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残忍的慈悲

 艾琳达盯着耶愣了两秒，随后轻轻哼了一声，转而把目光看向了撒塞斯，撒塞斯见此微微点了点头，于是艾琳达转回身，朝着魔族本阵这边走了回来。


 “你可以休息了，汲血使者。”艾琳达一边向回走，一边对着手中的汲血使者说道。


 在艾琳达说完之后，汲血使者的触手逐渐停止了扭动，紧紧地缠到了一起，重新变成了那柄血色的长刀，而刺入艾琳达手臂上的四根细小的触手也从艾琳达的手臂中拔了出来，退回到了刀柄里，这把活着的刀又再次陷入了沉睡。


 月神此时也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原本整洁的素衣如今变得破败不堪，显得极为狼狈，在有些哀怨地分别瞪了艾琳达和耶一眼之后，她一言不发地打开空间裂缝直接回到神界了，作为一个很好面子的女神，变成了现在这副不堪入目的样子，月神自然不会继续留在众人面前了。


 “那我们已经赢了三场了，这次是我们赢了。”在艾琳达走回魔族本阵之后，撒塞斯漠然地看着耶说道，“按照管理，你今天带来的士兵都得死在这里了，是你下令让他们自裁，还是让我来动手呢？”


 “先等等，撒塞斯。”耶闻言抬起了手。


 “哦？”撒塞斯看着耶，眉头一挑，“难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撒塞斯，给他们一条生路吧，我可以保证这些士兵不会再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战场上，对你们而言，他们无法继续投入战争就毫无威胁了。”耶看着撒塞斯说道。


 “你真的以为留他们一条姓名就真的是善良吗，真的就能让他们获得救赎吗？”撒塞斯面色平静地看着耶。


 “事情总要做了才知道，只要能活着，就还能有希望。”耶回答道。


 “如果连希望都被剥夺了，仅仅是活着而已呢？”撒塞斯目光中带着一种深意，“如果你坚持要试一试的话，我可以让一步，你带来的这些神族士兵，我要杀掉一半，剩下的一半，随你的便。”


 “但是我想把他们全部活着带回去，我知道我这样有些过分和不合规矩，我们来一战吧，如果我输了，我便只带回去一半，如果我赢了，请你放过他们全部。”耶抽出了圣剑欧西斯。


 “算了，我懒得在这里跟你交手了。”撒塞斯摇了摇头，手指藏在斗篷下面偷偷地勾画着什么。


 “那我便把他们全部带回去了，我会保证他们全部都不会再出现在战场上的。”耶稍稍一愣，说道。


 “我再让一步，四分之一，其余的你就带走吧。”撒塞斯话音一落，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了神族的本阵，整整四分之一的神族士兵在一瞬间消失了，不知所踪。


 “撒塞斯，你！”耶显然没有料到撒塞斯暗中动了手脚。


 “我已经退让了两步了，你要是再说什么，可就太过分了，耶·拉得。”撒塞斯漠然地说道，“我这次要告诉你两件事——一是你不可能救到所有的人；二是有些事你认为是慈悲的决定，对于别人而言，很可能是一个残忍的决定，剩下那些神族士兵你就带走好了，记住你的保证，希望你不会为你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说完，撒塞斯不再理会耶那有些复杂的神情，直接转过了身，朝着魔族的士兵们下了令：“回去了。”


 在撒塞斯的命令下，神族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开始退兵了，很快就在神族众人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我们也回去了。”耶看着魔族离开的方向轻声下令道。


 撤军之后，耶把这些士兵全部带回了神界，然后一如他承诺的那样，他禁止了这些士兵再到战场上去，并且和其他神族高层进行了一些沟通，使得这些士兵也不会被其他的高阶神族带到战场上去。


 不过做完这一切之后，光之真神突然召见了他，等到他走进了光之真神的秘境之后，正在坐着看书的光之真神用有些无奈地语气对耶说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吗？”


 “蠢事吗？”耶马上就明白了光之真神说的是什么事情，“您是这样看的吗？”


