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廊桥（九）

 苏直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夫人有何见教？”


 “君王至尊无可置疑，但是百姓之苦也会体谅，事情并非凭空发生的，理应找到源头才是。”


 苏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夫人说的在理，我都明白，其实这个小姑娘中午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我知道，还有比这些还要惨的，但是我们的朝廷一直在往最坏的方面打算，夫人见识不浅，令我佩服，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我们不可避免，也必须要做出选择。”


 舒璐鸢渐渐地听着，心里也渐渐的明白了，苏直已经做了准备，他的意思是说，战争无可避免，流血也不能忽视，到底是会死人，会有无辜的人死去，也许也会有坏的人活下来，但是他们一直在往好的方面去努力。


 舒璐鸢看了一眼后面的平儿，什么话也没说，转而看着苏直，“既然大人已经有了决断，必然是站在皇上和百姓的角度上考量过得，那就祝愿大人能够心想事成了。”


 苏直颔首，“多谢夫人的关心，要不是这个丫头及时报信，我也不会这么快想出办法。”


 平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的低下头去，舒璐鸢抿唇，“告辞。”


 她招呼了小白和惊羽两个人，她们就回去了。


 老实说，原本舒璐鸢还挺好奇苏直用的是什么方法，不过三天以后，结果出来了，城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那一夜的厮杀仿佛是帝城的人做了一个梦，梦里惊恐万分，但是睡得极其安稳，一觉醒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太平长安。


 苏直被加官进爵，一跃成为当朝首辅，人们仿佛忘记了在城外吃不饱饭的难民，举国欢庆这一事件不战自破。


 而舒璐鸢和宋墨衣却是很清楚，他们感觉到那一晚上城门被打开，无数的人从城外飞奔进来，叫嚣着，张狂着，得意着，但是没多久，他们得意的声音就淹没在了惊恐的呼喊中。


 他们掉进了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里，陷阱里面有各种利器，你想爬都爬不出来。


 几百桶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同血腥味和烧焦的干味儿，一连在帝城的天空上飘飘荡荡两三天才消散干净。


 而舒璐鸢依然记得，她站在客栈的上头看着城门的方向，大火烧了个满天红，一边是叫嚣着的地狱一般的存在，一边是安宁祥和的夜晚帝城，一墙之隔，几百个亲卫军连成了一座人墙，谁也过不去。


 所谓的难民，一时之间苍蝇似的乱撞，心怀鬼胎的细作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冲了进来，而懦弱无助的难民依然在后面抱头鼠窜，一场火把难民和细作区分开来，该死的都死了，就算是有误伤，也无人知晓。


 一时之间，大家津津乐道的都是苏直的英明机智，而东胡这个地方皇上派去了忠臣将领，重振东胡，那个贪官的脑袋至今还在城墙头上悬挂着，再也没有难民企图造反，皇帝给予丰厚的抚恤，给与优厚的政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就是有异心了。


 当那些被烧死的人，直接被埋了，除了土被翻新能被轻易地看出来之外，没人知道那个城门口的城墙下，埋藏着多少尸骨。


 舒璐鸢心里沉甸甸的，一直提不起兴趣来，苏直手段的确是比她果决，也比她适合这个国家。


 平儿在这里留下来，虽然还没找到她的亲人，但是仇人已经死了，她也已经心满意足，城门口打开，来来往往的商人富贾依然不绝于往，这几天的忧心忡忡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客栈里的生意跟以往一样的好，苏直这两天来的也多了，只是舒璐鸢对他的态度不像以往那么感兴趣了，所以也就冷淡了些，苏直并没有什么变化，不亲近，也不陌生。


 相反，平儿对他却很感兴趣，舒璐鸢也乐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舒璐鸢在前面算账，老张在下面招呼客人，宋墨衣坐在舒璐鸢的后面看着账本，其实也看不进去，不过他也要装装样子啊。


 平儿脸色红红的从苏直的客房里出来，目光里温柔的要溺出水来，舒璐鸢笑了笑，意味深长，刚要说什么，苏直从楼上下来了，他面色倒是平常，看不出什么。


 “大人慢走。”平儿低头，行了个礼，目光偷偷的瞄着苏直。


 苏直边走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走到柜台前，“夫人，告辞了。”


 舒璐鸢点头，“苏大人慢走……”


 苏直刚要走出去，就听着旁边的花楼里面惊恐的大叫，老妈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满手都是血，“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啊……”


 舒璐鸢心里一沉，想到了小乔，苏直自然也听到了，连忙跑了出去，附近的衙役在巡逻，听到动静也赶了过去。


 舒璐鸢也跟着跑出去，宋墨衣蹙眉，不慌不忙的放下手里的书。


 老妈子一看到苏直就要扑上去，“苏大人……苏大人救命啊……”


