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夜来临

 徐默淡然地看向老狼人，在看到老狼人眼中那一丝倔犟固执的眼神时，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对于他们这些人类奴隶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死亡最可怕。他是一个孤儿，而且还是受人欺凌的孤儿。”


 “如果他有父母的话，那么他的父母在离去时，无论他是不是一个残废，都会带他一起离去。就算他没有父母，如果那个村落还有人喜欢他的话，他也会被带走，而不是跟那些老人一起送死。”说道这里，徐默停顿了一下。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狼人族遵循着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肢体残缺的狼人在出生后就无法存活，所以在你们狼人群体当中，根本就见不到天生残疾的狼人。但是人类不一样，有少数人类幼儿在亲人尚在的时候，即便是个残废也能够存活。但是等他的亲人都不存在了以后，一个天生残疾的人类少年就意味着，他不能给自己的群体带来任何帮助，反而经常要受到其他非亲属人类的照顾。”


 “不，我说错了，他并非不能给自己的群体带去帮助，起码有一样东西是他可以给予的！”徐默说到这里，目光怜悯地看了一眼，用力将脑袋埋进小狼人背上的毛发，正在浑身颤抖的瘸腿少年，“他可以用自己残废的身躯取乐其他人类，而其他的人类也愿意以取笑他的残疾，来抹平自己生活中受到的痛苦和悲伤！”


 “他被取名为garbage，作为一个狼人，你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人类的古盎格莱斯语，意思是‘垃圾’、‘没有用的’，而我给他取名hero，意思是英雄，受人尊敬的人。在意识到最后一个人类营地被摧毁，只剩下了出卖隐藏之地，才能够在回归圣西塞城堡前，建立对血族的功绩，让自己在圣西塞不会再被人任意欺凌。于是，他求生的潜意识，便让他出卖了族人。”


 徐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莫明的光芒，幽幽然地说道：“其实他只需要同样身为奴隶的族人，在平时一点点的关怀，这个少年就会微笑着，心安理得地去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痛苦地活着！”


 老狼人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了下来，默默地转身指挥着队伍，朝最后一个人类隐藏之地前进，只是行进之间对拖慢队伍速度的人类奴隶，凶狠了很多。


 终于在天黑之前，他们赶到了最后一个人类的隐藏之地，被捆绑成一串的老年人类奴隶，在看到被树丛掩盖的山洞口，被狼人掀露出来以后，终于开始挣扎和反抗，并不顾生死高声提醒着洞中的族人。


 山洞之中没有反馈任何声音，依然是静悄悄的，徐默也没有出声劝降，只是叫狼人们围住洞口，然后把奴隶背着的稻谷全部堆积在山洞门口，点火焚烧。


 在稻谷被焚烧一刻之后，在呛鼻的浓烟中，逐渐散发出了谷物熟透后的浓香，终于洞中的人类在闻到这股浓香之后，绝望地吼叫着冲出了山洞。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靠打猎准备过冬的食物已经绝对来不及了，失去了粮食，也就失去了希望。


 生存还是自由，本来不矛盾的一道选择题，现在成了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小狼人今天感觉自己非常的开心，他不但第一次离开了那个一到白天就阴森森的城堡，而且还吃到了新鲜的肉。虽然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兄弟永远回归奥丁的怀抱了，但是科尔大人救回了另一个兄弟，还给了他一个鲜美柔滑的圆形点心，可以说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食物了，吃完之后，就感觉身体里面涌出了一股股的力气，连伤口都不疼了。


 然后科尔大人就带领着他们所有兄弟，去那些人类奴隶的地方做游戏，真是太好玩了，那些人类奴隶一看见他们，就四散奔逃。这让自己和兄弟们更加兴奋，自己就看见好几个兄弟偷偷背着科尔大人吞吃那些人类奴隶大腿上的鲜肉，虽然这些奴隶都太老了，肉不但粗糙还很少，但是起码可以填肚子。自己有多久没有吃饱过了，一年还是两年，或者永远？反正厨房的那些血裔主人，每次都只给自己放一点点食物，真得是好饿啊。


 不过很快，自己就发现不是那么好玩了，因为被科尔大人发现了自己在偷懒玩耍，然后就惩罚自己背着这个人类小奴隶。但是他又不敢暗地里丢下这个小奴隶，因为自己每次想做小动作的时候，都会看见科尔大人严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接着，自己的祖父和科尔大人还就这个小奴隶，在讨论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幸好的是，最后一个人类奴隶隐藏的地方到了，自己终于可以在科尔大人身边，放下那个小奴隶，跟兄弟们一起围住人类山洞的洞口，等待着食物自己上门，就是科尔大人让放的浓烟，呛得自己和兄弟们灵敏的鼻子都快麻木掉了。


