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平叛大小和卓
魏绵奕昂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徘徊在腹腔之中。
离营帐不远处,里头传来融融的谈笑声,男女声混合交融着。魏绵奕慢慢的停下脚步,站在雪地中,任由积雪染湿了鞋袜。
只停了一会儿,她已经换上笑意往前继续走去。
营帐前站岗的兵士看见她,纷纷作揖:“令贵妃娘娘。”并撩开了帐帘。
屋内酒香,肉香,瓜果香融合了火炉的暖气扑面而来,瞬间打湿了她发间的积雪。
明玉正在布菜,见她回来连忙起身迎上前。
嘉嫔笑了笑,眉目转向弘历,见他和张廷玉畅谈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慢慢的的放下木筷,不慌不慢站起,朝魏绵奕俯身行礼:“令贵妃娘娘。”
弘历看去,招手唤她:“过来,坐下一起吃。”
嘉嫔笑意嫣然:“是啊!姐姐,快过来一起吃。”
魏绵奕似笑非笑,搀扶着明玉,跪坐到弘历下首。
阿桂昂头干了一杯姜酒嚷嚷着:“大嫂,您也忒不痛快了,就整几壶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说着囔着要换大碗酒喝。
弘历和张廷玉停下交谈,看向他两。
“哎——”魏绵奕笑道:“行军打仗怎可贪杯?待皇上和众位功成名就时,臣妾再备上几大罐佳酿宴请各位却也不迟。”
“功成名就……”张廷玉微醉了,话语在唇齿间流转,忽拍手叹道:“皇上何不唱首以壮酒性!”
一时间众人皆起哄。
弘历昂头依靠在暖垫上,迷离着双眸,有光线从他深沉的眸色中轻轻透出。
“将士起征,平叛大小和卓——”
“臣妾为皇上舞一曲。”嘉嫔起身,欲动,可却大腹便便。
鄂尔泰拔剑而出,剑声萧萧,行走之间剑光冷冽轻盈,迎合着弘历深沉浑厚的男音。
魏绵奕噙着一口酒,跪坐着含笑望着三人。
往事的记忆涌入心口。
“皇上,阿桂绝没有谋逆之心。”
“皇后勿要再言!”
“皇上!”
“大胆鄂尔泰!连你也要造反吗?”
“臣……”大殿之上,众人三缄其口,如潮水退去。
凌烟阁内一座座功臣画像被挂上又摘下,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出生入死三兄弟中最后只剩下张廷玉一人,即便最后成就的是弘历的君臣佳话,晚年亦是被他所忌。
“皇上!”
阿桂打断她的回忆。
阿桂站起,庞大的身躯遮掩住烛火的光芒,他高举酒杯,面色赤红青筋暴突,大吼一声:“皇上,同生共死!”
鄂尔泰,张廷玉依次站起举杯。
弘历如墨的深眸依次在他们脸上巡视着,握住碰杯,坚定道:“同生共死!”
张廷玉:“同生共死!”
鄂尔泰:“同生共死!”
黄酒洒出,酒杯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四人昂头一口吞进,目光相对间咧嘴哈哈大笑。
特属于男人的浑厚声从胸腔中源源不断的发出,撞击着众人的心魂。
此时此刻,功成名或许并不重要……
一锅铜鼎吃的众人热血沸腾,畅快淋漓。
魏绵奕送张廷玉三人出帐,帐外月光皎皎,白雪飘飘,她回过头见嘉嫔倚在弘历怀中低低的不知述说着什么,只听的弘历说:“你先回去……去再说。”
魏绵奕进了帐中,嘉嫔缓缓站起,看着弘历醉倒在胡上期期艾艾。
“那麻烦令贵妃娘娘了。”嘉嫔嘤嘤道,扶着小腹由婢女搀扶着走出。
魏绵奕待她离开了,才回过头对明玉道:“你也出去吧。”
“是,令贵妃娘娘。”明玉抱袖无声退出。
上弘历依旧闭着眼睛,不知睡了还是没睡。
魏绵奕打了盆热水,绞了湿布覆在他眼上。
热气熏着酸疼的眼,弘历舒服的低叹一声,大掌反手握住她的小手。
“这些年……”弘历顿了顿,嘴角有些苦涩:“你,你受苦了。”
魏绵奕微微一笑,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摩挲着他的臂膀,低声道:“不苦。”
两人相握的手紧紧交缠着,魏绵奕枕在上面,听着底下弘历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绵奕,你要什么。”他要补偿她。
同样的一句话,她听了两遍。
前世她说:皇上,臣妾想要一个孩子。
许久没等到她的回应,弘历撩开湿布,睁开眼看着她:“嗯?”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给大地铺上一层又一层的厚被,屋外是寒气侵人,屋内是炉火暖暖。
弘历单枕膝一臂,盯着头上的灰白色帐顶:“绵奕,你要什么?”
