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去沏茶的文氏回来发现女儿已经在谈正事,她太清楚给人批命时会说些什么，预计自己留在厅中会让气氛变得尴尬，就在放下茶盘以后借口后面还有事直接退出去了。


 随五太太过来的丫鬟也识趣的退到外面,很快房内又恢复成二人独处。


 五太太借着喝茶的动作消化了下刚才接收的信息——


 比较紧要是后面几个月,不光得盯着儿子，还得把他住的院子管控起来,进出的人全得是无病无恙的，要让儿子不涉险的度过这一冬想也知道是件有些熬人的事。除了熬她，郎先生也得受些累，除了要给延儿把脉之外,对照顾他的那些人也不可懈怠。


 比较紧迫的似乎就是这个,其他距离都很远。


 她说老爷六十以后气运渐衰，那还有将近二十载。哪怕老太爷老太太最近两年也没事情，用不着提前担心……戚敏有提醒她，说她对认为是自己人的有些不设防,存在被亲近人糊弄的可能。这也没关系啦,五太太记住了,将来在做决策时肯定会好好参考儿子的意见，和说是风就是雨经常沉不住气的她比起来,儿子简直就像一汪深潭，哪怕下面暗流涌动乍一看确实波澜不惊的，他洞察力颇强,一贯都很沉得住气。


 ……


 这样汇总下来，需要特别注意的就只有眼前这一冬，如此想着五太太感觉轻松不少,她轻轻舒一口气，又有心情重新看向坐在一旁拿茶水润喉的戚敏。


 之前就觉得这姑娘不一般,并不是说打扮什么，而是她在面对自己时非常从容。


 这份从容可是不易得的，要知道哪怕五太太自认为是随和好相处的人，家中晚辈或者说外面人见到她都还是会感到拘束，要是完全不了解她的甚至可能非常紧张。


 就像戚敏母亲文氏……刚才一度不自在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被戚敏拜托去沏茶竟然是解脱，人在离开待客厅后感觉轻松不少。


 文氏并非特例，像这种情形五太太碰上许多次了，有些人掩饰得好些，多数第一次见她都拘谨得很直白。


 戚敏却不，一点儿也不。


 你看她她就回看你，双眼乌溜溜的。


 ……


 要说不清楚她背后家业多大也就罢了，明明知道、却还是这样从容镇定，这份自信以及平和心态就让太多人望尘莫及了。


 五太太说她特别可不是假模假样的吹捧，应说虽有想刷好感的成分，大体上都是实话来着。而现在，在听了一轮批命之后，感觉似乎又有不同。


 她刚才明明抛出了不少内容，搁其他算命人身上一定会故弄玄虚，戚敏很随意就说出来了，说的时候也四平八稳的，好像天塌下来对她都不算事。


 好像稍微能明白阿延的心情了。


 从前接触的人面对他时都会小心翼翼，怕说错话，怕做错事，怕自己某个不经意行为让他想多……甚至会担心他忽然生病不舒服怕惹上事而避开……哪怕不多的几个愿意去看他陪他说话的，也没真的给他平等自在的感觉，总是在被照顾被当成瓷器小心对待的他应该会很喜欢戚姑娘这样的人。


 五太太也喜欢。


 像这种模样端正，品行也端正，并且坦诚直率好沟通的姑娘，相处起来太轻松了。


 见面还不久，五太太已经经过好几个阶段。


 从一开始：儿子喜欢的我就喜欢。


 到后来：儿子喜不喜欢我都喜欢。


 现在变成：要真能拐回家去就太好了。


 把她变成儿媳妇这种事五太太想起来就兴奋，以前总看嫂子们带儿媳妇出席各种场合，五太太从没亲身体会过，她也想体会那种感觉！那种想聊天有人陪着，挑布料选花样有人一起，妯娌打牌有人参谋，碰上事需要同人较劲时有人助阵的感觉只要想想就太美了！！！


 这些事情那对父子都做不到，五太太太想要个贴心好儿媳了。


 骗回戚敏的话，以上这些心愿全都能达成，对儿子也好，五太太真切的察觉到再也没有更好的人选，错过这个老天爷都不会原谅她。


 那么，了解他们的缘分情况就变得十分紧要了。


 五太太温柔慈爱的看向在一旁喝茶的戚敏。


 戚敏：……


 “您有任何话直接说吧，想问什么也尽可以问。”


 “什么都行？”


 “唔，只要能确定且方便说的我都可以。”


 五太太想了想，决定循序渐进的来，她说：“数月前姑娘就看过我儿子的面相了，当时好像说他有姻缘？不会孤独终老？”


 戚敏点头。


 “可以告知我一些更细节的吗？应该可以看出来吧？能办到吧？”


