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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27

安想在哭过后快速平复下情绪, 随意擦干眼泪,一双红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安子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势:“你和我……和我去找裴先生道歉。”

安子墨从惊愕中回神, 拧过脸, 一如既往地倔强固执, “不去。”

“安子墨。”安想强行掰过那张小脸,逼迫着他和自己对视, “我不允许你长成没有礼貌又恶毒的小孩子。如果你不和我去道歉,那我现在就把你拎到外面的大厅打你屁股。”

“你敢?!”

安想比他还要横:“你看我敢不敢。”

安子墨从来不会接受威胁,然而此时面对着那双坦荡的眼眸,心中不禁产生退却。

她今天敢打他屁股,就敢对着外人打他屁股。

毕竟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当着外人打过他。

安子墨心凉了一半。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那个陌生男人先多管闲事;是他先咄咄逼人, 他在当时所有的行动都是于情于理。

如果说大喊大叫算错误的话, 那么大街上吆喝卖菜的都要和他道歉。

“最后给你几秒钟,你要不要去。”

安子墨切了一声,小牙齿用力磨了磨,终于不情愿地接受, “去就去,我换完衣服去。”他说,“你总不能不让人换衣服吧?”

他们现在穿的都是泳衣, 的确不能这样去见客人。

安想松开安子墨,先回屋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随意把头发吹至半干, 硬拉着安子墨前往裴以舟所住的十七栋。

从一栋到二十栋都是vip高档区,安想刚过去就被拦下。

“抱歉,请出示vip卡。”

安想朝里面看去:“我找裴以舟裴先生, 请问他现在在里面吗?”

“裴先生去马场了,你要找他的话可以租车过去。”

庄园大,马场距离住宅过远,为保证游客便利,内部随处设立着环保又安静的敞篷车。

安子墨板着脸,“我们不用过去了吧。”话音刚落就被吃了一记安想的眼刀。

他噤声,对母亲的厌恶更近一层。

安想道过谢,随便租了一辆车,抱着安子墨坐上去。

小车坐起来很舒服。

摇摇晃晃中,安子墨心中的怨气达至顶点,回想男人那张过于出色的面庞和一身昂贵的行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恍然。

“你根本不是让我过去道歉。”安子墨单手托腮,稚嫩的童音讥讽又刻薄,“你就是想借此机会接近那个男人对不对?”

安想抿着唇,表情比先前冰冷。

“你看他有钱,所以拿我当幌子,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安子墨保证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贪慕虚荣的。

这辈子安想已经不能把他当成赚钱的工具,既然如此总要再找一个提款机,仔细想想那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安想沉默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感觉是自己中了,窃笑着把读心术的音量调至最高,想第一时间听到她内心的恐慌狼狈,顺便再借此讽刺一遍。

可是——

[儿子为什么能想到这种层面?我果然是个笨蛋,他能想到的我竟然没想到。]

[儿子会不会其实是个天才?]

[三岁小孩都会说这种话吗?]

安想看着安子墨的眼神猛然透出几分探究。

他后背一凉,慢慢把小脑袋撇开。

[算了,估计就是电视剧看太多。]

[果然要好好教训他。]

“墨墨,妈妈不希望让别人讨厌你。”

安子墨皱眉:“别人讨不讨厌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希望别人提及你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知礼数。”安想摸摸他的头,“你明明……很乖巧的。”

墨墨很乖巧。

她知道他可能不喜欢棺材,但还是和她睡了;他害怕麻烦她,所以年纪小小,自己洗澡;他每天和他待在店里应该是无聊的,但是也从来没有吵着出去玩儿。

就算她出去送外卖时墨墨也会乖乖听话,一个人待着。

他不敢随便要玩具;不敢抱着她撒娇,别的小孩子有的毛病他都没有。

墨墨不是坏孩子,安想知道的,但是……

“你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的,因为我是你妈妈,就算你做得再过分我也不会真的记恨你,不管你。”安想鼻尖泛红,声音再次含着一抹哽咽,“但是你不可以随随便便把怨气撒在别人身上,别人又没有欠你什么。包括裴诺也好,裴先生也好,他们都不欠你,你凭什么那样粗俗地对待人家?”

面对质问,安子墨攥着拳头没有吭声。

安想的胸前堵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她突然明白“母亲”这一词的意味。

安子墨恨她也好,骂她也好,想害死她也好,那都是他个人所做出的选择;而她身为母亲,就要承担起孩子所做错事的责任。

安想本以为只要宠着他,对他好就能让他敞开心扉接受自己。

可是她错了。

一味的溺爱只会让他更加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说不定还会成为电视上每天播放的熊孩子,再长大点直接登上社会版面头条。

绝对不能让儿子变成那个样子!

安想已经做好了觉悟,她不会再讨好他,惯着他。既然身为母亲,该教育就要教育,该打也不会留情,她要变成母亲,也要成为严师;至于安子墨对她评价如何,那是他自己的事。

只要他日后活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那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至于讨不讨厌她……她已经无所谓了。

从今天起,从现在起,她,不再是好妈妈!

她要进化成魔鬼妈妈!!超凶的那种!

