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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三天后, 高考结束,林家连脊房里笑声阵阵。


 林景严眉飞色舞地吹着牛:“英语考试你们简直想象不出来有多简单!竟然有词组翻译:两名解放军战士、听收音机、向贫下中农学习……”


 林满慧有些不相信:“不能吧?这是高考题?”


 林景智微笑道:“老五捡了个漏。今年十月通知、十二月考试,时间太紧, 再加上今年报考的考生年纪偏大, 出高考题的老师可能是怕大家英语忘得差不多, 所有题目出得简单。”


 唐明艳也笑着补充了一句:“是简单, 我最怕的数学也没太多难题, 及格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林景仁有些小兴奋:“那你们俩肯定都能考上。”


 林景严挠了挠后脑, 不敢再吹牛:“这个……也不知道别人考得怎么样啊。我报的第一志愿,全国只招三十个人呢,不好说。”


 唐明艳也很忐忑:“我觉得简单,那别人也会觉得简单吧?湘省报考人数多,湘省大学肯定竞争激烈, 我也没有把握。”


 孙文姣温柔地说道:“没事啦, 考完了就不要七想八想, 安心做事、等结果。”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 莫过于林景仁与唐明艳的婚事。


 按照1950年婚姻法,法定婚龄男20岁,女18岁。林景仁与唐明艳一个24岁, 一个23岁, 自由恋爱,户口关系都在军山农场,只需要单位开证明就能领证结婚。


 林家父母不在,只有兄妹相互扶持, 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唐明艳家人都在鄂省, 为了表示林家的慎重、对唐明艳的尊重, 结婚前还是得由大哥大嫂上门提亲。


 唐明艳考完给家里人寄了一封信, 元旦三天假期将带着对象一家人返乡。


 从军山农场汽车站坐两个小时的车到达凤梧县火车站,坐五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到鄂省江城市,再坐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方才到宛溪县。整整十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等待、走路的时间,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八点才到达唐明艳的家。


 宛溪县靠近长江,以日化产品闻名,这里的国棉厂是大厂,工人上千名,厂区与生活区分开,规模很大。


 长到二十四岁,这还是林景仁头一回出省,向来以当家人自居的他忽然有点忐忑。


 唐明艳看得出来他紧张,微笑着靠近他,肩膀挨着肩膀,态度亲密,柔声道:“今天太晚,你们先在招待所住下,我回家先和爸妈说说话,明天上午过来接你们。”


 林景仁点了点头。


 林景智与孙文姣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疲惫,看着这陌生的环境一时半会也有些不太适应,道:“好,先找个招待所休息一下。”


 一行四人就在国棉厂生活区附近找了个招待所,安顿好林家人之后,唐明艳便回了家。


 招待所的条件还不错,洁白的床单充满阳光气息。林景仁躺在床上心潮起伏,半天睡不着觉。


 唐明艳的大姐唐明喜、二姐唐明双、弟弟唐明宝,父母原本给她取名唐明厌、光看名字就知道她在家不受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会对她好吗?


 国棉厂是国营大企业,厂子效益好,工人工资高、待遇好,在县城地位比较高,他们家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农场机修厂的工人吗?


 如果唐家父母对自己不满意,不同意这桩婚事,岂不是让唐明艳为难?


 宛溪县的冬天非常寒冷,和湘省一样,这里也没有暖气,全靠炭盆、煤炉取暖。好在林景仁体格好、火气旺,被窝里渐渐暖和起来,思绪万千中困意渐渐袭了上来……


 早上被敲门声惊醒,唐明艳带着林家人到外面吃早餐。


 这里的早餐以牛肉面闻名,一大碗浓浓的牛肉汤,细长筋道的面条,面条之上撒着葱花、香菜、几块厚实的牛肉,红油一浇,香气四溢。


 三个湘省人吃这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都笑着呼了一声:“好吃!”从嘴唇到舌头、再顺着喉咙到胃,火烧燎燎的,辣得真痛快。


 唐明艳微笑着解释:“我在农场六年,最想念的就是街角这碗牛肉面。小时候家里也穷,平时哪里吃得起?我记得就是过元旦的时候,爸妈拿了年终奖金,会带我们几个来吃一次。”


 林景仁郑重承诺:“等以后我陪你回娘家,来一次吃一次。”


 唐明艳笑得眉眼弯弯,点头道:“好!”


