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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五章


 他?还是穿着臃肿的貂鼠裘衣, 显然对四周环境的警惕性极高,一点风吹草动也要留神半天。


 “都入夜了,他?不在花厅陪我哥吃饭, 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观亭月怀疑地嘀咕。


 燕山不假思索:“跟上去看看?。”


 金临的拳脚功夫大概是不怎么样的,再?加上他?俩的轻功一向变态,要跟踪他简直轻而易举。不多时,三人就在山庄一处偏僻的屋宅前停了下来。


 瞧着像仆役的房间,又或许是仓库柴房,总之不是给什么正经人住的。


 金临在台阶下左右观察了一番,方才推开门。


 他?一入内,观亭月和燕山就不便再继续尾随了。两人只好挨近屋门, 透过些许缝隙打量其中。


 房舍分里外, 用半卷灰帘子?隔开。衣柜、桌案、木塌皆是陈旧破烂, 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正奇怪,就见金临不知道在何处动了什么手脚,左侧的墙轻鸣一声, 居然露出一道大开的石门!


 观亭月忙和燕山对视了一眼。


 门在他进去的同?时就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昏暗的小屋里,唯有窗外冷月投在地面上的一道微光。


 “走吧。”


 观亭月素来不啰嗦, 大着胆子?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她做事细致, 还不忘回身去把门扉掩好。


 “老人家总说, 越是大户人家,宅子?里越有不少用来藏秘密的暗房暗格——看?样子果然不错。”燕山抱着胳膊边溜达边端详。


 “那也不一定。”她不满地反对,“我们家就没有。”


 “哦?”后者高高地挑着眉, “你们家真?的没有吗?”


 观亭月才?想起观家老宅的地下室,一时语塞。


 “行?了……早看出他不是个善茬,你别只顾着抬杠, 倒是帮忙找找,他?刚才?按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破屋虽说不大,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堆得鸡零狗碎,她凭着幼年时读过的某些不着调的话本,在瓶瓶罐罐间又摸又转,企图触碰到何种机关。


 “门缝就那么大点,又有这一席帘子?,我能瞧见什么……”


 他?嘴上虽在嫌弃,却仍是顺从地陪着她捡破烂。


 “干嘛这么执着?”燕山捞起一个茶杯


 ,侧头问,“只要你二哥同意招安不就好了,非得要把金临的底查得如此仔细吗?”


 “当然。”旁边传来的嗓音很是执着,“他?叫我哥一声‘姐夫’,还认了他?几?年的‘二舅子?’,我不想二哥被这样的人蒙在鼓里。”


 观亭月往出现石门的那堵墙上摸索,的确有一条开合的印记,但却始终没能寻得机巧的所在。


 忽然间,她动作一顿,似乎听见门内隐约有脚步声。


 “糟糕,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的当下,石门从另一侧被轻轻打开——


 门后的两壁上大概是放了油灯,一线暗黄的光自来者的脚下照进地面。


 金临站在空无一人的旧屋中,目光依然锐利地在四周扫了一圈。


 此处不常打扫,因此许多地方落满了灰,若有什么不对劲,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此刻,他?的第六感让他没由来的觉得有哪里奇怪,但静寂的夜里除了偶尔肆虐的风声,好像并无什么异样。


 于是,他?萌生出来的违和感稍纵即逝,很快就转过身,把推到旁边的木椅拉回石门前作为遮掩。


 三步开外的立柜里,观亭月同?燕山艰难的挤在其中。


 这柜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放着破棉被、旧衣物,甚至还有几?个香炉!他?俩本来都是腿长脚长的人,如今再?和一堆物件共处,更要防着不能发出声响来,真?别提有多难受了。


 燕山靠在边边角角里,十分委屈的弯着一条腿,而观亭月压根毫无落脚的空隙,只能半压在他身上。两个人来回别扭的调整了好半天也没寻到个可以妥协的姿势。


 “膝盖……膝盖!”他?纠结着眉,不断用口型提醒自己被踩到的腿。


 而对方更是手忙脚乱,那一端的铜炉子?碰一碰便有声音,观亭月只好又是抬手又是缩脚的来回挣扎。


 燕山险些抽了口凉气,白着一张脸瞪她。


 “……腰!”


 观亭月:“……”


 这个男人好麻烦!


