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还是我

 人如果心脏被刺穿了，还可能活下来吗？


 安德森看着从自己心脏处伸出来的那根有着腐烂肉块外表的触手，脑海里回荡着这样一个问题。


 没有血液流出，安德森感觉自己的血液还没有流出来，就被那根腐烂的触手，像海绵吸水一样吸收了。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哪怕四肢没有被那阴影触手所束缚，也再没有力气挣扎。


 然而，虽然身体被束缚，精神陷入绝望，他求生的本能依然没有让他直接放弃生命，接受死亡。散发着精纯的污秽气息的魔力从他肩后的印记慢慢流出，黑色的纹路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体之上。甚至就连那个肩后的印记本身都开始转移，向着心脏处，被刺穿的位置发生了移动。


 “哼，无谓的挣扎。”在他身后的怪物冷哼一声，加快了抓取安德森的速度。从胸前的裂口中伸出的几条触手将安德森的手脚捆住，将他整个都塞入到了怪物的体内。原本只有一人高的怪物，在吃掉安德森之后，整个都涨大了许多。


 ……


 “我死了吗？”安德森自语道。周围是一片深邃的黑暗，而脚下是一片血红的液体。他也不知道光源从何而来，让他可以看见地面的景象。


 “没错，从某些角度来看，你已经死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心脏，一块显眼的空洞，此时正在原本心脏的位置。“难道我要这么没有意义地死去吗？我还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不甘心啊。”


 “虽然，你还没有完全死透，不过也快了。”


 “？”安德森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声音，他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你是谁？”


 “胆小懦弱，幼稚无比，只会逃避，不敢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的欲望。”


 “你到底是谁？”任谁被人一通指责都会不爽，何况是在死了后还要被人指责，安德森有些愠怒了，这家伙，不知道死者为大吗？


 “连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表白都不敢，连被人欺负了都不敢还手，连为了未来的拼搏努力都不想付出，内心贪婪却又满足于现状，这就是你啊，懦弱废物的一生！安德，来自异世界的旅客。”


 安德森还以为这个声音是在说他这具身体之前的黑历史，所以一直无所谓地听着，直到他听到声音的最后，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瞪大了眼睛，内心无比骇然，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此时却被人一口道出。


 一个看上去很熟悉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安德森定睛一看，眼中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讶，这个人和安德森长得一模一样。不，或者说，可能他才是安德森本尊，而安德只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异世界灵魂罢了。不，不应该这样，“安德森”那个家伙不是已经死透了，连记忆都被我继承了吗？他此时脑海里充满了混乱。


 “你是……？”


 “是啊，我就是，安德森·贝克尔。”那个人嘴角带着冷笑，“或者说是，贪婪所残留的最后一道意志。”


 “那接下来会怎样？你收回这个身体，然后我彻底迎来死亡？”安德森的声音有些绝望。忽然他癫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不对，这幅身体也已经死亡了，所以是我们一起走向地狱吗？哈哈，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地狱这种东西。”


 “不，我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面前的“安德森”缓缓开口说道，“接受它，你可以活下去，代替我，作为新的贪婪活下去。”


 “为什么？”听到这话，安德森抬起了头，冷笑着说道，“如果你可以让我活下去？为什么你不自己活下去？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把戏吗？”


 “你自己做选择吧，将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对面的“安德森”没有回答，而是用一只手插入胸口，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那是一个泛着诡异黑光，正在不断跳动的东西。


 心脏悬浮在空中，那位“安德森”将其朝着安德的方向一推，心脏就缓缓飘了过来，而他的身形也开始慢慢消散。“唉，希望你，这一生能够不留遗憾吧。”一声长叹，前面那道“安德森”的身影彻底消散，这处空间又重新恢复到了寂静的状态。


 心脏快要接近安德森的时候，忽然停下了，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薄薄的透明屏障，安德森朝着屏障看去，只见上面有着一个大大的红框，其中写着:“警告，该物体极大可能会污染宿主。”


 这是，系统吗？这个时候，安德森忽然知道了为什么系统刚激活的时候会是那样破烂的样子，以及为什么自己接收到的是原主人碎成了无数碎片的记忆。他嘴角微微扬起，怎么说呢，这算运气好还是不好？不过他也只是猜想，毕竟他不知道穿越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系统也没有提供给他历史记录。


 这么想着，安德森打开了系统，简陋的界面上还是只有那么几个选项，而等级那里多出来了一个红点。安德森将红点点开，另一道信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宿主身体处于极度重伤状态，即将彻底死亡，请尽快采取措施，时间还有6秒”


 不过后面的那个时间，过了很久，才又变成了5秒，这让他明白这里和外面并不是相同的时间流速，他猜想，这里可能是一个类似于意识空间的地方。


 伸手挥开身前的屏障，他将那颗跳动的心脏握在了手中。


 ……


 “嗝~”将胸前的裂缝合好，章鱼脸怪物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挺着明显鼓起来的肚子，就要重新走回那处密道当中。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触须微微摇晃着，非人的五官看不出来表情，不过从他的低声嘶吼当中，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渐渐的，他跪坐了下来，四肢都开始发生扭曲，嘴里的嘶吼声愈发惨烈，“怎，怎么会这样？这难道是……”话没说完，一缕黑色的火焰从他的口中冒了出来。


 这时，怪物的背后忽然裂开，一个被魔力包裹着的瘦小的身影爬了出来，俨然又是另一个怪物。它抖了抖身上的粘液，看了看手中捏着的一块红色的血块，又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开始燃烧起来的那具躯壳，飞快地向墙后的通道跑去。


 被遗弃的怪物躯壳彻底失去了动力，在从内而外的黑色火焰中熊熊燃烧着，很快，就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烟雾。随后那团烟雾向内收缩，露出了其中闭着眼的安德森的身体。相比于之前，此时的安德森身上肌肉线条分明，看上去健硕有力，完全没有了以前那副瘦弱的样子。而他此时的胸口有着一团黑色的疤痕，像是绽放开来的花朵一般。


 “我活过来了，我还是我。”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呆呆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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