 吃完面,还没等孙文姣动手,林景仁取出一斤全国粮票、两块钱递给老板,道:“谁也别抢,到了这里就该我付钱。”


 老板显然认得唐明艳,笑眯眯地接过钱:“小艳子,这是你对象啊?小伙子不错呀。”


 唐明艳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林景仁听到“小艳子”这个词,觉得很是新鲜。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鲜的。顺着这家牛肉面馆慢慢往前走,听着唐明艳说着童年趣事,感觉自己顺着她的人生轨迹走了一遍。


 对唐明艳了解越多,就越心疼她。


 大姐唐明喜、二姐唐明双、弟弟唐明宝,父母原本给她取名唐明厌、光看名字就知道唐明艳在家不受宠。


 父母是双职工,家里四个孩子自由成长,唐明艳最爱读书、成绩最好,却没有赶上好时候,一毕业就报名下乡当知青,在军山农场一待就是六年。


 在军山农场的六年时光里,家里人从来没有给她寄过东西,倒是她春节放假都会大包小包地带礼物回家。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讨得父母的欢心。一回家就是诉苦:你弟毕业了找不着工作,顶职进厂当工人,你妈只能退休在家。你姐生孩子了,丢给我们带,管吃管住还落不着好。我们年纪大了,你在外面根本尽不着孝,算是白养了你一场。


 听得多了,唐明艳后来就不太敢回家。似乎自己在家里就是个多余的,回来是拖累、是累赘。


 孙文姣挽着唐明艳的胳膊,安慰道:“没事,你还有我们呢。他们不要你,我们要!”都是家中女孩,同样不受父母待见,这一刹那孙文姣感觉与唐明艳的心贴近了许多。


 国棉厂宿舍楼都是五层的砖混结构,整整齐齐一栋接一栋,水泥马路、高大的香樟树、楼间小花坛里草木凋零,只有几棵腊梅悄然开放、暗香浮动。


 领着林家人走到自家宿舍楼前,唐明艳咬着唇,犹豫半天才低声说:“家里地方小,我妈退休了,大姐、二姐的孩子都放在我爸妈家,家里有点乱,你们别介意啊。”


 林景智毫不在意:“这有什么?家里人多才热闹嘛。”


 孙文姣也笑着说:“我家玥玥也还在上幼儿园呢,我就喜欢小孩子,不怕。”


 林景仁道:“我只怕你爸妈不喜欢我,哪里敢介意你家里乱不乱?”


 唐明艳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进了屋,孙文姣便暗自皱起了眉——果然很乱。


 五几年盖的老房子,唐家住在一楼。楼道很窄,光线很暗,门口堆着煤球、柴火、鞋子,好不容易进了屋,客厅里堆满了东西:桌椅板凳、小童车、玩具、行军床、旧纸箱……


 唐父、唐母一边将林家三人迎进门,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家里两个孩子,老唐要倒班,来不及收拾,你们别介意啊。”


 唐明宝从里屋走出来,打着呵欠:“昨天上中班,十二点才到家,你们来得真早。”


 林景智心中有气。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哪里来得早了?唐明宝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长得倒是一副好面孔,说话行事却一派孩子气。


 早早就写信告知今天会来,昨晚唐明艳也提前回了家,再累再难也得把家里收拾干净迎接客人,这才是待客之道。


 这一家子,分明对唐明艳一点也不看重。


 唐明艳给三人端来椅子,倒上热茶,刚刚坐下来,屋里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唐父吼唐母:“你怎么管的孩子?”


 唐母惶恐起身,不一会儿便抱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


 唐明艳将这个小女孩牵过来,温柔地说:“来,小姨给你糖吃。”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色的水果硬糖放在她手心里。


 小女孩眼睛一亮,将糖塞进嘴里,便要扒她的口袋:“小姨,还要、还要!”