 “对，蠢事，非常蠢的一件事。”光之真神肯定道。


 “为什么您会这样看？我把他们从必死的战场上救了下来，难道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这样一件事情，是蠢事吗？”耶有些激动地问道。


 “你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吗？”光之真神合上了书，扭过头来平静地看着耶，不过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凌厉。


 “……”耶被光之真神问得一愣，沉默了片刻，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耶很快便想到了，不过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答案，让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们是为了您而活着的。”


 “没错，他们是为了我而活着的，我开辟了神界，创造了神族，赋予了他们延续生命的权力，让他们有了活着的意义。”光之真神紧紧地盯着耶，“那么，我给予他们的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耶闻言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看着光之真神回答道：“作为您的使者，去和暗之真神的使者——魔族，进行战争，为您赢得和暗之真神的争端。”


 “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光之真神看着耶的眼神柔和了几分，“那你就应该知道了你做的这件事有多蠢了，你确实救下了他们的命，但是同时你却也夺去了他们活着的意义，这对他们自己而言，或许比死了还要更难以接受。”


 耶沉默地看着光之真神，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愿服输的意思。


 “你真是个顽固的家伙。”光之真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你在真正的见识到结果之前，是绝对不愿意服输的，不过这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最多再过十几天，你就能看到结果了，你行事的方法要改变一下了，并不是所有人的价值观都是相同的，每个人对于‘救赎’的概念也是不同的，归根结底，你的眼界有些不够广阔，看不到别人真正需要的东西，有时候，你的慈悲，对于别人而言，是一种残忍。你去吧，去看看这件事的结果，然后好好思考一下吧。”


 耶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秘境。


 正如光之真神预料的一般，被也禁止再去战场的那些神族士兵们，在五天之后，除了一小部分不顾耶的禁制令偷偷返回了战场，其余的大部分神族士兵集体选择了自杀，重新化作了一片片光辉回到了那所有神族的生命之源中。


 对于这样一种结果，耶可以说受了不小的打击，在圣园中那磅礴的生命之源前足足呆坐了三天。


 “我这样，真的是做错了吗？”耶仰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现在想通了吗？”光之真神出现在了耶的身边。


 “我原来一直都是一个这样残忍的人啊，还可笑地一直都以为自己很善良。”耶苦笑道。


 “你的出发点并没有错，想要救赎他人，是一个很好的出发点，但是你搞错了方法。”光之真神说道。


 “对啊，直到现在我才清楚我的方法错的有多离谱，正如塞音所说的那样，我这是……伪善啊。”耶的声音透着深深地疲惫。


 “你把你自己对善良的理解强加给别人，一味地按照你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帮助别人，他说你这是伪善也不无道理。”光之真神点了点头，“他还是把你当成朋友的，这不是他第一次想找点什么办法把你打醒了，而且这次也确实在你陷进去之前把你从歧路上拉出来了。”


 “他所做的大多数事情我都能理解了，但是还有一点，我依旧无法认可——我不能认可他用杀戮去解决问题的方法。”耶缓缓说道。


 “他其实是一个自私的人，在用牺牲他人的方法来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这是王者的思想，以自己为中心所展开的王者的思想，他的弟弟西沙亚特也是这样，正是因为这种思想，他们兄弟两个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才能拥有跻身古神的权力。”光之真神笑道，“而你的思想是属于仁者的，只是你先前有些不够成熟罢了，你们两个的思想，在根源上存在着分歧在正常不过了。你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做错的事情，那么你以后准备怎么做呢，我的小仁者？”


 “我希望救赎所有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但是我也知道我该换一种方法了，我不能再拘泥于自己的善良之中了，我需要先弄清楚其他人需要的救赎究竟是什么，然后再将他们渴望的救赎给予他们，我希望世界上一切的战火终将平息，也不会再有痛苦存留于世。”耶平静地回答道，“我绝对不会再施出这种残忍的慈悲了，我不是为了让他人痛苦而去努力的，我也有了以夺取他人生命的手段来平息他人的痛苦的觉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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