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幕 择思

 有些女人，即便长着相同的面容，也能一眼看出彼此。如果红裳还有些李卿袁的影子，让他一时间无从分辨。那么，此时漂浮于月华光柱下的女子，流苏敢肯定的说，她绝对不是李卿袁。


 “你又是谁？”流苏皱了皱眉，“你就是第三场考验？”


 “本宫，乃月宫宫主，屏渊。自然不是你所谓的第三场考验。”女子一脸傲然，和李卿袁眉宇间的傲娇呆萌有着明显的区分。


 李卿袁也会骄傲，也会冷艳，甚至有时候也能表演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是她的眼神中有着一股子天然的呆萌感。傻傻的那种！


 也正是有这样眼神的李卿袁，才会冲淡她身上的妩媚气息。像极了一只嗅着食物味道就会被人引走的小奶狗。


 那是流苏喜欢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质，这就是李卿袁的气质。


 想到这里，流苏甚至没忍住的笑出了声音，如果李卿袁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是这个样子的话，绝对会杀了他。


 “怎么，本宫的话很好笑吗？”


 名叫屏渊的女子，神色冷傲的说道。语气平淡，看不出是单纯的疑虑还是气愤。这样的气质，还真的符合她所谓的月宫公主的身份。


 在那样冰冷诡寒的地域，确实能培养出这样的性格。


 流苏不无恶意的想着，嫦娥还有吴刚和玉兔。没事听听广寒宫外经年不断的砍木声，能够让她知道，此间并非孤独一人。


 睡觉的时候，还有玉兔形抱枕，再想想西游记的玉兔精，可以说，嫦娥是男女通吃的节奏啊。


 这么一看，这个月宫公主出现的时候，连个宠物都没有，显然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此千年万年的独居月宫，没有bt已经很不容易了。


 高傲也好，冷傲也罢，就由她吧。


 “不是，只是忽然想起家里的小奶狗了。”


 “不知所谓！”


 “既然宫主并非第三关考验，那不知尊驾因何出现在此？”


 “自然是给你出题的！”屏渊眼帘下搭，睥睨着流苏一眼，道。


 架子这么大，原来就是个监考的……


 又不是巡查的，拽什么拽啊！


 “如此，请宫主出题！”恍然间，流苏想起当年解缙机智对骂的对联了，这宫主别看长着李卿袁的面容，说不定好几千岁了。很符合形象啊。


 “第三关的考验，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这不废话吗？流苏强忍着吐槽的心思，冷静着继续听下去。


 “你只需要做一个选择题，就可以。”


 不会吧，真这么容易？


 所以，在考验了决心，意志之后，选择考验抉择了吗？


 世间有无数惊才绝艳之辈，他们单拿出来，都足以耀眼一个时代。然而，大浪淘沙之后的结果，史书上只言片语的字里行间，却只刻录了极少数人杰。


 为什么？


 因为有太多人，夭折于成名之前。


 他们也许之前表现的都很不错，但一个抉择，有可能就让他们万劫不复。


 遗臭万年者还足以占有一席之地。


 很多人，也许因为一个选择，从此，蓦然无名。


 人生就如同山路飙车，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弯道会不会出现事故。


 “宫主请说！”流苏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题，能成为三场考验的压轴题，呃，好吧，压轴用的不对，但就这个意思了。


 “1，选择删掉关于红裳的所有记忆！”屏渊微眯起双眼，念出了选择项。


 ……


 以为会是什么高端的抉择，比如，救一人还是救一百人的问题。比如，是杀一人救五人，还是杀五人救一人的问题。或者，你妈妈和你女朋友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


 结果，竟然是之前老头玩过的。


 忒没意思！


 这有什么难度吗？


 “2，选择删掉关于李卿袁的所有记忆！”屏渊神色傲然如旧，声音却带着刻骨的冰寒。


 “二选一，择一即可！”


 看着对方万古不变的冷漠神情，流苏忽然觉得这事情有点古怪。


 如果这是架构世界中的考验，为什么，会提到李卿袁？


 可是，删掉记忆，怎么可能办得到？


 “两个选择的后果是什么？”流苏觉得，就算他不问，对方也会说。否则，怎么能叫抉择。这样的题目，根本不需要抉择。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一个。红裳虽然和李卿袁很像，但终究是架构世界里的人物。