 终于，山洞里面的人类在最初的安静之后，选择勇敢地跑出来面对自己和兄弟们。就是洞口太小，而且科尔大人这时候，还吩咐自己和兄弟们活捉这些人类奴隶。真是的，前面的那几个瘦不啦叽的人类老头，根本就没填饱自己的肚子。


 但是很快，小狼人就发现，这个山洞里面的人类奴隶很多，年纪都很轻，还有母奴隶。在她们破烂的衣服下面，那种鲜嫩的细肉简直就让他口水直流。随着他们冲出洞口的速度越来越快，自己和兄弟们没办法全部拦截下来了，科尔大人也终于松口不再要求一定要活捉。


 就算科尔大人还是要求活捉他们，但是自己和兄弟们是很聪明的，从他们的大腿、手臂还有屁股上撕一块肉下来，这些人类奴隶是死不了的，大家还可以填肚子，这肉可真地好吃多了。


 咦，前面冲出了一个母奴隶，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哇，她好大的力气啊，一只手臂被一个兄弟咬住，竟然能够把自己的手臂直接扯断，抱着那个小婴儿都快跑出兄弟们的包围圈了，这可不行。


 小狼人四肢爬地急速奔跑两下，一个凶猛地扑击，强壮的身躯整个扑上了前面年轻的妇人，一只利爪如同铁锹般，拍在妇人怀抱着的小婴儿身上，把它像西瓜一样直接拍了个稀巴烂，另一只利爪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妇人的脖颈，年轻妇人的头颅带着迷茫神情滚落在地，慢慢地滚到了徐默和瘸腿少年的脚下。


 小狼人突然感觉到整个山洞口都有了那么一丝的寂静，然后就看见了一双，让他今后一生可能都无法忘怀的眼睛。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整个眼球如同鲜艳的红宝石一般，镶嵌着一颗黑洞般的瞳孔，仿佛能够把人吸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是科尔大人的眼睛。


 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错事，小狼人低下头，夹着尾巴爬到徐默的脚下，蹭了蹭徐默的大腿，发出了一阵阵讨好的呜咽声。不过徐默，甚至他身旁的瘸腿少年都没有理会小狼人。


 “我只是不想别人叫我garbage，别再拿石块砸我，只是这样……只是这样……”瘸腿少年僵硬着身体，感觉妇人的头颅在看着自己，那迷茫空洞的双眼，仿佛在无声指责自己为什么要出卖族人。


 在与妇人灰蒙蒙的双眼对视片刻后，瘸腿少年的喉咙发出了一种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咯咯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佝偻下了瘦小的身子，嘴角渗出了黄绿色的液体，慢慢趴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然后就不再动弹了。


 徐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在小婴儿被拍烂，妇人被小狼人斩首的一瞬间，他似乎亲眼看到了现世的妻女被汽车撞飞碾压的情景。这个发现让他似乎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被彻骨的冰寒冻结全身。


 电影的荧幕突然被人扯去，让他感觉到了这一切，原来都是真实地在发生着。慢慢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所有人类奴隶似乎被狼人们的凶暴击溃了最后的心防，他们不再反抗，任由狼人们一个个将他们扑到，并捆绑了起来，战斗似乎在小狼人扑倒那个妇人和婴儿的瞬间就被结束了。


 “带上所有人，我们回去吧！”开口的一刹那，徐默就被自己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拍了拍还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狼人，示意自己没有怪他。


 小狼人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祖父的身边，开口问道：“我做错了吗？”


 “不，孩子，你没有错！”老狼人同样沙哑的声音吓了小狼人一跳。


 “那是谁错了？”小狼人疑惑地继续追问到。


 “你没有错，那个妇人和婴儿也没有错，人类奴隶都没有错，那个瘸腿的少年也没有错，科尔大人……科尔大人也没有错。只是为了活着，谁都没有错，只是为了活着，谁都不会错！”老狼人沙哑的声音从开口的迟疑到后来，慢慢地变得斩钉截铁起来。


 听到自己没有做错，小狼人喜笑颜开地回到徐默的身边，顺脚踢了踢尸体蜷缩僵硬成一团的瘸腿少年：“大人，他怎么死了！”


 “他太软弱，还没准备好活着，他希望去死，去找寻他真正的家人！”徐默抬起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漆黑的夜，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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