 她毕竟就两条手臂两条腿,支撑平衡的东西只这么点,再?多也没有了,让他那般一警示,本能地要抽回胳膊,身体却不由骤然打了个滑,直挺挺地冲他倒下来。


 燕山登时愣住,连忙伸手要去


 抱她,但下一刻,观亭月已猝不及防地撞了他?一个满怀。


 她靠上来时往周遭掀起一小股凉风,嘴唇准确无误地贴到了燕山脖颈裸露在外的一片肌肤。


 被寒冬冻得冰冷的锁骨顷刻接触到温热的吐息,瞬间就让他涌起一阵战栗。


 燕山当即僵了一僵。


 狭小木柜中的兵荒马乱短暂地戛然而止。


 除了极细微的呼吸声,安静几?乎得有点窘迫了。


 那缕喷在他颈窝处的热风柔软得仿佛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如有实质一样,沿着某根血脉蛛网似的四散蔓延,最终扩散到五官六感里。


 观亭月睫毛眨了两下。


 她约莫也意识到眼下的举动有那么一些不妥,然而假若蓦地把人推开又过于刻意了。她先是不自然地别过脸,尽量挪走嘴唇,刚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时,后背却忽的一沉。


 燕山的手臂轻轻环了上来,他?举止不很轻佻,是那种,自然而然的一个保护的姿态。


 宽大修长的五指兜着她的头,将冰凉柔软的青丝紧贴在颈后。


 观亭月垂着眼睑,视线里是他藏青的外袍,彼此间靠近如咫尺,她方能嗅得燕山衣衫间呼吸中的冷冽与干净的味道。


 恍惚像深山里孑然伶仃的梅香。


 她忽然就不太想推开他?了。


 燕山听见耳畔若有似无地浮起一声低低的叹息,低得他?还未能捕捉到,便迅速地消散在逼仄的左右。


 而正在这时,观亭月的脚踝颇为不合时宜地踢中了那两只香炉。


 “哐当”一阵脆响。


 观亭月:“……”


 燕山:“……”


 他?用眼神抱怨:你在干什么?!


 观亭月咬牙切齿:不然换你在上面?


 “快别闹了。”燕山从柜门的间隙中看见明显被惊动的金临,“现在怎么办?”


 年轻公子此前已行至门外,乍然闻得声响,他?猛地回头,神色带着不加掩饰地探究,愈发警惕地环顾周遭。


 观亭月混乱中也顾不得许多,掌心撑着他?的胸口,撑着他?的腰腹,勉强把自己支棱着坐起来,刚抬头,后背就又蹭到了那两口破铜烂铁。


 “哐当”。


 好家伙,这比刚才?那声还要清晰。


 “……”


 燕山笑了一下埋汰她:“我看?


 你不如直接出去和他?打招呼算了。”


 观亭月:“……闭嘴。”


 金临听出异响的来源所在,笔直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墙角古朴沉重的大衣柜上,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且谨慎多疑地逼近。


 柜子?并未上锁,打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躲在内里无处可去,不知到时候被人家当场抓住要如何解释。


 似乎不管怎么分辨,都带着点暧昧不清的意思。


 反正燕山自己是觉得没所谓,不仅如此,他?竟还有些卑劣的期待。


 观亭月趴在门缝瞧了瞧金临的情况,随后又坐在潮湿干硬的被褥上,手指不安地敲击着下巴。


 外面细碎的足音越来越近,她哪怕轻功再?好也无法从半指来宽的缝隙里飞出去——自己又不是纸。


 她发愁地往后一靠,正焦头烂额之际,观亭月忽然察觉到什么古怪似的,微微侧目。


 金临神情冷凝而严峻地盯着阴沉沉的木柜,确定袖中的淬毒匕首尚在,这才?伸出两手轻放在铜环上。


 他?故意停顿了半刻,继而猛地一拉——


 短刀迅速出鞘,映着淡薄的月光,白刃锋利尖锐,或可削铁如泥。金临紧握着刀柄戒备地对准前方。


 衣柜扑面而来的是陈旧腐朽的气息。


 底下铺着发霉变硬的被衾,另有几?件叫老鼠咬得支离破碎的花布衣裙,此外并无他?物。


 他?狐疑地用刀刃挑起棉絮来看,经年的灰尘纷纷扬扬,最后只掉出两件生了锈的香炉,在地上滴溜打转。


 *


 燕山从半人高的豁口处跳下来,随即便回身去扶观亭月。


 很奇特,衣柜靠墙的那一边竟是活动的,推开之后他们发现墙上居然也开了一个石门,但比之金临那扇要小上一半,只能供人弯腰而入。


 两人顺着狭窄的通道难受地往前摸黑了半盏茶的路程,最终抵达了这里。


 眼前摆着一条宽敞的长廊,不远处隐有灯光暗闪,仿若另藏玄机。


 “这应该就是方才金临从石门进来后走的道。”观亭月朝背后望了一眼,“他?没有追来。”


 也意味着,金临对多出的暗格并不知情。


 燕山:“据说时下的工匠在动工期间,常有凿小门,偷运物资赚取钱财


 。我猜,我们找到的那条捷径或许就是这些人当初完工后忘记封上的。”


