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慈母悲心何人听

 江晓霞呼吸微重，缓的一会儿继续说道：“小方，你可能不知道，乌家的女人外表光鲜，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受到最热烈的欢迎，最真挚的接待，他们的感激甚至达到崇拜，我能看得出来，都是真心的。可生活，不仅仅是感激和崇拜，更多的是无助、孤单、甚至是寡妇。”


 她的声音和江雪一样轻柔，一连串的数据在方凌云的脑中闪过，瞬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沉重。


 乌家第一代，男丁三百六十八，存活六。


 乌家第二代，男丁九十九，存活三。


 乌家第三代，男丁五十四，存活八。


 乌家第四代，江雪有三十二个堂兄弟，已经送走了十一人。


 鲜血淋漓啊，真勇士敢于面对，方凌云晕血，见鬼的记忆力，这会儿为什么这么好呢？为什么就不能忘掉。


 很血腥是吧，细想一下，你会觉得更加的血腥，乌家第一代，留下了三百六十二位寡妇，和九十多个孤儿，以此类推，你还敢继续想下去吗？


 或许乌家的男人死的够壮烈，够汉子，有没有想过留下来的孤儿寡母？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了？”江晓霞的笑容很美，也很苦涩。


 “小方，你是男人，你无法理解，当乌家的男人离开乌家堡的时候，女人们默默的为他们送行，面带微笑，那是怎样的心情？任何一次离开，回来的都可能是一盒骨灰，甚至什么都没留下，这就是乌家。”


 “乌家的男人帅气，乌家的男人很爷们，对女人有着致面的吸引力，可嫁入乌家的女人，就没有不后悔的。不忍割舍，永远活在煎熬中。”江晓霞看上去很平静，方凌云不难从她的眼底看出来极为复杂的情感。


 爱恋、自豪、孤独、害怕……


 好一会儿，江晓霞继续说道：“在乌家的媳妇里，我是有最有福气的，我是唯一给乌家生下姑娘的媳妇。可她，从刚出生那一刻，就象财物一样，用来还债了，我是乌家的媳妇儿，可我更是江雪的母亲。”


 方凌云感觉心脏在抽痛，刚落地的女儿，居然拿去还债，这让他有种想抽乌家男人脸的冲动，他妈的，都是些王八蛋。


 哦，好象自己就是大债主，难怪大帅叔喜欢叫自己王八蛋，他在恨自己，也在恨方凌云，是他抢走了大帅叔的宝贝女儿，而且还必须表现的无愿无悔，绑都要把女儿绑到别人的床上去。


 打了个机灵，方凌云幻想着，如果自己有个可爱的小棉袄……


 让债主见鬼去吧，就算欠下再多的债务，那和小棉袄有毛的关系啊，换成他方凌云，抱着小宝贝儿，有多远逃多远，实在逃不掉，就和你拼了。要钱要房子你拿走，想要人，作梦！


 突然方凌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是，变成坏人了，大坏蛋一个，这上哪儿说理儿去？


 “还好活着不都是坏消息，总有些让人心慰的事情发生，你父亲死了。”江晓霞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去……


 虽说对自己的父亲没太多印象，可我死了爹，您这么幸福？好吗！


 “我讨厌方家，唯一觉得人不错的，就是你的父亲。他在弥留之际，只交待了一句话，那就是不要让你走上方家的老路。”


 方凌云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方家为了保护乌家人，死了三代。自己第一次握枪，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是天赋，还是遗传？


 “所以，你从小就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没人教你怎么打枪、杀人。而方家四代单传，这注定了我女儿会是你的媳妇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可至少不会象你方家上三代那样，被乱枪打死，被炮弹撕成碎片，我女儿不需要担心随时可能成为寡妇。就算你长的很丑，你们方家人都很讨厌，这个结果，已经让我很满意了。”


 我……我很丑？不会吧，哥也是一般人啊，身材高大，除了胡子长的比较快，也没那么丑吧？


 好吧，方凌云心里承认，人啊，你就别比，和江晓霞母女比起来，说他方凌云丑，已经相当的客气了好吧。


 “乌家男人很聪明，非常聪明，他们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应该猜到了，把你从飞机上扔到江家沿，让江雪给你作向导，孤男寡女，两人四马，两天两夜，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培养感情，从陌生人变成熟悉的朋友。结果比想象的还要好，你为了江雪，宁愿得罪乌家，悔婚娶江雪。”说到这儿，方凌云终于在江晓霞脸上看到一位母亲真心的笑容。


