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廊桥（三）

 舒璐鸢拉着宋墨衣的手，“咱们上去看看，到底有多少难民，还要出动这么多的官兵。”


 宋墨衣本来不感兴趣，但是又担心舒璐鸢一个人上去会有什么危险，无奈之下，只能跟着上去。


 可是刚要过去，一个官兵就拦住了他们，“你们是什么人？上面危险，不能上去。”


 “我们就是上去看看。”


 “不行。”


 他们这里的争执可能引起了苏直的注意，苏直径直走过来，“掌柜的，夫人，你们来了，我替城外的难民多谢你们了。”


 “大人客气了，大人为民尽心尽力，才让我等心悦诚服。”宋墨衣客套的说着，对舒璐鸢说道：“既然不方便，我们就别上去了，这就回去吧。”


 舒璐鸢蹙眉，只听着那苏直对那官兵说道：“他们是福来客栈的掌柜和夫人，给难民送粮食的，让他们上去看看。”


 苏直看着舒璐鸢，眼里带着笑意，“不过你们要小心才行，难民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一直想要闯进来，不过他们毕竟不具有攻城掠地的本事，上去之后，看一眼就下来。”


 宋墨衣微微的蹙眉，一只手搂紧了舒璐鸢的肩膀，“那就多谢苏大人的慷慨了。”


 舒璐鸢点了点头，“多谢苏大人。”


 宋墨衣撑着伞，带着舒璐鸢一步步的走了上去，这古城墙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了，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在烟雨茫茫的人海中，显得十分高大古朴肃穆。


 等到了两个人上去之后，看着几十个官兵拿着弓箭严守以待，而舒璐鸢直往下看了一眼，脸色就有些微妙的变了。


 她看了一眼宋墨衣，宋墨衣微微蹙眉，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没想到这次的难民竟然如此之多，这阵势都有些赶上攻城了，刚刚苏大人可是说少了，我以为也就几百人而已，这么一看，至少的一万多人。”


 宋墨衣脸色凝重的轻叹了一声，“难怪他们紧守着城门不让进，他们要是进来，里面就全都乱了。”


 舒璐鸢看着大部分的难民都席地而坐，有的抱着孩子躺着，还有的孩子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不过在城门口的几十个人，他们长得最是强壮，不断地辱骂挑衅着城门的士兵，还拿着木头企图打破城门。


 舒璐鸢看了都有些心惊，也难怪苏直着急了，他在乎的也许不是难民会不会挨饿，而是他们会不会发生暴乱。


 天色阴沉沉的，所有的人都困在雨里，冷清的让人的皮肤细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舒璐鸢心里发毛，他们不会才来这么短的时间，这地方就没了，要改朝换代了吧，前面的那几十个人，明显就是有备而来，或许说，他们是那些难民的领头羊。


 她又想起了小乔对他们的评价，土匪，奸淫掳掠？


 眼下看来是没有错的，舒璐鸢看着宋墨衣拿着伞的手微微的一抖，然后把她往后拉去，“小心。”


 一块石头就落在了舒璐鸢刚刚站着的脚底下，她惊讶的看着下面。


 “开门啊，光看有什么意思，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人，你们这些贪官，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还把城门关了，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我们还有老人和孩子，要是死了，我们就吃人肉，喝人血。”前面的一个粗壮的大汉骂道，吐了一口唾沫，狠狠的啐了一口。


 苏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来的，他们把粥已经送了下去，可是那粥就在城墙根上一动也没有人动。


 苏直轻叹了一声，“宋掌柜的，以前见过这样的场面吗？”


 宋墨衣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见所未见，此次难民怎么如此之多，就算是天灾人祸，也只是局部区域性的百姓受苦，这么多，是一个地区的都来了吗？”


 苏直轻笑，“可笑就可笑在这里，我刚刚派去勘察的人传回来信，东胡那处不过是旱了几年，那地方的官员贪心不足，吞了几百两银子，难民无处安放，可是边界处一个小国得了时机，趁机钻进难民里，嚷嚷着要造反，这不，几万人的难民就出现了。”


 “他们有的根本就不是难民？”舒璐鸢有些心惊，看到下面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向施粥的地方慢慢走过去，刚要靠近粥桶，被前面的大喊一脚踹飞了。


 舒璐鸢捂着嘴看着，那女人和孩子疼的在地上翻滚着，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助，都是冷眼看着，有的甚至往后面挪了挪位置，也要和那女人保持界限。


 苏直咬牙，“当然不是难民，我们派去的官兵送去了粮食银两，都被洗劫一空，他们是安插在难民李的奸细，控制着一群难民，准确的说，是控制着暴乱的走向。”