 苏直轻轻的一躲，躲过了老妈子的血手，转而走了进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姑娘都惊恐地从楼上跑下来，还有衣衫不整的男人，慌忙的下楼。


 苏直站在那里，“不要乱，都不许跑出去，就站在那里。”他大声的吼道。


 衙役一来，立刻就把这里监管起来了。


 舒璐鸢和宋墨衣紧接着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着，老妈子瘫软的坐在地上，哭着大喊，“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舒璐鸢走过去，“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小乔呢？”


 老妈子目光涣散，而后抬起头看着她，“夫人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就死人了。”


 “璐鸢，我在这里。”小乔从容款款的从门口出现，只是有衙役看着，不让出门，她笑了笑，眉目温婉，顾盼流连。


 舒璐鸢笑了笑，走过去，“你没事啊，这里怎么了？谁死了？”


 小乔一摊手，“我也不知道，我听到动静才跟着跑下来的。”


 说着，就转头看着苏直正打算往楼上走，一个衙役回去报信，把官府里的仵作和其他人都带来了，很快就把周围圈起来了，因为舒璐鸢和宋墨衣是熟人，也没赶他们走。


 下面的官差把姑娘们和男人都赶在了一起，蹲在了地上，几个人吵吵杂杂的，苏直上了楼，一个官差经过搜查，终于找到了要找的地方，“大人，在里面第二间。”


 苏直快步的走过去，里面一股浓浓的脂粉味，根本就闻不到什么血腥味，不过一进去，里面轻蔓飘摇，微风轻轻地吹着，床上的幔帘掩盖着床上的人，只能看见一个女人的头发从床上耷拉在外面，轻轻的晃着，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也能发现那个洁白如玉的肩膀，带着小巧玲珑的锁骨。


 官差首先走过去，用刀轻轻的把幔帘打开，就看着一个女人裸着身子，身上盖着一半的被子躺在床上，而眼睛紧紧的闭着，脸上和身上的皮肤已经局部出现了灰青色，那不是正常人才有的颜色。


 而这个女人的额头上，似有一点朱砂，美得不可方物。


 苏直微微蹙眉，摆了摆手，那个官差就放下了幔帘，他眉心微蹙的走出去，下了楼，楼下的官员已经等着了，恭恭敬敬的，心里头却直打鼓，这苏直是什么身份，却能第一时间赶来，自己主管这一方面，到现在才来。


 “苏大人，有劳苏大人费心了，苏大人可有发现什么吗？”


 苏直微微抿唇，“让仵作进去验尸吧。”


 “是。”


 “苏大人，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下官好了，这等小事不劳苏大人费心了，都知道苏大人日理万机的，下官一定把这件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请苏大人放心。”


 苏直脸色严肃，点了点头，“好，这里本就是你的辖区，也该你来管，本官就不过问了，若是最后有了什么结果，及时的通报给我。”


 “是。”那小官点头哈腰的。


 苏直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现场。


 舒璐鸢看着里面，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苏直走后，她的绿灵石又动了，寒气逼人，不过比苏直在的时候程度要弱一些。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除了苏直，还没有人能让绿灵石有这样的反应。


 舒璐鸢摸了摸那绿灵石，宋墨衣自然也发现了，脸色凝重的很，他回头看着苏直已经渐渐走远了，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舒璐鸢心里微微一颤，推开那个官差就跑了进去。


 “哎，拦住她……”那官差大叫。


 那小官一惊，宋墨衣连忙说道：“我们是苏大人的好友，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我夫人要进去看看，死的人是否是她的好友。”


 那老妈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扑向那个小官，“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我真的不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啊……”


 小官被她吵得，自然没有时间去管舒璐鸢的事情。


 小乔目光转了转，趁着众人不经意间，也跟了上去。


 舒璐鸢很容易就根据绿灵石的反应找到了那个房间，一进去，绿灵石的寒气像是要溢出来，白色的寒雾不断地出现，她心里渐渐地恐慌，神情立马戒备起来。


 小金龙也发觉到了主人的不对劲，时刻准备着。


 可是寒气没有减弱，她一进去，却没有想象之中的意外和陷阱，有衙役和仵作在那个床前不断地忙碌着，舒璐鸢还能看到死的是个女人，双目紧闭着，像是在睡梦中死去。


 仵作让人把尸体抬上了担架，准备运回去，一转身，看着舒璐鸢，“哎，你是怎么进来的？”


 舒璐鸢看着那真的只是一副尸体，可是绿灵石的寒气却从未减弱。


 她觉得奇怪的很，“老伯，这女子是怎么死的？”


 那仵作摇了摇头，“我还没细看，不过刚刚没发现身上有什么伤口，而且也不像是中毒的迹象，等我回去查验清楚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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