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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修文】


 天衢往前走一步。


 太常君便往后退一步。


 “天衢仙君,你冷静一点。”


 他干巴巴地冲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后者的蛇尾早在先前踏碎那些阵法时便已经重新化为人类应有的双腿,只不过此时看上去,那腿上依稀还有些许多尚未来得及完全褪去的黑鳞。


 “太常君,你不要慌张。”


 天衢也对着太常君说道,说话时语气倒是相当平静,好似此时失态之人,当真是太常君一般。


 说话间,他已给自己披上了惯常的惨白仙袍,白发银眼,耳畔缀着琉璃莲花,骤然看上去,依旧是的众仙熟知的那位冷漠仙君。


 然而他愈是显得这般自然冷淡,太常君就越是戒备,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别人恐怕不清楚,可太常却看得分明,这天衢定然是打算做些事情,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刻意地伪装自己,伪装出一副好似混不在意,一切正常的样子。


 天衢此人自从三千年前那次下凡历劫归来之后,便一直有些疯疯癫癫的。只不过他自己却像是并不知晓这点,平日里倒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就是妄念太多不可收束,比寻常仙人多了几分痴恋心思,仅此而已。


 这么一个惯常是“我没疯”模样的男人,若还是那副古里古怪的言行,其实反倒是正常的,毕竟他都已经这幅模样三千年了。


 可若是他忽然间收敛起自己行为,开始学着其他仙君那般故作冷静矜持……


 (“那便是正儿八经在发疯了……”)


 太常君在心中痛苦地暗自思忖道。


 “我觉得让我不慌张有点难,你说呢……”太常君不停地瞥着天衢脚下的那些早已化为齑粉的法阵,一边干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小心地将手背到了自己身后,准备去够那藏于袖口之中的玉皇钟——那是天帝闭关之前特意交给他用来克制天衢的神器。


 【“你我都知,那天衢仙君身份特殊,来历贵不可言,但它……唉,造化弄人,天意难测,如今它神魂不稳,妄念丛生。若非如今天地气机大乱,吾实在不应任由它留在此界之中。在我闭关之后,你切记要将玉皇钟日夜放在身边,若它不受控制,恐怕这天上天下,也只有玉皇钟可暂时制住它……】


 太常君还记得天帝当时忧心忡忡的模样,只可惜那个时候他尚且不知此中利害,接那玉皇钟也接得漫不经心,实在是没想到这才不到千年,竟然真的遇上了必须要动用此等神物的境况。


 最该死的事,情况之所以会如此危急,竟然还是因为他擅用轩辕鉴真镜窥探下界,结果看到了那了不得的一幕……


 想到这里,太常君不由叹气,然而施法催动玉皇钟的动作却是半点没有犹疑。


 只可惜,舌下暗自含着的咒法尚未来得施展,那天衢便倏然一闪身,竟然直接击破了他的护身法咒,施施然直接站到了他的身侧。


 “太常君,莫动。”


 下一刻,太常君只觉腕间一痛,他脸上顿时血色褪净,一转头,便看到了身侧天衢低头凝神端详掌中之物的画面——而天衢仙君手中那转个不停的小小玉钟,不是玉皇钟又是什么?!


 “天……天衢……”


 这下太常脸上是真的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怖之意。


 天衢垂着眼帘,表情平静,唯一异样的一点便是眼神总是不太对,看人时候直直的,眼底不带温度,宛若那下界长蛇准备捕猎一般透着一股死气:“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怕它?其实我是怕的。”


 白发仙君轻声说道。


 “玉皇钟确实可以克制住我,只可惜使用它的人是你,而你……太弱了。”


 太常君抽了一口气,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天衢却浑然不觉,他偏过头,忽然咧开嘴,冲着太常君露出了一个无比古怪且生硬的笑容:“都说了,你不要慌张,我现在清醒的很,你看……”他伸出手,让太常君看自己的手臂,“我的蛇鳞和念蛇都安安分分地待着呢。我一切都很好,我就是很担心阿雪,那条念蛇……那条念蛇……”


 看到天衢像是忽然间陷入了自己思绪,开始用那种让人发寒的语气不断重复“那条念蛇”的字句,太常君打了一个冷战回过了神:


 “我都说了我会派人下凡去处理那条念蛇——”


 他吼道。


 “没有人能处理掉那条念蛇,太常,别忘了,念蛇乃我心念所化,与我系出同源……它便是我的一部分,我便是它。太常,你说,这天庭之内,又有谁能收得了……‘天衢仙君’?”