 唐明艳无奈,只得任由她一双沾了糖渍的小手在自己口袋里摸来摸去,将事先准备好的糖果一扫而空。


 林景仁真没想到,唐明艳的家庭是这个样子的——无规则、混乱,每个人都浑浑噩噩地活着。


 坐定之后,林景智与孙文姣送上农场特产:香稻、茶油、黄豆,再加上两块厚实的呢子布料、一套床上用品,简单说明来意。


 唐父看到这么重的礼,心中满意,脸上便带出一分笑意。


 唐明宝一眼便看中了床上用品和呢子布料,嘻嘻笑着坐在母亲身边:“这个好,正好过年换新的。”


 唐母没敢说话,只抱着手中外孙晃悠,努力哄着他不要再哭。


 唐父看了一眼林景仁,见他高大健壮、浓眉大眼,便有了几分满意,再看林家虽然父母不在,但大哥大嫂都是文化人,亲自上门来提亲,态度诚恳,显然对自家女儿十分重视。


 他思索片刻,开口道:“我家明艳排行老三,前面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下面一个弟弟没有娶亲。虽说在农场当知青当了六年,但我们对她的培养与关心一点也没有少。”


 孙文姣瞟了一眼林景智,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知道他脾气硬、说话直,连忙附和道:“那是那是,都是一口饭、一口菜养大的孩子,父母也不容易。”


 唐父点点头:“是啊,养大一个姑娘不容易。明艳如果结婚那就是远嫁,再也难得回娘家,自然也没有办法尽孝……”


 唐明艳听这话有点不对,有心插句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林景智咳嗽一声:“那您的意思是?”


 唐父心里想着这三姑娘原本就和家里不亲近,嫁到林家再难得回来,养老更是指望不上。老四眼看着也大了,结婚生子哪里都得花钱。不如趁现在林家重视,多要点好处,也能帮着减轻点家里的负担。


 “我家这个三姑娘有文化、懂礼貌、性格好,走出去谁不夸一句品貌兼优?嫁到你们林家,隔着一个省呢,我们将来老了依靠谁?总不能白白替你们林家养了个媳妇吧?”


 林景智听明白了,冷笑道:“怎么才不算白养?”孙文姣在底下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压着点脾气。


 唐父早已想通透,拼着得罪人,也得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他冲唐母使了个眼色,唐母支支吾吾半天。


 “那个,姑娘出嫁,男方总得给彩礼吧?”


 唐明艳一张脸涨得通红,太羞愧了!昨晚和母亲说了半天的话,她提都没有提彩礼的事。现在讲的是自由恋爱,彩礼被认为是封建陋习,农村结婚女方家也只谈条件,要求男方家准备“三转一响”,不敢直白地谈钱。


 林景智双手放在膝盖之上,拳头捏得越来越紧。


 孙文姣怕他发火,让唐明艳下不来台,忙笑着说:“如果您谈彩礼,那请问你们家打算给多少陪嫁呢?”


 唐父脸一垮:“她是远嫁,要什么陪嫁?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给了你们林家,难道还不够!”


 唐明艳再也憋不住,霍地站起,眼眶微红,声音颤抖:“什么叫给了林家?我是在三分场劳动、拿工分的知青,不是旧社会没有地位的家庭妇女,我和林景仁是平等的。”


 唐明宝斜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地说:“三姐,你也别一回来就摆脸子给爸妈看。这六年你一跑就不见人影,爸妈有什么事还不是我和大姐、二姐在管?你要结婚,让对象家出点彩礼钱怎么了?你还没嫁过去,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林景仁是未来女婿,当了这么久的车间主任脾气已收敛许多。他看唐明艳心里难过,便站起身,沉声道:“彩礼,你们要多少?”


 唐父思索片刻,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这一回,林景智也坐不住了。


 唐父稳坐不动,抬头看着站起来的林家兄弟。屋子很小,兄弟俩并肩而立,更显得逼仄,给人很大的压力。


 “是的,三百。我家三姑娘是高中毕业生,如果嫁到县城,夫家怎么也得给个五百块钱的彩礼。现在我只要三百,也是看你们诚心诚意。”


 唐明艳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刷地流了下来:“难道大姐、二姐结婚,你们也开口要三百彩礼吗?我记得当年家里还为她们陪嫁了三床被子、一套床上用品、一口木箱、几套衣服,怎么到我这里,就什么也不给,光要三百彩礼?”