 舒璐鸢脸色一变，这不就是当初他们说的那个皇帝给他和许品言出的那个问题吗。


 几百个百姓为质，换一座城池，要怎么办？


 舒璐鸢看着苏直，目光有些复杂，只是如今，几百个百姓可能对他们刀剑相向，交换的也不是区区一座城池，而是整个天下了，帝城被围，皇帝还有些落脚之处？


 恐怕早就沦为天下笑柄了。


 几百个百姓，换一座天下，这样的选择恐怕谁都会选吧。


 苏直眉心紧紧的皱着，看着几个大汉发泄似的在殴打着那个女人和孩子，苏直一把夺过旁边官兵的弓箭，冲着下面射过去。


 嗖的一声，那箭落在了那个大汉的旁边，几个大汉身形一顿，一个男的哇的叫起来，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耳朵，“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几十个大汉开始骚动起来，戒备警惕的看着上面的苏直，“杀人了，当官的杀人了，他们不把我们难民当人，不让我们进去还要杀了我们……”


 苏直面色冷硬的看着下面，目光狠厉，语气凌厉，十分大声的冲着下面喊道：“你们是难民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其中有敌国的奸细，这就是为什么下令关上城门的原因，真正的难民，我们不会抛弃你们，不会扔下你们，墙角处的粥桶，你们可以随意的吃饭，永远不会断了，但是你们当中的奸细要是阻碍你们，引到你们做出什么大不敬之事，就别怪我不客气，只能按照奸细的罪名一并处置。”


 下面一片寂静，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其中那个捂着耳朵的说道：“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奸细？明明是你们不想让我们活下去找的理由，我们要饿死了，有家回不得，是你们当官的贪了我们的银子和粮食，让我们无家可归。”


 难民中间发出一阵骚动，大家都站了起来，瞧，在他们中间占据主动权的，永远是不甘于落后的人，比如说那几个大汉，他们太会引导局势的发展了。


 而那些难民似乎也已经默认他处于一个领导的地位，否则一群杂乱的真正的难民，在饥肠辘辘的条件下，怎么会不敢去吃官府施的粥呢？


 可见，他们中间某些利益的关系已经形成了，换句话说，那写真正的难民，已经不再相信官府，已经开始相信那些在难民中间的领导者了。


 苏直指着那个大汉，动作迅速，“我说过，真正的难民我们不会扔下你们，本官是当朝的一品尚书，眼下我已经派人去你们东胡把贪赃枉法的官员给擒拿回来，等到审核完毕，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个你们无需担心，等度过这个饥荒，我再去向皇上请旨，见面你们的赋税劳役，皇上爱民心切，一定会同意的。”


 周围的难民百姓窃窃私语着，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前面的大喊之一高声喊着，“去把皇上叫来啊，我们要见皇上。”


 “是啊，我们要见皇上。”


 那些难民群情激奋，“我们要见皇上。”


 苏直就算再厉害，一张嘴也说不过一万张嘴，他轻叹了一口气，舒璐鸢眸子微微一转，“苏大人，眼下还是让难民吃上饭的好，甭管他们怎么做，难民就是饿的百姓，你看看他们中间有些拖家带口的，那些女人孩子和老人，总不能算是奸细呀。”


 苏直点头，“我知道，但是你看，粥已经送下去了，那前面的人护着不让那些难民吃，又能如何？”


 “你看，不是皇上要饿着他们，是他们的难民要饿着他们自己啊。”


 苏直目光一动，“对。”


 说着，他转过头，“等皇上日理万机忙完了，自然会过来看望你们的，皇上下令，粥已经送了下去，无论是谁，都有权利过来吃，若是有人拦着你们，上面的箭，随时对准了他的脑袋，我们不管是不是难民，但凡是拦着你们吃饭的，一律格杀勿论。”


 话刚说完，那些官兵重新上了箭，而那些难民听到这话，不顾一切的蜂拥过来，聚集在墙根处，你一碗我一碗的端走，还有馒头，都很有秩序，就算是其中有的拿了两三个，也是为了给自己后面挤不过来的妻儿。


 而那几十个大汉看到这一幕，也跟着上去挤，其实就是去捣乱，可是没有办法，没有方法能够有效的阻止他们的举动。


 宋墨衣看着雨越来越大了，搂着舒璐鸢，“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舒璐鸢点了点头，“好，苏大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不过我看着眼下喝粥也不是个办法，回头还是让人买些粮面做成馍馍的好。”


 苏直微微蹙眉，也从高处的台子上下来，“话虽这么说，但是人太多了，粮食根本就不够，若是要开国库，需要几十道手续，而其中还有敌国的奸细，皇上不会轻易同意的。”


 “这也无可厚非，皇上顾虑总是从大局出发的，不过苏大人，这些奸细也不是方法，我觉得还是要想个办法赶紧去解决了才是。”


 “夫人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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