 白发的仙君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话时双眼已是冷酷尖锐的蛇瞳,也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时声音余韵中带着的那点嘶嘶之声。


 他勾了勾手指,太常君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袖子一轻,然后便发现自己之前特意收好的轩辕鉴真镜也已经到了天衢手中。


 那么小小一枚镜子,如今正可怜巴巴在男人细长惨白如同蜘蛛附肢般的指间瑟瑟发抖。


 “我得去把下界把那条念蛇收回来,它不应该在阿雪身边。我怕它……我怕我自己会控制不住。”


 说到最后一句,天衢仙君终究是没有压抑住内心情绪,微微发抖的话尾中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森冷与癫狂之意。


 而太常君甚至都不太想,也不敢去问天衢说的控制不住究竟是指的什么“控制不住”。


 “不行!”太常君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天衢你对自己有点认知好不好!两千年前你擅创三界,毁坏各界结界封印,冲撞各界主长……你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上诛仙台,是因为你有天禁在身!更何况,更何况你如今体内还有数万天魔尚未度化,身外又有念蛇难以自控,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让你擅自下凡!”


 天衢宛若未曾听见太常君撕心裂肺的嘶吼,依旧在把玩着那枚轩辕鉴真镜,似乎正在研究它。


 太常君一看他这番动作,便知天衢是想以此镜直接下凡,不由在心中连连叫苦,愈发慌张。


 “喂,天衢,你别发疯了!那轩辕鉴真镜可是我的认主法宝,没有我的许可它根本不可能给你打开通道,就算是你强行打开,它也不会显示出正确位置,你一旦越过它,便会彻底迷失在万千世界的乱流之中,你——”


 结果太常君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天衢与他先前一样将那枚镜子直接抛到了空中。


 他甚至都没有念什么咒语,而是慢条斯理,很认真地,像是打商量一般同那枚镜子说道:“你听话一点,我之后便把你还给太常。你若是不听话,我便将你彻底打碎。你看怎么样?”


 话音一落,那镜子立刻便在半空中站得稳稳当当,然后迅速变大化为水镜。镜子中依旧是青州的荒郊野外,依旧是那棵歪脖子树,而画面正中心,也依旧是天衢满心妄念分化而成的那条蛇,还有那个名为季雪庭的男人。


 天衢的视线痴痴地凝聚在季雪庭身上,但很快,就像是怕自己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他又飞快地收敛了目光,转而小心翼翼地整理起了自己的服饰衣带,耽搁了片刻之后,他才朝镜中走去。


 “你疯了——”


 太常君眼看着此事已经无法挽回,终究控制不住地将自己先前一直没敢说,怕刺激到天衢的那段话大吼了出来。


 “你身上还挂着閦枷禁咒,这般违反禁令就不怕金身破灭神魂溃散?!好,我知道你这个疯子根本不怕这个,但是你别忘了,那位季雪庭飞升上界靠得可不是什么甘露,而是你的精魂!他不过灵物寄身,身处凡世,却三界无着,六道无归。若是你死了,一切归湮于天地,他也将重归凡尘!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


 ……


 ……


 “我是真的没事,你看——”


 下界凡间,季雪庭自是不知道九霄之上,有两位高高在上的仙君正因为他而差点自相残杀。


 他只是觉得脖子微微有些发凉,这种征兆就跟他的眼皮跳一样,属于那种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面前正杵着两位花容失色的同伴,季雪庭便是再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倒也不太好意思打断对方的关怀。


 思前想后,季雪庭最终也只能微笑着展露出自己腹部骇人伤口,任由他们看到自己身体的异状,只为了让那两人早日安下心来。


 伴随着季雪庭的话语,他腹部那无比可怖,仿佛下一秒连肠子都能滑出来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自行愈合。


 无数肉芽自粉色的创面中蠕蠕而出,然后彼此融合,相互交融,然后肉眼可见地变得平滑,先是柔软的粘膜,随后肌肉,最后慢慢蒙上淡红色的新生皮肤……


 不过片刻功夫,季雪庭腹部那条长长的伤口,就已经彻底地长好了,也就是仔细看,才能勉强在看出那一块的皮肤下方隐隐有一道细细白痕。


 而这时候,他身上那些先前从伤口处冒出来的鲜血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干涸。


 “雪庭哥哥……”


 “季仙君,你这是……”


 季雪庭挑了挑眉,然后慢慢重新给自己系上了衣襟。


 等把衣服都整理好之后,季雪庭刚才转头对上了依旧目瞪口呆面无人色的那两人。


 “哈哈哈是不是特别神奇?”