 唐父在家里强势惯了,听女儿话的份吗?给老子闭嘴!”


 林景仁反手扶住唐明艳的肩,孙文姣取出手绢替她擦干眼泪,她的手也有些哆嗦,真是太气人了。


 唐父继续骂:“你能跟你大姐、二姐比吗?她俩一个在商业局上班、一个在文化局上班,找的对象都是县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呢?六年窝在那个农场屁都没放一个,过年过节连一分钱都没有,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一句话否定了自己的所有付出,唐明艳的眼泪似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下落。


 “如果我不下乡,高中毕业也能找个好单位上班。你们……你们太偏心了!”


 见女儿反抗丈夫,唐母有些紧张,看了女儿一眼,声音微弱地劝说着:“艳儿啊,可别把将来的路一口气堵死了,将来有事还不得靠娘家?”


 唐明宝也在一旁说:“三姐你也别搞得好像多委屈一样,当年是你自己主动报名下乡的,又没有人逼你。”


 林景仁听到这里,哪里还能控制得住他的脾气?


 “够了!”


 他一拳头捶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墙皮瞬间呈蛛网状裂开,扑簌簌掉落在地,灰尘扬起,吓得唐父与唐明宝一个激灵:这个年轻人好大的力气!


 “你们说话要凭良心!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初是唐明艳主动要求下乡的吗?分明是知青办出了文件,你们家四个孩子中得出一个,都知道背井离乡要吃苦,姐姐弟弟不愿意,唐明艳体谅你们主动报名。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还有脸说什么没人逼她!”


 一番话掷地有声,唐父终于闭上了嘴。


 林景仁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再从信封里取出厚厚一迭钱,晃了晃。


 “临走之前,小妹和老四从储蓄所取钱交给我,嘱咐我不要舍不得钱。结婚是大事,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如果你们的确经济上有困难,需要明艳和我帮忙,我们责无旁贷。彩礼也好、陪嫁也罢,不过就是钱而已。


 自古钱能办到的事,都不是事儿!”


 唐明宝抬眼一看,妈呀,这个三姐夫是个有钱人呐。这个牛皮纸信封里装的钱恐怕得有三、四百块。


 他立马笑容可掬起来:“是是是,三姐夫说得有道理,钱财如粪土呢。既然你们有钱,又有心,那就没什么事了,是不是?爸!”


 唐父看到钱也满意地点头:“既然彩礼说妥当,那我们家里没有意见,你们结婚吧。婚期你们自己定,我们这边就不办酒了。”


 林景仁看了一眼唐明艳,她眼中满是失落。


 林景仁将牛皮纸交给孙文姣:“大嫂,我们结婚的事就拜托你了,该买的、该花的,你只管用,不要想着节省。”


 孙文姣接过钱,郑重放进口袋:“好,你申请宿舍之后我帮你们买收音机、自行车、全套新的床上用品,再打套杉木家具。”


 林景智道:“这怕还不够?”


 孙文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够我们再贴点嘛,结婚是大事呢。”


 唐父与唐明宝看到孙文姣把钱收起来,有些着急:“怎么回事?这不是彩礼钱吗?”


 林景仁哈哈一笑:“新社会了,哪里能够把婚姻当买卖?传出去不成笑话了吗?我和明艳都达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自由恋爱,结婚前上门是对你们的尊重。


 我们又不指望你们带孩子、准备房子、也不指望你们陪嫁,给什么彩礼!”


