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圣光

 回头去看，但见楼上又来了三人。


 这三人峨冠博带，腰悬佩剑，风度翩翩，一长二少，皆是儒家弟子。


 三人从铭觉身边走过，来到桌上，又拱手道：“对不住，这一桌我们早已订下了。”


 铭觉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自燃起，道：“先来后到，儒家就是这样重礼教的吗？”


 那年长的儒家弟子道：“夫礼者，敬人也。在下已向兄台说了对不住，可不成缺了礼数。”


 这时，那店小二从楼梯口伸出头来，看已然无事，忙跑过来，低头哈腰道：“这位道爷，这一桌早在昨天就订出去了。您还是到那边坐吧。”指向最角落里那张空桌。


 那张空桌虽也临窗，可是角度倾斜，偏了西方，视野稍差。


 铭觉怒瞪着儒家之人，但是那儒家三人却毫无顾忌，自顾坐下，道：“小二，给来三坛上好的杜康陈酿，再来四碟小菜。”


 肖逸感到铭觉身上的气息快速飞涨，很有可能大打出手，不禁看向静姝，以眼神询问道：“待会，我们帮还是不帮？”现如今，在其心中，儒、道两家并重，故而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帮。


 岂料，静姝却笑道：“没事，打不起来。”


 肖逸闻言愕然，不知其为何如此肯定。


 三息过后，果然不出静姝所料，那小弟子道：“师父看，这边景色好得很呐。”已先在那空桌上坐下。


 那铭觉把袖一挥，径直在小弟子对面坐了下来。那店小二见状，忙跑过去招呼，介绍此桌好处，将气氛活络了起来。


 肖逸凝视着静姝，眼神中满是责备之意。


 静姝感应到其目光，回望过来，突然噗呲一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人打扰而已。”笑颜如花，扭头又去看窗外之景。


 肖逸见其模样，心中早已酥了，那还生得起气来，只能叹了口气，也往窗外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被窗外之景惊得呆了。


 巨佛背东面西，大河楼又在巨佛西侧。从窗口望出，但见一条黄龙奔腾向东而去，浊浪滔滔，汹涌澎湃，令人一看之下，顿生起无限豪情。


 肖逸感到胸腔大开，只觉得唯有放声大吼才能抒发此时之感。这时，却听有人朗声道：“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这黄河之景，波澜壮阔，不愧为天下第一河。”


 听其诵完，肖逸胸中之情也抒发开来，十分爽快，登时鼓掌赞道：“说的好！”


 那人吟罢，见肖逸望来，拱手道：“不过是借古人之言，一抒胸臆，让兄台见笑了。”正是那年长的儒家弟子。


 肖逸也冲其抱了抱拳，报以微笑，转过头来，继续欣赏窗外之景。


 此时，朝阳升空，正好处在巨佛脑后。日光从巨佛身后照来，形成一圈金色光环。乍一看，好似巨佛释放着圣光，神妙无比。


 蓝天、白云为幕，一幢金佛，熠熠生辉，首接祥云，身跨黄龙，此情此景，已非人间所能观瞻。


 大河两岸早已跪满了顶礼膜拜的百姓。肖逸心生敬意，想道：“佛家为平息河患，造福百姓，肯花大力气，在此建如此一幢大佛，其善行着实可嘉可敬。这次来到豫州，当请教一下佛法才是。”不知不觉间，心中已渐渐有了佛性。


 这时，又听那年长的儒家弟子道：“大河楼前瞻巨佛圣光，下瞰大河奔流，大千世界，尽收眼底。天下第一楼之名，实至名归。”


 肖逸忍不住又暗叫一声好，感觉对方言语直抒胸臆，当真痛快得紧。不禁又想道：“日后若有机缘，当学习一些儒家文化才是。”忽然间，念起自己身世，顿觉兴趣索然，不觉叹了一声。


 静姝似乎看出了其心思，忽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抓住酒坛，拍开泥封，各斟了一碗，道：“你且尝尝这酒味道怎样。”


 肖逸微微一笑，端起来一口干了。但觉酒水入口香甜，到了喉咙处，却突然变得炽烈，好似一团火焰进入腹中，顿时暖热了五脏六腑。


 肖逸赞一声：“好酒！”又给自己斟了一碗。连干了三碗之后，只觉得头脑愈发清晰，精神大好，刚才的愁绪却一扫而空，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酒。”


 在其喝酒之际，楼上又来了五人，将楼当中的空桌占了。众人见这五人皆是百姓服饰，余人瞄了一眼，均未在意。


 至此，三楼已满。不消一会，楼下杂声四起，也已满了。


 静姝笑道：“若不是你来那么一出，我们还占不到这好位置。”


 肖逸相视一笑，又待斟酒来喝。静姝却一把抢了过去，道：“三杯为例，不可多贪。今日到此为止了。”


 肖逸见其满是关切之意，内心温暖，遂点头道：“好，就听你的。”


 又过了片刻，红日高升，越过了巨佛，那佛光高照的盛景也就到此为止。


 观景事了，楼中之人纷纷收回心思，开始钻研杯中之物。


 日光射入楼内，渐渐温热。这时，却听那年长儒家弟子又怅然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句话乃是儒家圣人孔丘所言，年长儒家弟子看着奔流的大河，以及眼前的两名年轻弟子，借此言感叹年华流逝不止。


 一名年轻弟子道：“曾师叔正值壮年，怎会有此一叹？”


 那年长之人叹道：“江河奔流，万年不息，人却不过百年寿命。一叹我年逾不惑，依旧蹉跎；二叹我辈浪费光阴，不知进取。”


 那年轻弟子受教道：“师叔说得极对，我辈儿男，唯有惜时如金，才能以有限之年，立万事之功德。”


 肖逸顿惊，暗道：“此子好大的志向。”


 这时，却听阴阳家一人笑道：“不知天命，不问时运，空有一腔热血，徒自奈何？”


 另一名阴阳家弟子附和道：“师兄说的好。”三人举杯同饮，哈哈大笑。


 阴阳家擅长观星占卜，推算时运。在阴阳家看来，天地运行皆有预兆，冥冥中自有天意，绝非人力所能更改，所以听了那儒家弟子之言，颇不以为然，便出言相驳。


 百家思想之争，从不曾停歇。今日，诸家同在一楼之中，若不争论一番，倒是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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