 所以，这题不可能这么简单。


 “聪明！”屏渊展露出她第一次笑容，然而，这笑容却让流苏莫名的后退一步。有些笑容，真的让人胆寒。


 “这三场考验皆出自吾手，想来，你现在也应该明白。这并非单纯的月下剑法的传承试炼。”


 “这，同时也是帝乙销恩图世界，重新激活的解封试炼。”


 “所以……”


 “所以，我知道你是外来者，自然也知道你会如何选择。但很不幸的是，如果你选择了第一个，你虽然能够获得月下剑法的最终传承。但是，你永远记不起红裳是谁？”


 “这个，我并不在意！”


 “是的，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女子的脸色更加冷漠，“但是，你将永远被困于帝乙销恩图的世界。伴随着它的重新激活，成为守护这个世界的神。从此，现实与你而言，不过虚妄！”


 “那第二个的后果是什么？”开什么玩笑，如果他不知道帝乙销恩图是什么东西，他自然可以把这个当成穿越，安安静静的生活。也许，在别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神造世界下的玩偶，但是无知是福啊。


 可他偏偏知道啊，他明白帝乙销恩图是个架构世界，他知道，这个世界不过是个A级试炼世界，守护神，听起来很美好，然而，于他而言何益？


 “如果你选择第二个，自然要删掉关于李卿袁的所有记忆，你永远也记不起谁是李卿袁。同时，你可以正式激活帝乙销恩图的世界，成为属于你自己的架构世界。”


 “如此看来，似乎第二个选择更有优势！”流苏试探的问道。


 “自然，如果你选择第一个，成为帝乙销恩图守护神的你，就是千古之前刺杀帝乙的流苏。而现世之中，将再无你的记忆。世人保留的唯一记忆，就是三千年前，你的那场刺杀！”


 “所以，怎么看，都要选第二个。宫主，这不是选择题！你只给了我一个答案！”


 “也不尽然。”女人沉默半晌，道，“选择第二个，李卿袁将代替你现在的位置，成为帝乙销恩图的守护神，帝乙销恩图的另一个名字，将不会再是流苏刺王图。而是红裳舞情缘。这就是你选择第二个的代价。”


 “现在，你已经明白了两个选项的意义与结果，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一瞬间，流苏沉默。


 原来这就是抉择吗？


 “我可以不选吗？”流苏抿了抿嘴，忽然有一瞬间后悔为什么要去求亲，为什么要参加这什么狗屁的考验。


 “不选择，你和李卿袁就永远被困于此，想来，这就是所谓的长相厮守吧。你们无病无死，与天同筹。到也逍遥自在。只不过，李卿袁将永远作为红裳而活。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放弃！”


 似乎，这倒也是个选择。


 对于沈流苏而言，他于此间是陌生的，有李卿袁的地方，才是他的世界。


 让他忘掉李卿袁，或者让李卿袁忘掉他，都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


 放弃，有时候确实是另一种选择。


 可是，没有通过考验，那个老头显然是不会同意他和红裳的婚事的。到时候，怎么办，私奔吗？


 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体验着生离死别。


 最重要的是，李卿袁还被限制了记忆。


 他承认，他喜欢李卿袁。从那一天的清晨初见开始，就被她的容颜吸引到了。一见钟情谈不上，但男孩喜欢女孩，总是从初见的怦然心动开始。


 也许这么说起来，太低级。但流苏就是这样纯粹的人。


 之后的相处，真的是他这次穿越最高兴的日子。他也从喜欢李卿袁的身材容貌，开始喜欢上她整个人。


 喜欢她的薄怒轻嗔，喜欢她的撒娇卖萌。喜欢她被食物轻松转移掉视线时的呆萌。喜欢她坐在沙发上发号施令的张扬。喜欢她志得意满时的骄傲，也喜欢她害羞时，咬着嘴唇对他瞪眼的凶恶。


 可是，那样的李卿袁，永远也不会出现在红裳的身上。


 这是时代的桎梏，也是帝乙销恩图既定的人物设定。


 所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于此间，本是过客。


 既如此，何需一盏绿蚁，寄离愁！


 流苏抬起头，挤出一个他自以为帅气的笑容，“成为守护神，是不是会很牛逼啊。”


 “也许是，也许不是！”屏渊第一次低头，看向站在倚霜山颠的这个少年。头一次，她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名为感情的色彩。“神于世界同消亡，亘古一瞬酬青阳。一梦四万八千场，沧海桑田几苍茫。所以，你可想好？”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忽然间，流苏想起了朱元璋，想起了他那句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他说的话，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是的，这世界，有没有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而他，不是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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