 说罢,他将唐明艳一搂,长腿一迈,像主人一样招呼:“大哥、大嫂,我们走吧。这门也上了,亲也提了,他们也都同意婚事,这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自己来安排了。”


 唐明艳有些被动地被他搂着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林景仁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伯父、伯母就不用送了,我们自己会走……”


 唐父眼睁睁看着女儿和林家三人一起离开,气得肝疼、心口疼,一屁股坐在椅中唉哟了半天。


 “这个没良心的!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唐明宝原以为那一迭钱是属于自己的,搞半天就是给他们看了一眼,也气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真不要脸!有钱也不孝敬爸妈,只顾着自己享受。”


 唐母悄悄看了父子俩一眼,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把她的好心情显露出来。三姑娘太老实,三女婿是个厉害有担当的,挺好。


 回到农场,林景仁与唐明艳准备领证结婚。


 七十年代结婚相对简单,打报告、领证、单位分配一个单间,买喜糖分发给同事、邻居,住进新房,请家人朋友吃一顿饭,就算礼成。


 鞭炮、红窗花、红棉衣、新棉鞋、粉刷一新的宿舍、齐全的新家俱、崭新的床上用品、响着音乐的新收音机、红双喜水果糖……


 在络绎不绝的恭喜声中,林景仁结婚了。


 向来习惯当家作主的三哥有了新家,连脊房突然少了一个人,林满慧与林景严有点不适应。


 吃晚饭的时候不知道谁先叹了一口气,林景严道:“唉!三哥结了婚,家里突然就冷清了起来。”


 林满慧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饭菜都不香了:“五哥你要是再考上大学,二哥一上学,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四哥了。”


 林景严有些不舍地抬手拉了拉她的长辫子:“我们都在长大,可不就得不断面对分离?”


 林满慧低头看着桌上摆着的辣椒炒肉、小葱煎鸡蛋、清炒红菜苔,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没办法的事。”


 哥哥们都会长大、成家,渐渐分离。所以,珍惜现在相处的时光吧。


 一月底,一直在关注高考分数与录取情况的林景智终于等到了结果。


 林景严,高考总分439分(政治82,语文85,数学96,史地86,英语90),平均分878,以第一志愿、第一专业,被京都经贸大学国际贸易专业录取。


 唐明艳,高考总分308(政治80,语文88,数学65,史地75),平均分77分,以第一志愿、第一专业,被湘省大学中文专业录取。


 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试,全国共有570万人参加考试,最后大中专的录取人数为27万人,录取率仅为5。


 百里挑一。


 他们两个都考上了!


 林景智查到分数的时候,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一路飞奔回家。


 一月底已经是腊月间,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刮,林景智心头却是一团火热。考上了!考上了!五弟、三弟媳都考上了!


 老五还考上了录取率极低的京都经贸大学,学的是国际贸易专业,这可是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的专业。


 京都,那是全国的首都,所有人都仰望的中心。


 湘省大学,那是自己毕业的母校,中文专业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


 林景智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先往老屋跑,远远看到连脊房的山墙,他就将自行车的铃铛按得一阵乱响。


 “叮铃铃!叮铃铃——”


 旁边有人看到,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老师你激动啥子哟?”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难得看到平时稳重的林老师乱按铃铛,哈哈哈哈……”


 林景智难得孩子气一回,挥舞着手中信封大喊:“考上了,我家老五考上大学了!”


 正是中午做饭的时间,到处飘散着炊烟的气息。听到林景智激动的声音,从一栋栋的连脊房走出人来,站在廊下问:“谁考上了?考到哪里了?”


 太过欢喜,林景智哪里还记得要低调?他咧开嘴,大声回了一句:“我家老五考上了京都经贸大学!”


 “大哥——”林景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形,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已经冲到了自行车面前。


 林景严刚刚在厨房帮忙,左手拿一把菜苔,右手拎一个洗菜的盆子,双手都占着,双目炯炯,盯着林景智手里的大信封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是不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林景智哈哈一笑,将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从信封里取出,当封面上“京都经贸大学”那烫金的六个大字映入眼帘时,林景严的眼睛忽然湿润。


 林满慧飞快奔跑而来,头发披散着,如波浪一般上下翻腾,她挥舞着右手,大声道:“大哥,五哥——”


 林景智含笑看着小妹,平日里有些下垂的嘴角此刻高高扬起,内心的欢喜压都压不住,他重重点头:“考上了,老五考上了!平均分878分,第一志愿录取!”


 巨大的喜悦让林满慧一跳三尺高:“好耶!”


 林景严问:“三嫂呢?”