 戚敏正想装憨，五太太提到周彧回去之后说过他得到了特别具体的缘分信息，对方大概是什么人都说到了，五太太也想听听儿子命里这个是怎么样的。


 这就问到点上了。


 而戚敏的原则是，要么避而不谈，说的话肯定是讲实话的，她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算命人，当初宗平问谁在针对自己戚敏都没骗他……虽然打心理战成功误导了对方，但说的话绝对句句属实。


 原则的东西不能坏在这里，她准备开启糊弄大法了，这时五太太好像觉察到什么，坦白说：“对这件事我是很执着的，假如姑娘没看出来就算了，看出来了请务必告诉我，哪怕用掉你先前许诺那次机会，我都想得到个确切说法。”


 ……


 ……


 戚敏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什么。


 哪怕用掉先前许诺那次机会是什么意思？那么好用的机会就挥霍在这里吗？？？


 这简直令人费解。


 可能她迷惑得太真实了，五太太解释说：“姑娘赠予我们的那次机会，说是哪怕你很讨厌看不上眼的人，只要拿着信来都可以从你这里知道他想知道的事……但其实阿延不是那种人，也不会用那个勉强你，讨厌的人当然是滚得越远越好，许诺这个对他其实没有用，刚刚好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就从他那里把这封信讨来了。”


 戚敏听完还是没懂：“您来问个缘分，为什么认为需要用到我许诺的那个才可以得到回答？”


 “这个嘛……”


 “这个嘛？”


 戚敏直直看着周五太太，把人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但该解释还是要解释，尤其这关乎儿子的终身幸福五太太不敢乱讲，又来了波真诚回应：“是这样、我觉得阿延对你十分在意，每一次提到你时都很轻松愉悦，在别人说起你时总是听得专注，会掏空心思准备礼物……虽然表现得笨拙，在我看来这应该是心悦你的表现，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可能。”


 戚敏傻了。


 这次是真傻了，完全傻了。


 不知道其他算命的有没有类似的经历，她十分茫然，还可以这样？？？居然用许诺的机会来问这种问题太犯规了！哪有问本人你们之间有没有缘分的？这让人怎么答？


 看着一派真诚句句肺腑之言的五太太……


 她充分感受到对方的用心和决心了，正是因此才想对天哀嚎——这就是我无数次口嗨别人的报应吗？以前说别人是一点儿包袱也没有，现在轮到自己了？？？


 老天爷啊，你认为我缺德好歹换个办法来制裁我，为什么要动用这么残酷的手段？


 太羞耻了。


 这太羞耻了。


 戚敏活像戴上了痛苦面具，这堪称是她职业生涯最尴尬时刻，尴尬得快要抠出个周家大宅。托周鹤延亲娘的福戚敏居然稍微能感受到之前被她扒掉底裤那些人的羞耻心态了。


 问就是后悔，不是后悔以前缺了大德，而是后悔自己太有良心，在收到中秋节礼之后居然感觉不好意思给了那样的回礼，简直造孽。


 戚敏快把自己纠结成麻花儿了，对此五太太的反应是迷惑不解。


 为什么事这个反应？


 看不懂啊。


 “我想您是想多了，周无恙对我最多就是感到新鲜和略带欣赏，他对未来感到迷茫时我给注入了信心，好像落水的人抱上浮木，因为浮木给了他活下去的可能，就是这样而已。”


 要不是充分求证过五太太就相信了。


 经过之前那么多折腾她会同意这说法吗？


 就算有这个成分，但绝对不止这样，而且不论最初的理由是什么他这份心意是真实的，大家都能感受得到的，不应该被否定质疑的。


 “所以你们有缘分吗？真的不能试着接触看看？不可以考虑？”


 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戚敏有个感觉，不直白的告诉她今天收不了尾。她认命了，破罐子破摔说：“说来您可能不信，看命盘周无恙和我就是天作之合，我们应该能相处得好，但是我认为我不适合进你们家门，我还小，我才十六，不着急成亲。”


 五太太脸上直白的写着四个字：我人傻了。


 而戚敏呢，把最难以启齿的部分说出来之后，她就完全放飞了自己，还承诺只要双方一起努力就算是天作之合也是可以拆，人的一生通常不止一段缘，前面的完蛋了后面自然会再来，完全不用担心。


 总之现在只需要大家携手一起努力，趁早把这段作没，之后就很好办了。


 稍微缓过来一点的五太太又开始新一轮的怀疑人生。


 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


 现在她完全相信大家说的了，戚姑娘确实很敢说，什么都敢说，没有忌讳。


 过来之前五太太想的是：假如他们之间存在一点可能性就好了，这样努努力应该可以争取。


 没想到啊，得到的说法会是“我们天作之合”“我就是他命里那个对的女人，但我不想早不早的成亲，就这样你找下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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