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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 跪



  距离小河三十里开外,杨玄带着五千骑策马缓缓而行。



  斥候回来了。



  “副使,发现敌……发现邓州军,有河流遮蔽,只能看到许多帐篷。”



  “大旗。”杨玄问道。



  “谢字旗。”



  “济昌伯谢谨。”赫连燕在杨玄耳边低声道。



  “嗯!”



  长安令谢谨戍守邓州,便是防备北疆。



  “谢谨领军两万,大概都在那里了。”



  杨玄说道:“再前行二十里,宿营。”



  当夜,杨玄领军在距离小河十里的地方宿营。



  帐篷立好,杨玄和韩纪在帐外说话。



  “明日就会对峙,谢谨乃将门出身,循规蹈矩还是别有手段,得谨慎应对。老夫担心他们会主动出击。”



  “还是那句话,你该担心对面。”杨玄笑了笑。



  姜鹤儿过来,“郎君,我整理被褥。”



  “嗯!”



  杨玄换了个话题,“你那女儿可死心了?”



  “哎!”韩纪苦笑,“看似死心了,可却念念不忘。”



  “长情。”杨玄唯有用这个来安慰韩纪。



  “老夫此刻就希望出现一个能让她欢喜的男人,想尽办法,老夫也得把她嫁过去。”



  “小心别弄成了怨偶!”



  杨玄和周宁是自由恋爱,过程曲折,但很美好。所以,自然看不上盲婚哑嫁。



  “嗯!”



  韩纪拱手,“郎君早些睡。”



  “去吧!”



  杨玄目送他回去,转身进了帐篷。



  姜鹤儿跪在地铺上,身体尽力向前伸展,把床单铺开。



  杨玄深吸一口气。



  少女,长成了啊!



  姜鹤儿铺好床铺,爬起来,回身笑道:“郎君试试。”



  一夜无话。



  第二日凌晨,杨玄起床,姜鹤儿意外没出现。



  他出了帐篷,就听到隔壁的帐篷里传来姜鹤儿的声音,“哎呀!我起晚了!燕儿燕儿,快看看我的头发翘不翘?”



  “没这儿翘?”



  “哪?”



  “啪!”



  杨玄叹息,“真是,让人很无语啊!”



  姜鹤儿出来了,看到杨玄,那脸蛋就多了红晕。



  “郎君。”



  女流氓赫连燕出来。



  “嗯!”



  洗漱完毕,斥候回来。



  “对面从昨日开始就在戒备,如临大敌!”



  “预料中事。”



  吃了早饭,晨曦出现。



  杨玄负手看着晨曦,想着的是长安。



  从廖劲遇刺开始,长安就意识到事儿不对了。



  这手段也是接踵而至。



  别的还好,大军压境,考验的是双方的定力。



  也就是看谁先眨眼。



  济昌伯谢谨,在他的履历中,戍守边疆不过数年,而且还是在西疆。



  “郎君!”



  杨玄回身,“都准备好了?”



  五千骑都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看看所谓的济昌伯是什么神圣。”



  五千骑缓缓而行。



  不到五里,就遭遇了邓州军的斥候。



  “他们越界了!”



  韩纪阴着脸,“郎君……”



  “想说什么,反了吧?”杨玄觉得造反就是韩纪的使命,比他还强烈。



  “不好办!”韩纪低声道:“出手会被诟病,长安再一宣扬……麻烦大了。”



  “谢谨的胆子不小。”周俭说道:“这是挑衅。”



  杨玄点头,“老二!”



  “在!”



  王老二跃跃欲试。



  身后两个长老背上本以为用不上的麻袋。



  杨玄指指前方,“令他们退。”



  王老二拔刀,“若是不退呢?”



  “取了人头来!”



  “领命!”



  王老二带着麾下出击了。



  韩纪赞道:“郎君果决。”



  “没什么好犹豫的。”



  杨玄淡淡的道:“我北疆军民如今正义愤填膺,杀了,又如何?”



  哒哒哒!



  王老二带着数百骑冲了出去。



  对面,此次带队哨探的竟然是个校尉,可见谢谨的势在必得。



  校尉是谢谨从长安带来的,算是心腹,姿态倨傲的问道:“那人是谁?”



  身边有人在看,“好像,那两个……哎!那两个背着麻袋哎!哈哈哈哈!”



  笑声中,有人尖叫,“那是王老二!”



  校尉笑容一僵。



  “王老二是谁?”



  “是人头狂魔。”那个队正面色惨白,“杨玄每战必令王老二率军哨探,据闻每个人头给十文钱。咱们这里……”



  队正回头看了一眼,百余人。



  千余钱!