 林景智笑着点头:“也上了,湘省大学。”


 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听到这话都夸了起来。


 “林家这几兄妹真是出头了。”


 “可不是?老大、老二,现在老五也考上了,五个儿子有三个大学生,真了不起。这要是在古代,怕不是要立个牌坊?”


 “娶个媳妇也是大学生呢,莫非他们家有文曲星下凡?”


 林景勇系着围裙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林景严,原地转了两个圈圈,带着一身的炊烟之气,嚷嚷道:“老五!老五!你要去京都了!”


 他咧开嘴笑得灿烂无比,眼角带泪,自家兄弟这么出息,当哥哥的脸上也有光彩。


 林景严这么大个子的人,被四哥抱起转圈,眼前的景物滴溜溜地转,头有点晕,心也在晃,美得像在云朵里飘荡。


 他抬头望天,蓝得那么澄澈。


 “爸、妈,我考上了。”


 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所有的耕耘,都有了收获。


 几兄妹欢喜得胸膛都快炸开,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嚷嚷着推出自行车,一起往机修厂宿舍楼骑去。


 林景仁听到这个好消息,喜得抓耳挠腮。先是抱了抱林景严,捶了他一记:“好家伙,京都经贸大学,真牛!将来三哥等你把我们军山农场的产品卖到外国去!”


 接着他在屋里转了半天,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明艳怎么还没回来?”


 林满慧道:“我们一起去接三嫂?”


 林景仁点头,接过林景智的自行车,招呼一声便往知青点方向而去,林景严与林满慧共骑一辆车,也跟在后头。


 刚刚骑了十分钟,远远地看到路边围着十来个人,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林景仁心一缩,站起来使劲一蹬,加快速度赶到跟前。


 一眼就看到被四五个知青围住、显得有些势单力薄的唐明艳。


 林景仁大吼一声:“你们干什么!”风驰电掣一般将自行车往旁边草丛一放,冲过去推开挡在眼前的年青人,一把护住唐明艳。


 唐明艳看到是他,顿时有了底气,怒斥道:“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老老实实复习,认认真真参加高考,招惹你们了?”


 一个男知青理直气壮地指责她:“贺玲的总分比你还高了六分,为什么她没有上,你却上了?肯定是你们故意使坏。”


 唐明艳有点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林景仁一把将她抱住,笑逐颜开:“明艳,你考上了!总分308,大哥刚给你送来湘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唐明艳一听,感觉脑袋嗡地一声响,顾不得羞涩,欢喜地环抱着林景仁的脖子:“真的?太好了!”


 贺玲站在一旁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林景仁双臂结实有力,慢慢将唐明艳放稳在地上,这才瞟了贺玲一眼,不屑地说:“怎么哪里有争吵哪里就有你?我们是合法夫妻,亲近一下怎么了?你以前做的那些事……那才叫不要脸!”


 贺玲一张面皮胀得通红,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林景仁不屑地“嘁!”了一声,看向唐明艳时目光变得柔和而愉悦:“走,我们回家,大哥和四弟还在家里等着呢。”


 唐明艳听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恨不得马上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上一百遍才好。也顾不得眼前这几个拦路的知青,牵着林景仁的手便要往家走。


 贺玲拦在她面前,眼泪汪汪地说:“我查到了高考分数,我的总分314分,比你高了6分,我也报的是湘省大学、中文专业,凭啥我没拿到录取通知书?”


 唐明艳道:“我哪里知道?你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去找高考招生办的人呀?找我扯皮做什么!”


 旁边几个看热闹知青也觉得有些奇怪。


 “就是,贺玲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干嘛要找唐明艳闹?”


 “估计是看她老实、好欺负吧。”


 “主要是她们俩考的是一个学校,贺玲的分数又比她高,所以不甘心吧?”


 恰在此时,林满慧与林景严骑车赶了过来。


 林景严一只脚搁在地上,一只脚放在踏板上,手稳稳扶着车龙头,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初在中学门口耀武扬威说一定能考上的贺知青啊。”


 林满慧也加了一句:“对啊,贺知青当初不是说我五哥和三嫂考不上大学么?现在……哈哈哈哈!很抱歉,我们考上了!”