 屋子?靠山而建,想来内里已然被掏空,因此从外面看,谁也瞧不出它里头会这样大。


 观亭月朝他?打了个眼色,带着去捉奸般的兴致,“走,看?看?这姓金的,到底放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周遭的石壁总共只点了两盏灯,稍远些便很难视物,好在这睁眼瞎的状态持续得并不长,前面的光逐渐清晰亮堂。


 竟是一间规模不小的石室。


 房间里灯火通明,大大小小不知点了多少,全是精致的纱灯,照得屋子?分外华丽——因为除了灯,其中还有好几个大得离谱的书架,装满卷轴的瓷瓶,以及铺着山水画的案几?,流光溢彩的盖炉和玛瑙笔洗,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这到底什么地方?”她站在门口打量,“金临的藏书阁吗?”


 瞧着也不太像啊。


 “墨迹还未干,作画的人该是刚走不久。”燕山站在书案边,伸手试了试茶盏的温度,眼光落在床榻之上,略一颦眉,“有居住过的痕迹。”


 紧接着二者都听见了一串踢踢踏踏而来的脚步声。


 对方踩着风火轮似的很不着调,显然是一路小跑。


 观亭月和燕山的动作如出一辙的快,近乎是在此人出现的瞬间,一左一右地躲入门后。


 很快,里边儿就飘出哼哼唧唧,含糊不清的唱词,他?倒是有兴致,语气还挺欢快。


 “园桃红似绣……艳覆文君酒;屏开金孔雀……围春昼。”[注]


 末了,流水声哗啦啦作响,许是在倒茶。


 石室里果真?住了人?


 他?俩隔着门两相对望,然后不谋而合地探出些许视线。


 只看了一下,观亭月与燕山就立即收回目光,各自诧异地盯着对方。


 怎么会是他?


 她立马又侧头去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


 人总不会连着看?错两次。


 可假如真?是他的话,那么方才到此处来的金临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山寨……未免太邪门了吧。


 *


 观行?云和观天寒毕竟同?为男人,打小又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不管对付不对付,一晚上过去,二哥却是真叫他劝得勉强答应下来。


 也不


 知用了什么法子?。


 “我话说在前。”观天寒依然没几?分好脸色,“只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而且必须是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才行?,倘若官府有意拖延,我谁的面子都不看?,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会取那狗官的项上人头。”


 “行?。”燕山应承得很痛快,“我会把你的诉求告诉李将军。”


 而朱管事对此仍旧异议不断,在角落里小声嘀咕,“如果是朝廷的圈套,等发现上当,岂不是晚了……再拼命,能有什么用?”


 可惜在场的都没功夫搭理他?,燕山看了一眼正同?观天寒讨论招安事宜的金临,昨晚他?们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才?自原路返回。


 沿途并未遇上什么异常,量来他还没有起疑。


 燕山轻轻挨到观亭月旁边。


 “诶,他?的事,你不打算对你二哥说了?”


 她神色自若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先不急。”


 “把人稳住再说,往后可以循序渐进。”


 观行?云作为人质和使者的复杂身份,理所当然被留在了山庄内,趁着雪雨刚停,燕山二人下了虎头山,行?至军营处于李邺汇合。


 江流和双桥百无聊赖地等了他?们三日,在遍地是外人的环境下,两个小崽子奇迹般的短暂化敌为友,江流甚至都有闲心教起了认字。


 “这些不算什么事儿,”李邺听完,松了口气,他?惶惶不安了好几个晚上,就怕他?们仨集体倒戈了,真?是越想越发怵,“他?肯同意那再好不过,别的我们一切好商量。”


 观亭月摸着双桥的脑袋,“只希望李将军说到做到。”


 “我也很想知道,对我二嫂下毒手的人究竟是谁。”


 他?颔首,把衣袖一挽,“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定下日子……叫你兄长还到寨门前来,我们……”


 “诶,等等。”


 燕山忽然打断,少见地迟疑了一下,“且等一天。”


 观亭月奇怪地转头。


 “我……”他?犹豫片刻,“有些私事,得去趟襄阳城。大概明日才有空再回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对不起大家。


 之前事发突然,所以仓促的挂了一个假条,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快又被玩坏了(


 。)


 然后这段时间在工作上做出了一些调整,今后的更新应该不会那么惨淡了!


 难得我山妹好不容易有一次福利,还是幽闭play,就这么被硬生生打断……


 好惨一男的。


 明明开局一张强有力的好牌,硬生生蹉跎到现在【山妹:?这都是谁的错过】


 【我的我的】


 咳咳咳,本章给大家发红包,谢谢大家的谅解和祝福!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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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出自《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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