 他大笑道,伸手分别拍了拍鲁仁和宴珂的肩膀,让人回神。


 “先前其实也没想着说,但现在看来还是得解释一下,那什么,我的经历有点特殊,”季雪庭抓了抓头发,笑着解释道,“我其实并非是寻常修行者飞升……三千年前我出了点状况,原先的肉身就被彻底损毁。本来呢,按照我那种状况吧,我要是运气好,应该能弄个威风凛凛的厉鬼当当,不然也可能就老老实实重归轮回去转世。但事情反正就是有点不凑巧,我的魂魄不全,厉鬼和轮回转世都没排的上号,中间……唔,反正又发生了点机缘巧合的事情,总之懵懵懂懂的,我就莫名其妙跟一个灵物融为一体,化为了灵物寄身。”


 “灵物寄身……”


 那宴珂脸色惨白,喃喃低语。


 季雪庭只当他不知那是什么,便笑笑道:“哈哈哈,解释起来也麻烦,中间修行的事嘛说起来太复杂啦,反正你只要知道,你如今所见着的这具躯体并非真正的人身,乃是我寄身的一具灵物便是。不过这灵物经过雕琢之后,化为了我原本模样,成了一具灵偶。”


 “灵物雕琢后可成灵偶,刀枪难入,有伤自愈。”


 那一旁的鲁仁倒不愧是天庭里的甲等仙官,听到季雪庭自诉为灵偶寄身,开口便说出了灵偶特征。


 只不过他说出这段话时候,面色却格外难看,看着季雪庭时的眼神更是无比复杂。


 那种仿佛看着将死之人一般,包含着震惊,痛心,不敢置信和努力掩饰伤感的眼神,简直让季雪庭胆战心惊,没等鲁仁再开口说些别的,他连忙笑嘻嘻截了鲁仁的话头,冲着面前依旧恍恍惚惚,显然是受了莫大惊吓的宴珂说道:


 “没错,就是刀枪难入,有伤自愈,毕竟是灵物所化,不管怎么样就冲着这个名头这具身体也得有点小神通不是……所以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就别担心了。”


 结果季雪庭都这样安抚了,宴珂还是一副随时能心碎到晕厥过去的模样。


 “真的,你别不信。”季雪庭道,“刚才你看到的伤口也就是看着恐怖而已,就连你看到的血……都是当初为我雕琢人身的那老头担心我出门在外,受了伤不流血太蹊跷会被人误认为是妖物,特意给我制作的假血而已。”


 说完他在自己腹部残血上抹了一把,放在指尖舔了舔,然后笑道:“……这血都是甜滋滋的。”


 听到季雪庭这般笑嘻嘻不伦不类地安抚着那位人类贵公子,若是在往常,鲁仁恐怕又要忍不住摇头,暗自唾弃这季雪庭为仙不正,太过轻佻。


 可这一刻,骤然发现季雪庭竟然并非常人,而是灵物寄身,鲁仁心中却除了震惊和同情,再容不下丝毫别的情感……


 原来这所谓灵物寄身,乃是天地间十分罕见的一种存在。


 想要化为灵物寄身,首先须得有天地间绝无仅有,吸收了亿万灵气的天地至宝一件。


 而这至宝虽然难得,更难得的却是灵物寄身所需的另外一部分——一缕残魂。这样一缕残魂说起来似乎寻常,毕竟这凡间芸芸众生,每一日都有数不胜数的人魂神魄轮回流转于这**八荒三界六道之中。


 然而,能够与天地至宝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的残魂,却格外少见。


 首先,这一缕魂魄必须是在饱受苦难,极度痛苦中抽离人身的。


 因为太过痛苦,所以才会残破不全,残缺不全,才可与灵物交融合一。


 其次,这魂魄主人生前应当是心志坚定,钟灵毓秀,超乎常人之人,不然那魂魄一旦抽离人身,便会倏然消散,根本无法维持残魂之态。


 再其次,这一缕残魂又必须是全然清澈,不带一丝一毫的怨憎嗔恨,不然光是靠近至宝灵物,恐怕就会因为自带的阴秽之气而被打散。


 ……可这世间,又哪里能找到这样全然矛盾的残魂呢?


 既然身前已是鸾翔凤集超乎寻常之人,在受到连魂魄都无法保全的痛苦之下横死,哪里又可能毫无怨言,无憎无恨?