  能去青楼潇洒走几回。



  校尉面色铁青,“他不敢吧!”



  队正说道:“王老二出手,从未走空!”



  就和钓鱼佬永不空军一样,王老二的威名是用一个个人头竖立起来的。



  “校尉!”



  队正指着前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校尉冷笑,“我晾他不敢……”



  胖长老已经揭开了一个麻袋。



  瘦长老紧随其后。



  动作麻溜的令人心疼。



  队正浑身颤栗,想骂校尉不知死活,可不敢。



  但留下来是送死啊!



  他突然灵机一动,“那王老二是个傻子!”



  “艹!我不和傻子一般计较!撤!”



  校尉带着斥候一溜烟跑了。



  河对岸一阵骚动。



  谢谨被人簇拥着来了。



  他站在河边,看着自己一方的斥候在狼狈而逃。



  “那是谁?”谢谨指着追赶的兴高采烈的王老二问道。



  身边一个随从伸手在眼前搭个凉棚,“那个人……那两个……麻袋……是王老二!”



  谢谨来之前打听过杨玄的消息,他冷笑,“那个人头狂魔?”



  “正是。”



  有人问道:“伯爷,可要出击接应?”



  这是个试探的机会。



  敢不敢?



  两万大军出击,杨狗敢不敢出手?



  不敢,唯有后退。



  那么此次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众人都在看着谢谨。



  谢谨却看了问话的那个将领,缓缓说道:“先礼后兵。”



  小河不算宽,故而假设了几座桥梁。



  斥候们从桥上撤回来,校尉来禀告。



  谢谨淡淡的道:“你应对得体,老夫很是欢喜。”



  校尉不禁暗喜,随即告退。



  谢谨看着对面逼近的王老二,“回头寻个借口,杖责此人!”



  身边的随从为校尉默哀一瞬,“是。”



  王老二带着人马出现在河对岸,双方都在对方的弩箭射程内。



  “谢谨是谁?”



  王老二问道。



  谢谨冷笑,“老夫便是。”



  王老二说道:“准备弩弓。”



  “二哥,你要作甚?”胖长老问道。



  “弄死这个傻子!”王老二说道。



  瘦长老愕然,“副使没下令呢!”



  王老二说道:“我杀的,和郎君无关!”



  说着,他举起手。



  对面,谢谨说道:“准备对峙,切记,不可退后一步。”



  “伯爷!”随从指着对岸,“你看。”



  谢谨回头,就见对面的斥候们在给弩弓拉弦。



  这是要作甚?



  上弦,放弩箭。



  “伯爷!”



  随从说道:“王老二是个傻子!”



  谢谨脸颊颤抖。



  对面,王老二已经举起了弩弓,对准这边。



  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



  “撤!”



  谢谨毫不犹豫的下令撤退。



  直至弩箭射程之外。



  “杨狗这是变成了疯狗吗?”



  谢谨看着对岸赶到的杨玄麾下大队人马,说道:“去个人,喝问。”



  一个文官带着两个小吏,从桥上走了过去。



  “我来见杨副使,还请带路。”



  面对拦截的骑兵,官员很是镇定。、



  随后他被带到了杨玄的马前。



  对岸,谢谨在看着,低声道:“列阵,不可示弱。”



  身后,两万大军云集,阵列整齐。



  而在对岸,五千北疆骑兵看着有些懒洋洋的。



  仿佛真的是来郊游。



  文官行礼,“邓州参军秦论,见过杨副使。”



  “你来作甚?”



  杨玄轻轻摆摆马鞭。



  秦论说道:“下官奉命前来问杨副使,先前贵部斥候竟然对我军刀枪相向,请杨副使处置了那人!”



  他指着在杨玄身后吃肉干的王老二,“便是此人!”



  “处置他?”



  杨玄伸手向后。



  王老二楞了一下,然后心疼的把手中的肉干放在他的手上。



  杨玄收回手,把肉干放进嘴里。



  嚼了几下。



  娘的!



  好硬啊!



  他拍拍手,“香!”



  这是刺果果的打脸:我就是纵容王老二追杀你等,如何?



  来,动手试试!



  秦论深吸一口气,面色涨红,“杨副使要藐视长安吗?”



  杨玄楞了一下,然后指指秦论,笑道:“看,一旦自己无理,他们便会把自己的幕后主子拿出来当令箭。”



  秦论梗着脖子,“这里是大唐!”



  “这里是北疆!”