等了许久依旧不闻回应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枕在自己胸膛上的妻子早已酣睡入梦。她眉头轻皱,睫毛似乎雨中你叶颤抖着,似乎是在梦中遇到了困境,随时如此倒比平常多了些娇嗔之气。
弘历不经意间挑起嘴角,抚上她的蓬松的发鬓。
有几缕黑发倾泻滑落,遮住了她的眼睑,他举手将发丝挽于耳后,耳后黑发中夹杂着几缕刺眼的银发。
他的动作一顿。
“皇上。”明玉撩帘而进,朝他举起袖筒作揖。
弘历抬头。
“嘉嫔请您回去。”明玉跪地道。
一阵风从她身旁走过,卷起她腰间上绣的精致的锦囊。明玉悄悄的抬头觑去,只见皇上已走至帘外,她正要起,忽见对方忽然回过头盯住她。
明玉慌忙低头匍匐在地。
“抬起头。”弘历命令道。
他的声音十分的冷漠。
明玉不敢不从,连忙抬起头,颤抖着看向他。
弘历微眯着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你……”稍顿:“你从前似乎是服侍嘉嫔的。”肯定的语气。
明玉忙道:“,皇上明鉴。奴,奴婢原是嘉嫔身边服侍的……后,后嘉嫔见奴婢服侍周到就,就命奴婢服侍令贵妃娘娘。”
弘历修长的手指撩开帐帘,深深地看向榻上酣睡的魏绵奕,停了半响,沉声道:“令贵妃娘娘若喜欢你,你就好好的服侍她。”
“是。”明玉连声应和。
厚重的帘子被撩起,弘历踏着雪走远了。
明玉站起,拍了拍膝盖衣角上的灰尘,有清寒的月光从外面泄了进来,给她的锦囊上镶上了一层银白花边。
翌日清晨,角声满天,收操的号角吹了一遍又一遍,紧接着又响起早食的铜锣声,来来往往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走过,伙房外士兵整齐的划列排队打饭。
魏绵奕跪坐在垫上,纳着鞋底,不时看向外面。
“令贵妃娘娘在看什么?”明玉倒了一碗递给她。
魏绵奕行针瘙头看向她:“快开战了吧。”她放下鞋底,吹开碗里的热气饮了一口。
“是。”明玉答道:“听那些兵士说停了雪就在圆明园开战。”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很快就会和傅恒见面了吧。
魏绵奕心想。
其实此刻发兵最好。傅恒及傅恒所领的兵士皆为北方人,圆明园所处南北交接,又湿又寒,于北人并不适宜,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有半月余了,于周兵定是极其不利的。
“令贵妃娘娘害怕了?”明玉替她捏了捏腿上盖得小被褥问:“原先我也是怕的,只是后来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总归打战是前面汉子们的事儿,与我们后面无关。”
魏绵奕摇了摇头。
“令贵妃娘娘昨夜睡得可好?”未曾见人,就闻的人声。
嘉嫔撩开半帘,探头而今,如花美人般半抱琵琶而入。
魏绵奕放下鞋底,招手唤她进来,把自己下面的垫子抽出放在身旁给她坐。
“这怎么好意思。”嘉嫔笑着看了一眼明玉,边说着边坐下。
“明玉,端碗来。”魏绵奕回头嘱咐,明玉应声退下。
“谢谢令贵妃娘娘。”嘉嫔抚着高隆起的小腹笑着,颇显寂寥的看向魏绵奕身旁放着的鞋底问:“令贵妃娘娘这是要做鞋子给皇上?”
