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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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诏狱之人,不只自己会遭迫害,家眷也一定会被连累。【高品质更新.】所以安瓒才会提前远嫁解语,送走谭瑛和安汝绍。谁料想人算不如天算,谭瑛和安汝绍被傅深劫走,解语在西京也险些丧命。
痛定思痛,安瓒深觉自己看人不准,只知道蔡家那小子有些轻薄,却不知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倒是解语眼光奇准,她在客栈看见张雱行侠仗义便跟上了张雱的商队,真是跟对人了。想想蔡新华,想想杜文远,再看看眼前的张雱,天差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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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明知自己不能幸免于难,不是死在狱中便是死在苦寒之地,自然要趁早把解语的终身大事定下来。除了眼前这心性质朴厚道的张无忌,还有谁能始终如一的对解语不离不弃?解语嫁了他,做父亲的可以放心了。
张雱紧张的坐直身子,脑子里有些发昏。“可介意娶犯官之女”?这是什么意思?犯官之女说的是谁呀,谁是犯官之女?难道,这是问自己愿不愿娶解语?安伯父身在狱中,可不就是“犯官”么?
安瓒坐在上首,张雱坐在下首,两人都是心中紧张。安瓒想:好归好,真要说到婚娶之事,哪家少年愿意跟自己这狱中之人攀亲?蔡新华就不说了,从前只是一再的送礼、请期,出事后便要毁婚;杜文远从前每天往安家跑,说是请教功课,其实还不是为解语而来?自己出事后,他可就销声匿迹了。张雱则是傻呼呼的反应不过来:能娶解语了?真的能娶解语了?没听错吧?安伯父您真的是这意思?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张雱一时有点晕晕乎乎的。
安瓒见张雱半天也不说话,身子僵硬的坐在那儿,额头上渐渐冒出汗来,奇怪的问道“无忌?”即便是不愿意,也犯不上这般为难啊。不愿娶犯官之女,实在是人之常情。男人娶妻,谁不想娶位家世清白高贵的女子。出身、娘家,对女子来说,太重要了。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没有好娘家,哪来的好婆家。
张雱脑子乱糟糟的,最后脱口而出“我只娶解语,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她是六安侯府嫡长女也好,她是杏花胡同安家的女儿也好,她是犯官的女儿也好,总之我娶她,只娶她。“伯父您说的犯官之女,指的是解语么?”眼巴巴望着安瓒,眼神很热烈。
安瓒失笑。自己还担心他是不是不愿意呢,敢情他在纠结这个,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孩子。安瓒含笑点了点头,“是,指的是解语。”张雱大喜,“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一老一小对着傻乐。
“我爹爹说,要请人去府上提亲。”乐够了,张雱颠儿颠儿的说道。安瓒微笑问道“是么,什么时候说的?”张雱喜滋滋说道“便是今日下午晌。”安瓒笑了笑,看来自己出不了狱这件事,岳培终于也弄明白了。张雱虽是外室子,却是岳培爱子,能答应张雱娶安家女儿,岳培这份心胸,令人心折。
解语嫁了无忌,不止会有位忠诚体贴的好夫婿,还会有位慈爱宽厚的好公爹。好,很好,女儿终身有靠了。将来小两口和谭瑛、汝绍隔道墙住着,又可相互照应。真是再好不过的事。安瓒越想,越觉得这头亲事妥贴无比。
“解语从前的性子,很是温柔和顺,”安瓒有些惆怅的说道“自从西京遭遇变故,她性子刚强了些,主意大了些。无忌,若她往后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望你多担待。”都怪自己虑事不周,害苦了女儿。想起在西京时解语的种种艰难之处,安瓒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像解语这样机敏懂事、这样有决断的,并不是不好;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娇养在深闺,摆弄摆弄琴棋书画,或闲来做几针女工。唉,女孩儿家究竟是无忧无虑的最有福气。可怜我家解语没有这个福气,只好变得能干了。
女子若不能干,当然不好。男人娶回家的是妻子,是当家主母,是和他并肩立在众人面前,一起祭祀祖先、奉养双亲、生儿育女的人,不能干如何使得;可女子若太能干,也是不好。太能干了难免主意大,主意正,不会事事听命于男人。男人哪个不喜欢温柔顺从的妻子?只怕解语将来会在这上面吃了亏。
安瓒是一片慈父之心,为解语前前后后做打算。张雱哪知道这些,认真说道“解语不用我担待,她做什么都对,不会不周到。”解语虑事很周全,又果断,连爹爹都夸她呢。听解语的没错。
安瓒乐了。这敢情好,无忌对解语真是一往情深,“两人在一起总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往后便你让着我,我让着你,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吧。”安瓒笑咪咪说道。