这样想着,安想又凶巴巴地瞅向儿子。

“……”

安想的心声一字不漏灌入他耳朵。

他无语,又莫名生气。

打就打,骂就骂,他若认输跪地叫妈。

“客人,马场到了。”

安想揪着安子墨下车,正要进门时再次被拦下。

“抱歉,a区已经被包下了,您不能进去。”

安想连吃两次闭门羹,旁边的安子墨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我找裴以舟裴先生,能帮我问问他现在方便见面吗?”

服务生一脸为难,最后还是点点头,起身走进马场,留安想在门口耐心等待。

他很快回来并且将门打开,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随我来。”

绿野山庄的马场非常宽阔,嫩绿的草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平野上自由奔跑着几匹身形矫健的马儿,鬃毛随风飞舞。

她跟着服务生来到休息区域,刚过来,一匹红棕色的马匹直奔到护栏前。

这是一只纯正的奥尔洛夫竞赛马,形态优美,身材健壮,被阳光直射下的毛发乌泽漂亮。

奥尔洛夫马是出名的温顺活泼,隔着铁网护栏,它凑近低颈,亲昵地想迎来安想的抚摸。

“找我?”男人嗓音低冽,安想瞬间把视线放在裴以舟身上。

马背上的男人穿着裁剪合体的黑色赛马服,双手紧紧牵着缰绳,脊梁挺直,眉目低敛,逆光下的身影好似中世纪贵族,清贵又疏远。

“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裴以舟将马儿交给饲养员,摘下头套向她走来。

“不是吧裴以舟,你这就跑了?”

远处传来阵阵挑衅。

声音听起来很像是安想熟悉的人,可是距离太远,加上阳光刺眼,始终没看清对方是谁。

安想没有多加探究,再次把视线收回。

“我们去那边。”裴以舟看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安子墨,得到的是对方轻蔑不屑的白眼。

“……”臭小鬼真不可爱,还没礼貌。

他的基因不可能这么差。

裴以舟思绪复杂,沉神走在她的身侧,顺便为他挡去马场内各种各样的目光。

两人远离赛马区,来到露天休息场。

裴以舟绅士地拉开椅子,让到旁边微微伸手:“坐。”

“不用了,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道个歉。”安想放下安子墨,将他往裴以舟跟前一推,“去。”

安子墨双手插兜,小身板站得和松树一样笔直。

他高高仰着小脑袋,对于裴以舟那身冷冽之气毫不畏惧,反而挑衅似的冲他凶恶竖起两条眉。

裴以舟静默。

对安子墨好感为负。

“安子墨,快点。”

安想在身后催促。

安子墨朝天翻了个白眼,恨得牙痒痒。

“安子墨,我不想再威胁你第二次。”

切。

他双手背后,脸蛋别开,慢慢吞吞,敷衍性地从嘴里说出三个字:“……对不起。”听不清,像蚊子在叫。

安想脸色一沉,“端正你的态度,好好说。”

艹。

烦不烦啊!!

“对不起!”他闭着双眼,没有感情的喊出这三个字。

安想不依不饶:“称呼呢。”

称呼?

安子墨呆滞半晌,对着裴以舟鼓起腮帮,不情不愿低头叫道:

“大、大爷。”

???

突然被叫大爷的裴以舟眉头一皱,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安想呼吸一窒,脸蛋涨红,狠狠揪过儿子的脸蛋,咬牙纠正:“是叔叔啦!”

安子墨摆着一张丧气的小脸:“这两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当然有!

大爷把人家一个好好的霸总成乡村挖煤干部,瞬间老三十岁。

安想对儿子彻底无语,决定今天回去就好好教导教导他有关称谓的事。

不管怎么说,儿子能和人道歉就是进步。

她一把拉过安子墨,仰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裴先生,墨墨之前特意和你大喊大叫,我已经教育过他了,你放心。”

教育?

裴以舟垂眸看向安子墨,这小孩可不像是能教育得了的。

“我也很感谢你今天能救我,改日一定会亲自答谢。”

“别改日啊,我看就现在吧。”安想话音刚且落下,安子墨便接过话头。他轻飘飘一哼,嘲讽似的对裴以舟说,“您可千万要答应她的答谢,不然对不起我这个幌子。”

幌子?

什么幌子?

裴以舟看向安想,眸中有着探究。

安想脸色大变,一把堵住安子墨那张叭叭的小嘴,压低声音警告:“安子墨,你别乱说话!”

“我又没乱说话,哪有人大老远找人道歉。说那么多都是借口,什么叫叔叔叫大爷的,我看你就是看上他,想让我认他作……”

接下来的声音全被安想堵了回去。

安想生怕儿子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急忙忙把他拉到远处。

望着不远处纠缠的母子两人,裴以舟眉梢一挑,神色恍然,内心情不自禁地涌出莫名的喜色。

如此说来。

安想并不是完全对他无动于衷。

说不定因为那一救想让她以身……

不行。

正直的男人不能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裴以舟重整神色,再看安子墨的时候表情柔和几分。

——仔细看看小兔崽子还是挺顺眼的。

——百分之八十遗传自他的优秀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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