 ……


 而且,即便是机缘巧合之下确实有人这般倒霉化为了灵物寄身,有了那所谓的刀枪难入有伤自愈的本领神通,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毕竟灵物寄身更像是这天地规则不小心出了差漏导致的产物,所以一旦化为灵物寄身,便彻底与这天地感应断绝了联系。它非妖非鬼非人非,是以天地不收,六道无着。一旦所用灵偶耗尽灵力,那灵物寄身便如同寻常的山石草木一般彻底湮灭,消散于天地。对于修行成仙之人来说,这下场……简直比身死道消还要恐怖。


 此时鲁仁再想起先前季雪庭无意间同他说过自己体质特殊修行不易,所以好不容易才飞升成仙,心中只剩骇然。


 灵物寄身甚至都无法察觉天地气机,而季雪庭竟然能以这幅躯壳修行飞升……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厢那鲁仁心头万般思绪,千回百转,恍恍惚惚乱了神,那厢宴珂却依旧在纠结于季雪庭之前随口带出的旧事。


 “肉身损毁?雪庭哥哥……”


 少年抓着季雪庭的手,声音有些抖。


 “肉身损毁是什么意思?你,你之前连尸体都……为什么你连尸体都没有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宴珂如今这副壳子里的不过天衢仙君一道妄念所化的念蛇。


 既只是妄念,自然没有什么神智记忆。若非莫名其妙有了个少年人的肉身,让它在这肉身中慢慢涵养圆满,恐怕它脑子里到现在也只有对季雪庭的渴求与欲·望。


 可现在,它却在猝不及防之中,听到了关于季雪庭的过去。


 一想到雪庭竟然“肉身损毁”,一股莫名的恐惧与极致的悲凉瞬间在他胸口腾然升起,只叫他恨不得痛苦欲死。


 心神激荡之下,宴珂所有的情绪都外显在了脸上。


 季雪庭看了看他,眼神微暗。


 “哈哈,那个啊……早就记不清了。”


 季雪庭打了个哈哈,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应当知道我的事情啊,雪君莲华什么的……三千年前我既是个昏聩的末代皇帝,自然是把自己的国家搞得民不聊生。所以死了之后,我可能就被人抛尸街头,让当初那群饱受恶政之苦的民众一人一刀切碎了带回家吃了……”


 “……”


 宴珂眼睛死死盯着季雪庭,嘴唇翕合许久,却因为太过于激动,话语仿佛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那那副近乎崩溃的模样落入季雪庭眼中,让季雪庭连忙改了口。


 “那什么,说不定也没有那么惨,可能就是普通的五马分尸什么的……喂,宴公子,你放轻松一点啦,唉,真是个小孩子,竟然这般认真。”


 季雪庭卷起袖口,探过身去,慢慢将宴珂眼底的眼泪擦拭干净。


 “明明都已经是三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眼看着宴珂这样认真激动,季雪庭也终于收起了自己先前那副笑嘻嘻散漫的样子,只不过他看着宴珂时,表情依旧是柔和又轻松的。“我死了之后浑浑噩噩过了很多很多年才找回灵智,那个时候我都跟一坨石头合二为一了,哪里还记得刚死的时候发生在我尸体上的事情。”


 ……


 【“啧,人终于死了?”】


 【“回公子,是的。都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是死了。”】


 【“终于死了,我都等得不耐烦了……等等,你们先前打算怎么处理这人尸体?”】


 【“回,回公子,这等逆伦之人,自然也就配裹张草席抛尸于乱葬岗之上……”】


 【“裹草席?乱葬岗?呵,我倒不知道,像是这种恶心至极的东西,竟然还配用我晏家的草席?竟然还配拥有全尸……你也是在我家这么多年的人了,是不知道若是本应送入祭天台的末帝尸首出现在城外乱葬岗会给晏家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属,属下疏忽!求公子恕罪!”】


 【“……起来吧,烦人,幸好我来得早不然又要被你们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捅娄子。这样吧,你们就……就先把他的皮给我剥下来好了,我后院刚好还差个人皮箭靶,剩下的那些部位就切碎,然后去喂狗好了。”】


 【“……”】


 【“怎么了?这是听不见我说话了?”】


 【“公子,这……属下……晏少主他……”】


 【“他什么他,好笑,你们现在倒开始顾忌起晏慈那瞎子了?早干什么去了?那家伙好不容易才从这玩意身上取回自己的仙根飞升在即,还会记得回凡间看顾这位‘旧情人’?哈哈哈哈哈哈——滚,去给我办事!管它什么晏少主,他老人家是要去仙界当神仙的人,可你们都还在凡间,而管着这凡间的……可是龙椅上那位。”】


 【“遵,遵命。”】


 【“那张皮给我好好剥……我的狗也给我好好喂,那个人的骨头,一根都不许给我剩下!”】


 ……


 ……


 ……


 青州,荒野,歪脖子树下。


 “……都过去了。”季雪庭冲着面前的少年笑着说道,“你也没必要为了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这般牵动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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