“嗯。”
嘉嫔笑道:“臣妾劝令贵妃娘娘别劳累了,皇上不爱穿布鞋。平日里任臣妾给他做了多少双,皇上放哪儿也是新的。”
魏绵奕回道:“他的鞋是比旁人难做一些,妹妹有心了。”说着担忧的摸向她的肚子:“月份才七个月就这般大,可仔细些。”
这肚子看着有八九月份妇人那般了。魏绵奕着实替她担忧,这寒天腊月里,又是在紫禁城中,不比在家里那般好生。
嘉嫔脸一僵,侧过身避开她的触摸,笑道:“姐姐这话说的。昨夜皇上宿在臣妾那边,还摸着臣妾的肚子道这胎一定是男儿。”
“是吗?”魏绵奕收回手,笑笑。
嘉嫔嗯哼了一声,抬头挺胸说:“令贵妃娘娘今日臣妾来,是想与令贵妃娘娘商讨忻嫔的事。”
“嗯?”
“这忻嫔来紫禁城亦有一月有余了,想来比姐姐还早来的。”她略有深意的看向魏绵奕,捏着声音继续道:“只是这忻嫔着实不知好歹,昨夜里皇上要宿在她帐中,她竟咬伤了皇上!”说罢,恶狠狠锤:“此等阴险狡诈妇人五马分尸也不为过!姐姐您说呢?”
“昨夜?”魏绵奕挑眉看她:“昨夜,皇上不是宿在你那儿吗?”
嘉嫔脸由白转红,脱口而出:“臣妾如今身子不便,所以……”
“忻嫔咬伤了皇上,既是如此,此事更应交由皇上来处置才是。”魏绵奕打发她去。
“这……”嘉嫔坐直身子来,她是无利不起早,原本想着利用魏绵奕的手处置了忻嫔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二来男人都是的猫儿,皇上还未食髓知味,令贵妃娘娘若是处置了忻嫔,二人日后定会生出嫌隙。
她这一手借刀杀人着实用的好。
弘历在她前面也有过几位令贵妃娘娘,可却留她坐到了如今的位置,还怀了身孕,可见还是有一些功底的。
嘉嫔心中想的极妙,只不曾想魏绵奕在后宫之中浸淫了这么久,又经历了两代帝王,此等小伎俩怎入得了她的眼?只是不点破,不捅破罢了。
“令贵妃娘娘,此话差异。”嘉嫔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垂泣道:“皇上最是敬佩姐姐。况且天底下哪有妇人不顺从自己的夫君?忻嫔入营已有一月有余,昨夜此举定是怀了不轨之心。姐姐为了皇上,也应当认同除去才是。”
魏绵奕叹息一声。
明玉正端了牛乳进来,低着头递上去给嘉嫔。
嘉嫔似是不经意间瞄了她一眼,明玉缓缓退下。
魏绵奕待她饮尽牛乳才道:“嘉嫔,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如今又有什么不满的呢?”说着看向窗外:“皇上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令贵妃娘娘,也不可能只有我这么一位令贵妃娘娘,你至今还看不透吗?”
“……”嘉嫔咬牙,见说不动她,心中气闷难耐。
“明玉,你送嘉嫔回去歇息吧。”魏绵奕轻声道,拿起了鞋垫重新纳缝。
“是。”明玉起身:“嘉嫔请。”
嘉嫔心中恨恨面上却如湖水平静,朝魏绵奕作了个揖,笨重的起身离去。
明玉送至嘉嫔后回来。
魏绵奕头抬也不抬回头问:“送走了?”
“是。”明玉跪坐在她身旁,替她扯线:“令贵妃娘娘,其实除掉忻嫔对您也有利。您刚回到皇上身边,忻嫔若在,岂不分?”
魏绵奕缝制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若是我有此心思,下一步嘉嫔亦不被我所容。”
明玉大惊,手上线团掉落。
魏绵奕继续道:“我现无子,嘉嫔却有孕。她于我危害岂不更大?只是花无百日红,没有必要罢了。”
魏绵奕浅尝辄止。
二人一时均无再言,只是待得鞋底纳好,魏绵奕要做鞋面时,忽然开口道:“明玉,你腰上锦囊旧了,我给你做个新的吧。”
明玉征怔然看向她,欲要拒绝,却见令贵妃娘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虽无嘉嫔的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可令贵妃娘娘的眉目却清澈见底,犹如六月的河底,一鱼一虾早就了然在心了。
明玉不由自主的解下锦囊递给她。
那锦囊用上好的锦缎所制,绣着一颗图案织花,犹如鲜桃大小,拿在手上把玩着实有趣。
魏绵奕道:“我从前也有一个孩子,也时常给她做新的荷包。没你这个好看,都是用破布缝的,然后放上几块糖几块饼哄着她去旁处玩。后来有一日我做工回来,看见她安安静静的躺在上,我喊她,她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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