 贺玲死死地咬着唇,目光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嘴唇被咬出血来了都没有感觉。


 林满慧看着她愤怒不甘、却没办法发作的模样,心中欢畅,笑得愈发响亮。


 “贺知青,你一天到晚动些歪脑筋,搞些歪门邪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又和林嘉明、林正刚这两个名声坏透了的人混在一起,活该你考不上大学。”


 林嘉明与林正刚听到风声,也匆匆赶来,正听到林满慧这最后一句话,气得七窍生烟,林嘉明跳下自行车:“谁名声坏透了?我还是个初中生呢,你这样在外面胡乱造谣,是想害死我吗?”


 林满慧今天心情好,坐在自行车后座晃荡着双腿,笑眯眯地说:“你是个写举报信的小人,你爸是个虐待老人、侵占兄长抚恤金的恶人,你们两个人的名声还需要我造谣?整个农场谁不知道?亏得你们脸皮厚,还敢到处晃悠,要是换作我,臊都臊死了。”


 林嘉明看到喜气洋洋的林景严,脱口道:“你考上了?”再看一眼眉梢带笑的唐明艳,尖叫起来:“你,你也考上了?”


 林景严与唐明艳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是啊,你失望了?”


 林嘉明狠狠一跺脚,什么也没有说。


 林正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看着泪水涟涟的贺玲:“怎么回事?我刚从中学过来,听说李宏伟他们几个都考上了,只有你……明明成绩很好,竟没有录取消息。”


 贺玲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我,我也不知道啊,明明我比唐明艳还高出六分呢,怎么就没有录取呢?”


 旁边的一名女知青有些不忍,安慰道:“你别急嘛,可能录取通知书是分批次寄出来的,你的路上耽搁了呢。”


 贺玲仓皇抬头,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拖住唐明艳的胳膊:“你别走!肯定是你,是你抢了我的指标!我比你分数高,就应该是我上大学,就是你!”


 唐明艳被她这一番胡搅蛮缠惹得火气蹭蹭地冒,使劲一甩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高考那么神圣,谁能抢你的指标?我刚刚就说了,你觉得自己分数高应该上,那就去找高考招生办的人啊,拦着我做什么?!”


 旁边知青看到这个场景,同情弱者的心态作祟,渐渐转向支持贺玲。


 “贺玲看着也挺可怜的。”


 “高考不就是凭分数吗?为什么贺玲分数高却不录取?”


 “这里面恐怕真的有问题。”


 听到这里,林正刚趁机引战:“林景严和唐明艳考得那么好,林景智编了复习丛书,你们家是不是和高考招生办有关系?”


 贺玲也跳了起来:“就是!肯定是你们故意换了我的指标!本来应该是我上大学,被唐明艳找关系换了。”


 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被煽动,纷纷道:“啊,这样的话……就太可恶了,不是说高考最公平吗?”


 林景仁走上前,一把抠住林正刚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面带寒霜:“你莫想造谣生事,走!我们一起去高考招生办问个一清二楚!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正刚颈脖子被箍住,透不过气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双手在空中乱划,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


 旁边人看林景仁出手如电,吓了个半死,贺玲尖叫着扑上来捶打他的胳膊:“放手!放手!来人啊,杀人了——”


 林满慧目光微动,上前一步,正扣住贺玲手腕:“走!你敢在这里指责高考不公,诽谤中伤我们全家,正好一起去问个清楚!”


 林景仁看林正刚白眼一翻,这才冷笑着松开手。


 林正刚好不容易喘得上气,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啊——啊——”林嘉明吓得只知道尖叫。


 林景严右手一挥,扫了一眼众人,表情严肃:“林正刚与贺玲造谣生事,诬陷高考造假。这个罪名太大,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各位都不要走,我们一起到高考招生办去反应情况!”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是啊,贺玲说唐明艳抢了她的指标,明明分数更高却没有录取,如果此事属实,那问题就大了。


 必须得弄清楚。


 如果当真是唐明艳找关系上了大学,那就是天大的丑闻!高考的公平性绝不容亵渎!


 如果和唐明艳无关,那至少也得搞明白为什么分数高的贺玲没有被录取。或者,录取书还在路上。


 贺玲心头憋了一团火,咬牙道:“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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