  杨玄冷着脸,“北辽就在对面。整个北疆都在齐心协力防备北辽的可能侵袭。



  可他们保护的长安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拆台,想拆散北疆!



  是谁在蛊惑君王?是谁在为北辽谋划,是你?!”



  杨玄指着秦论。



  挥手。



  “啪!”



  秦论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杨玄。



  为了加强北疆周边的力量,长安最近调换了不少官员。秦论就是其中的一个。



  邓州上次被杨玄强力清洗,仅存五人。需要大量官员补充,秦论从长安来到了邓州,算是反北疆的铁杆。



  北疆又能如何?



  在大势之前,杨狗也得跪了。



  在知晓这些谋划后,秦论信心十足。



  他觉得杨玄会选择迂回,甚至是退避三舍,用空间来换取时间,好整合北疆。



  可没想到,杨玄的回应是一耳光。



  “跪下!”



  杨玄冷冷的道。



  秦论捂着脸,“我乃邓州参军!”



  官员有辖区,不可越界管辖。



  官员有职权,不可越权。



  一句话,你北疆的副使,不能管到我邓州的官员。



  上次不同,上次是皇帝令杨玄来处置邓州民乱。



  那是有皇命在身,自然百无禁忌。



  可今日是什么情况?



  邓州军的身后是长安,是皇帝。



  而杨玄的身后,仅仅是北疆。



  双方的地位,倒转了。



  邓州官员们翻身农奴把歌唱。



  开始俯瞰北疆。



  来,你动我试试?



  这一刻,秦论觉得自己代表了所有的邓州官员,以及那些邓州豪强。



  为上次的大清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对岸,看到秦论昂首挺胸,谢谨微笑道:“是我邓州的种!”



  他到邓州的时间不长,可家学渊博的他,深知要想融入一地,最好的法子便是和他们打成一片。



  这话,果然让那些邓州籍的官吏和军士眼神微变,多了些认同。



  “说的头头是道,想来原先也是个说客般的人物,少见。”杨玄笑了笑。



  “杨副使过奖。”秦论微笑。



  风度翩翩。



  若是去做说客,就凭着这个卖相也能事半功倍。



  杨玄突然变脸,指指脚下,“可这里是何处?”



  嗯?



  秦论低头。



  身体一震。



  “这里是北疆!”



  杨玄指着自己,“有人说我是北疆之主,我觉着没说错,你觉着呢?”



  节度使能自行收税,能自行招募勇士,一份奏疏后,能自行决定攻伐……除去官员任命之外,说一声土皇帝,谁能反驳?



  而且此刻北疆和长安翻脸,连任命官员的权力都在杨玄的手中。



  这分明就是皇帝!



  秦论的脸颊微微颤抖,“杨副使……”



  杨玄右手按着刀柄,冷冷的道:“这里乃是北疆之地。在此地,我让你生,就算是阎罗王来了,也带不走你。



  我说了让你死,就算是神灵下凡,也救不得你!跪!”



  他眸色冰冷,杀机骤然而发。



  “杨副使!”



  秦论满头大汗,“莫要……莫要欺人太甚!”



  北疆和长安已经断了官方往来,按照外界的说法,实则便是国中之国。



  秦论此来,说是说客,也是使者。



  出使第一为何?



  腰杆子要硬!



  一旦低头,就是失败。



  是对邓州,对长安的羞辱!



  可正因为如此,杨玄宰了他,说他在北疆干了什么坏事,难道长安还能让大理石或是刑部来北疆彻查?



  死,都是白死!



  跪,还是不跪!



  杨玄的过往经历在秦论的脑海中闪过。



  无数杀戮,铸就了无敌名将的美名。哪怕是杨狗这个带着羞辱性的称呼,蕴含着的却是对大敌无可奈何后的无能狂怒。



  我要不要硬扛一波?



  秦论在想代价。



  然后,就想到了上次长安来人,镜台、宫中的老怪物……一起出手,被杨玄杀猪般的全数杀了,就剩下使者和身边的几个随从。



  宫中的老怪物,是皇帝心腹的象征。



  可杨玄却说杀就杀了。



  他敢杀那些人,杀我,岂不是如杀一鸡?



  杨玄却没看他,而是看着对面。



  他按下卡簧。



  铮!



  横刀缓缓出来一截。



  “三息!”



  右手上,青筋微微用力。



  这是要发力的前兆。



  对岸,一个官员笑道:“他难道还想逼迫秦论跪下不成?”



  这一边。



  秦论抬头,满脸都是汗水。



  双膝一软。



  噗通!



  邓州参军。



  就这么跪倒在杨玄身前。



  垂着头,仿佛是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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