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兵戈·长歌（3）

 残阳如血


 落日的余晖从空中洒下，一点一滴地洒在陈郡残破不堪的上百栋房屋上。


 一个再普通不过，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年轻少年抹去了脸上厚厚一层的血污，用一只手撑在身旁的地面上，碎落在地面上一块接一块的木屑割伤了他的手掌；不过相比于他脸上已经斑驳交错的伤口来，手掌上那一条一条的伤口，根本就不算什么。


 忍着身体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少年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用尽了近乎十三分的力气，才站的平稳，推开了压在他另一只腿上的两具尸体。


 他知道是尸体，因为已经是透心的凉。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位姨娘的家；以前，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随特别疼他，经常给他买糖葫芦吃的姨娘，趴在那块青石板上看落日。姨娘总是，惮州的落日，很美。


 还一边笑一边指给他看。


 以后有喜欢的姑娘，可以带她到山头上去看落日时，再对她表白。


 等他成了亲，姨娘就对得起，他早早亡故的父母了。


 可此刻的落日余晖，毫无一丝美福


 男孩刚刚立起来，看到周围的场景，哓坐在霖上。


 姨娘面部向下，衣服已经被那些残忍的兵士撕裂开来后一剑贯穿腹部，姨娘曾经非常喜爱的深蓝衣裳上，流满了鲜血，整条衣服都被完全浸成红色。那块他最喜欢的青石板，已经不是青色，而是沾染鲜血后凝固的深红色。


 而自己的姨夫和表弟，一前一后地躺在屋子里；一动不动，他们的脖颈上，是一深一浅的两道血痕。


 男孩已经哭不出声来。


 刚刚那些兵士屠戮之时，姨娘紧紧捂着他，把他藏在青石板下的缝隙郑


 告诉他，不要哭，一定不要哭。


 不要让那些人知道你在这。


 男孩很乖，他会听姨娘的话。


 外面的动静，似乎已经平息下去，男孩在原地坐了许久，没有听到外面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之后，才站了起来，拖着姨娘的遗体，一步接一步，艰难地走到屋内。姨娘很瘦，可是他的力气太，拖着姨娘的遗体，太吃力。


 “嘭。”


 轻微的碰撞声，男孩伸着两只不算大的手，把三具遗体放在一起。


 他重新站起来，想找找看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点火的东西。


 姨娘过，情急之下火化，也是对逝者的尊敬。


 “这，我记得在这的呀。姨娘上次提过，这里迎…”


 男孩的动作霎时停住了。


 因为离他们家屋子不算远的陈郡城门，一个撕拉的声音响起；是开城门的声音，姨娘，不要让那些人知道我在这。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树起耳朵，想听，外面的人什么时候会离开。


 等他们离开，他才可以火化姨夫，姨娘和表弟的遗体。


 不让他们就这样躺着，好冷，好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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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余光映照下，陈郡原本就不多的百余左右的屋子破败不堪。


 豫璎珞曾经短暂居住，位于陈郡中央偏东侧位置的建筑群，被大火焚烧过后中只留下了一片木石碎片所组成的废墟，破碎的瓦片零零落落地叠靠在木材之上；而它周围的房屋，大部分只是沾染了血迹。


 可围着它们的围墙和木门，被悉数推倒。


 不少屋子，原本修建了还算坚固的大门，可以看到门缝上残留的纵火痕迹。


 是被烈火，活生生地焚烧而开。


 此刻，一队十六人所组成，以面带暗蓝色花纹鬼面面具武者为首的队伍走进了陈郡。


 “大人，看样子，惮州军已经撤离了。林家和莫家的人，应该是清理过屠戮后的战场。”


 “这里，也配称之为战场？根本就是他们的一场暴行而已。”


 问楼，问八尊之一。


 冰鬼武尊目光由左向右扫视，一览无余。


 陈郡的面积不大，几条街道上，南梁人与林氏和莫氏武者激战过后所形成的尸体堆，以及那些逃跑过程中遭到屠杀的百姓尸体，应该都被清理过；路上除了血迹，别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可那些人很明显。


 没有打扫那些屋子内被杀害的人。


 不少屋子里，都留有尸体。


 一具接一具，交错在一处；冰鬼武尊怒从心生。


 可惜，林氏和莫氏的人已经远离。不知去向，他无处可追；没有想到，接楼主令后，一路追踪张韬凡，却来到了已是一片惨状的陈郡。


 “冰鬼大人，此事如何传信楼主？”


 身旁白衣女士开口询问。


 “必要慎重。此事若处置得当，将为楼主巨大助力。”


 冰鬼武尊淡声道。


 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悲悯交杂的情绪。


 “是。”


 两侧白衣人纷纷颔首，听承他的命令。


 “当真，已经失去了张韬凡的踪迹？”


 冰鬼武尊停下了胯下战马的前进，沉声询问。


 若不是陈郡眼前景象太过惨烈。


 追踪张韬凡的踪迹，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确实已经追踪不到。陈郡周边，似乎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白衣女士显然有些疑问：“冰鬼大人，为何许王座要在文函后秘密附上这一条。而不是以楼主的命令？”


 “很显然，这不是楼主的命令。”


 “什么！？”


 所有人同时以惊愕的目光看着冰鬼武尊的背影。


 “冰鬼大人，你确定吗？许王座可是极少，在楼主的文函后秘密加附的。尽管楼主所有的书信都是由他寄出。”


 “当然确定。可是楼主并没有不允许王座附上密令，对吧？因为楼主和许王座的习惯，你们已经形成惯性思维。即使是许王座以个人名义秘密附属一道命令，你们也会认为这是楼主的意思。”


 冰鬼武尊笑了笑，身周两人尴尬地垂下头。


 “不要多管，我们执行命令便可。青青，你设法再行追踪。”


 他对身旁女孩。


 她是冰鬼武尊所率一行人马中，先精神力异常，最擅追踪之人。


 “是，冰鬼大人，我到城外探查。”


 名为青青的白衣女士策马离开。


 “大人。那边，似乎有人。”


 冰鬼武尊与手下的提醒近乎同步，转头看向身旁那个还算完整的院落。


 那个身处在屋子内，守在三具尸体旁的男孩。


 双目倔强却又平静的眼神与他对视。


 “蹬。”


 冰鬼武尊侧身下马，淡步，走进了眼前的屋子。


 男孩没有想要逃跑，只是抬起头，丝毫不恐惧地望着他脸上的那张鬼面面具。


 开口。


 “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想要杀我。”


 “不，当然不。”


 冰鬼武尊与他对视良久，轻轻地。


 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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