于塞巴斯这位人脉颇广的，坎普雷特家族的管家。
虽然没有什么“误解”与“错过”，但是里贝尔想与依文娜真正的好好谈一谈，显然还是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临近傍晚的时刻，克里斯回到了无名餐厅之中。
这一天，他穿着他那身标志般的侦探服装。
“外面，又下雨了吗？”
看着帽子颜色有些深的克里斯，里贝尔出声说道。
“只是小雨。”
克里斯取下侦探帽，开始摘起了样式繁琐的单片眼镜。
“记得不要着凉病倒，这座宅邸已经容不下更多病患了。”
“多谢关心。不过比起我，里贝尔先生才是，从昨天起脸色一直就很差。”
“有吗？”
里贝尔顺手拿起茶杯。
而克里斯观察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
“抱歉，我分辨不太出来。现在的我，好像失去了作为侦探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克里斯长舒了一口气，带着一副空洞的神情发起了呆。
看着这样的克里斯，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这样的克里斯，里贝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印象之中，克里斯虽然并不是那种阳光型的男主角，但是面上却几乎所有时候都带着一副笑容。
那是一种，沉醉于自己喜爱的解谜，在全力追逐案件的过程之中收获喜悦，所展露出的满足的笑容。虽然，比起一名侦探，克里斯或许更像一名愉悦犯。但侦探这份工作，想来对克里斯是很重要的。而他也享受着这份，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奔波不止、绞尽脑汁的工作。
所以，暂时无法作为侦探运作的克里斯，现在看起来才会充斥着一股空虚的感觉。
沉寂了良久之后，克里斯的声音才再度缓缓响了起来。
“今天，我去参加了骑士团的葬礼...不，准确来说并不是葬礼，而是简易的授勋仪式。真正的葬礼，要等待所有成员全部下葬之后，骑士团出面再举办一次。然后，除了骑士团之外，个人方面或许还会有葬礼。再怎么说，才两天的时间，真筹备起葬礼也会显得草率与敷衍...啊，我到底想说些什么来着...”
克里斯看起来有些苦恼的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
“对，是授勋仪式。骑士团昨晚殉职的九名成员，以及依旧在抢救的伊森副队长，被授予了王国四等勋章。”
克里斯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想随后想了起来一般继续说道，
“听闻，格林沃特的骑士团团长，在向总部申请，将殉职的诸位的勋章升为三等。为遭遇袭击的二十多名还在昏睡的骑士团成员，以及在一日之内便将三名重犯抓回的十几名骑士，也申请四等勋章。啊，对了，这件事还没说过...并不是十一人之中抓住了三人。而是一共逃了十四人，但是在报刊登载之前就已经重新落网了三人...总之，大家都很悲观，认为团长成功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克里斯又停滞了许久。
“王国三等荣誉勋章...到底是什么呢？听说好像是银质的，那造价应该和一枚银币差不了多少吧？让我用生命去换那样一枚勋章，我肯定不会去换的。因为，这实在是太不等价了，提出这种交换的人太奸诈了，简直是名恶魔...但为什么，德克先生他们都已经殉职了，却还是得不到这样的一枚勋章呢？”
克里斯不知道在向着谁提问。
以往总是有条有理，追寻逻辑缜密的说话方式，也显得有些凌乱发散。
里贝尔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特别是以他的身份，格外的无从答起。
毕竟，德克就算拿性命都换不到的三等勋章，是曾经骑士团由于担心会被视为侮辱，所以甚至不敢颁发给他的东西。
这样巨大的反差与对比，真的是既讽刺又魔幻。
而让里贝尔进行评价，他觉得无论自己是针对哪一方，无论自己是做出什么样的评价，终究也只会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授勋式...对，授勋式。光听名字，应该是一个比较开心的场景？不过，我为什么会将那边当成葬礼呢？哦...是因为有很多人落泪了。”
克里斯的自语，有些像是梦呓，
“哭泣这样的举动，大概也是有传染性的。因为一开始只是有很少的人发出了啜泣之声，但到了后来，没有在啜泣的人，反而就变成少数了。顺便，我就是那少数。”
克里斯看着里贝尔，露出了一个很是苦涩的表情，
“其实，我也是很想哭泣的，很想为德克先生流下眼泪的。因为...里贝尔先生你也知道，我是最近才成为骑士团的临时顾问的，而骑士团的大家，一开始都没有对我露出过好脸色。只有德克先生，还有亚布小姐...大概还有个伊森副队长，一直都对我很友善。是他们带着我熟悉、融入骑士团，教我怎么在骑士团之中获得认可...而里贝尔先生以往能看到我总是在和他们在一起，也是因为只有他们愿意和我同行...”
克里斯叹了口气，
“所以，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我觉得，我和德克先生他们...应该是朋友吧？所以，朋友逝去的时候，我会伤心，我会流下眼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但偏偏...我始终都没能做到。”……
“所以，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我觉得，我和德克先生他们...应该是朋友吧？所以，朋友逝去的时候，我会伤心，我会流下眼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但偏偏...我始终都没能做到。”
“然后，我就一直想强迫自己流下眼泪，结果试着试着，我忽然，发现了。”
“我其实，没那么伤心？或者，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我为什么想要流下泪水呢？”
“大概，是因为我想展示给人看，展示给在场会流眼泪的大家看。‘我和德克先生，其实是很好的朋友哟’，‘我克里斯是会为朋友流下眼泪的人哟’，‘我是情绪丰富重视感情的人哟’，‘我也和你们一样很悲伤哟’，‘我也无法自己振作起来，需要帮助哟’...之类的。”
带着颇为戏谑的口吻，怪腔怪调的说着，克里斯又缓缓的垂下了头，
“里贝尔先生，我果然是个...很糟糕的人吧？”
在克里斯的对侧，一直注视着他的里贝尔，摇了摇头。
即使克里斯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但里贝尔也能感受到。
克里斯所散发出的，那仿佛正在深入骨髓的，难以抑制的，悲伤至极的情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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