张雱兴高采烈的答应了,“是!”起身要走,“伯父,我去催催爹爹,让他早日寻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做媒人。”话说到这儿,张雱脸色忽然变得沮丧,“伯父,伯母好像不喜欢我。”谭瑛对他始终是冷冷淡淡的。
安瓒微笑道“无妨。内子的性情一向有些清冷,待人不大热络。”谭瑛对谁都这样,不会太热情,不会太亲热。见张雱还是不放心的望着自己,安瓒体贴的建议“拣个日子让你伯母来探视,伯父亲自跟她说。”写信回去,怕是说不清楚。
张雱放心了,长揖到地,“是,伯父。”告别安瓒回去了。果然没几日谭瑛便来探视,“你想见我?”谭瑛眼角含笑,静静站在安瓒面前。安瓒手中的书本掉落地面,她还是这么美丽,这么端庄,这么动人。十几年了,每每安瓒见到谭瑛,还是怦然心动。
夫妻二人秘密说了半日话。谭瑛叹道“解语小时候我身子差,时常卧病在床。她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比我还疼她呢,我岂有不知道的?既然你说妥当,便依了你。”不依也不行了,不只安瓒看上邻舍那小子了,解语待他也很是不同。女儿这些时日吃了多少苦,做娘的哪里舍得违背她的心意。
“无忌这孩子我细细看过,人品确是不差。”安瓒温和说道“八字我也仔细推算了,很合。将来两个孩子必定凡事都顺遂,平平安安过上一辈子。”
谭瑛微笑道“如此甚好。”其实她心中对于张雱的身份还是不满意的,外室子?说出来真是不光彩。况且张雱又没有功名在身,将来他和解语靠什么过日子?总不能靠靖宁侯一辈子啊。
不过,无忌这孩子能从西京千里迢迢陪解语回京城,之后又四处为安瓒奔走。这份情意很是真挚感人。“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再高的身份地位,也不如有情有义的男人更可贵。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胜过锦衣玉食轻裘缓带许许多多。日子是自己一天天过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夫妻二人都定了主意,“便是他了。”说完解语的事,谭瑛微笑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安瓒顿了顿,艰难开口,“实在对不住,我怕是……”怕是回不了家了。大赦令今日已颁布,大理狱中的犯人多已放出,而自己并不在大赦之列。
谭瑛捂住他的嘴,温柔打断他,“不许这么想。我等你回来,阿瓒,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家。绍儿还小,不能没有父亲,解语出嫁也要你主持婚礼。你一定要回家。”安瓒含泪点头,“是,一定回家。”
“无忌说,岳侯爷会托人上门提亲,你便答应下来罢。”临分别,安瓒交待谭瑛,谭瑛默默点了点头。
奇怪的是,提亲的人却一直没有上门。谭瑛略略奇怪,却也不曾十分在意,女家总是要矜持一些的。她并没有问什么,便是张雱从大门进来问安,也是和从前一样清清冷冷、客客气气的招待,一句话也不多说。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才入冬,还没开始数九,便已是滴水成冰。解语房中烧了地龙,温暖如春,“也不知父亲在狱中是如何难过”,她闷闷说道。
“也不知爹爹在军中怎样了。”张雱则是担心岳培,岳培奉命到西山大营练兵,已连着一个月没回过靖宁侯府。不只岳培,五军都督府诸人都在军营练兵,都是许久没回过家了。听说,这回皇帝要出动帝国所有的精锐军队,一则剿匪,二则要攻打东北的女真人。
二人各自担心父亲。这日张雱从大门进来,亲手送上一件小孩的冬衣,石青色哆罗呢白狐里子皮袍,“是我小时候的,从没穿过。”小心翼翼的解释了,唯恐谭瑛嫌弃。如今京城也渐渐乱了,贵重的皮货铺子遭打劫的不少,好些都关门歇业了。安汝绍小孩子家不耐冻,张雱便把自己小时候的衣服翻出来了。
谭瑛客气道谢,收下了。今年的冬天像要冻死人似的,安汝绍还真是要有厚实的冬衣才成。见她神色和悦,张雱出了客厅,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个多事的冬天,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数千名饥寒交迫的流民在内城闹事,被五城兵马司或捕或杀,血流成河;各地的匪患愈闹愈烈,且有星火之势;深宫中十几年没上过朝的皇帝拍了桌子,“练兵,练兵!”快把这些土匪全部剿灭!
一向爱财如命的皇帝甚至动用了内库银充为军费。此举一出,满朝哗然:您往各地派矿监税使扰民,弄得民不聊生要造反;这时候您拿出区区一万两内库银来充军费,您可真是出手大方。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那点子财物呢。
“请罢矿监税使!”文官们雪片般的奏折飞入内阁、宫廷,皇帝全部留中不发。不少文官仰天叹息,“矿监税使迟早会亡我天朝!”他们的叹息,皇帝假装听不到,依然纵容太监们在各地为非作歹,为害百姓。他贪图的,仅仅是太监缴入宫中的那几百万两白银。
京师大雪。京城这样繁华地方,街上常有冻死的穷人。腊月初八,皇帝下了旨意,命令将数名待罪于诏狱、大理狱中的官员发配西北驿。其中,有安瓒的名字。
京城已是奇冷,西北驿更是寒苦,偏偏拣这个时候发配这批官员,分明是要人命!不过是为了些须银钱,你做皇帝的人犯得上这么凶残不?解语咪起眼睛,眼中有寒意,有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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