 忽然，江晓霞容光焕发，晚霞从门缝里射进来，刚好照在她的头上，形成一圈圈金色的光环：“我的女儿，是最棒的。作为女人，她的容貌超越了我，性情温柔，聪明伶俐，无论谁看到了，都要夸一句，可人的解语花儿。”


 聪明伶俐？没感觉到，和大帅叔比起来，江雪这妞挺傻的。别说大帅叔了，和自家妹子比起来，江雪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在方凌云看来，江雪的智商，和自己相差仿佛，都属于低能儿。


 没办法，和天才妹妹一起长大的可怜哥哥，一直认为自己的智商是硬伤，还是那种无药可治的。


 “嗯嗯，雪儿很棒。”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在母亲面前夸她的女儿肯定不会错，何况他也认为，乌江雪的确很不错，如果能再丑点就更好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必须让她天天戴口罩，不戴就不让她出门。


 “你是骑着乌云、踏雪来的吧。”两人聊了十几分钟，江晓霞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正常母亲看未来女婿的神情，觉得很有趣儿。


 “是啊，它们很乖的。”方凌云挺喜欢那两匹马的，可惜回到申城，就再也见不到它们了，城市里没办法养马啊。就算在市效弄个马场，他也不愿意，象乌云踏雪这种等级的骏马，说它们是宝马都不为过，这样的马就不应该被锁在马圈里，而是在北疆的大草原上，迎风踏雪，自由奔驰。


 江晓霞轻笑了一声，没解释：“小方，乌家的男人，都很痛媳妇，他们知道，每次离开乌家堡，都可能永远回不来。所以只要在家里，对媳妇都非常好，可有些原则性的问题，任女人再怎么闹都是没用的。”


 说到这儿，江晓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苦笑着摇摇头：“小方，你知道吗，江雪最先会说的一句话，不是妈妈，也不是阿爹，而是小凌哥。”


 “啊……”方凌云有点懵，乌家爷们够狠，怎么听完江晓霞的这些话，方凌云总觉得对不起江晓霞和乌江雪呢？


 是啊，在江家沿外面，第一次看到乌江雪的时候，姑娘先是看了看自行车，第一句就问自己，你是小凌哥，这句小凌哥说的无比自然，就象说过千万次似的。


 还真没错，乌江雪连学会的第一句话，都是小凌哥，这让人家当妈的心里多难受啊。你要是会说阿爹，当母亲的只会自豪，最多会开些夫妻间的小玩笑，可让闺女学小凌哥，好过份啊。


 “江阿姨，能问一下，乌云踏雪是什么意思。”其实我们的小凌哥，智商还是相当过关的，之前的话题太沉重了，必须转移一下，他也听出来了，江晓霞特意问他是骑哪两匹马，这肯定有说道。


 如果继续深挖下去，方凌云觉得心又开始突突的跳了起来，有点污啊。


 果然，方凌云的问题，是相当有趣儿的，江晓霞笑了起来：“乌云、踏雪，各占了江雪的一个字，是她的心尖子，除了她自己，从来没让别人骑过。”


 骑乌云，骑踏雪，果然好污，也好让人兴奋啊。


 “这是对你的认可，也是她的无奈，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的媳妇。她是在抗拒和认可两种情绪下长大的，你很难理解她的心情。就象大人教一个孩子，把桌子叫成椅子，她会很自然的认为那就是椅子，可成人之后知道大人教的不对，可还是习惯性的认为那就叫椅子。”


 “所以，你明白了吗？江雪从小就认定了，你是她的夫婿，可长大后才发现，江家沿别的女孩，都是自己挑夫婿的，而她的夫婿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凌哥。她抗拒，又认可。”


 乌家人，够狠。


 “好了，作为一个母亲，该说的我都说了，最后一句话，好好待她。”


 “江阿姨，这事儿……过份啊，如果我是个王八蛋怎么办？”


 “如果江雪命不好，会死，我会陪着她，先还你们江家两条命。”江晓霞没有一丝磕绊，理所当然的说道，很显然，这个问题，她和女儿已经想过无数次了。


 方凌云一阵心悸：“江阿姨放心，雪儿这么可爱，除了太漂亮是个缺点外，多好的姑娘啊，她的命会非常好的。”


 听了这话，江晓霞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漂亮是缺点，说这话的还是未来的女婿，看来江雪的命真的挺好的，小方还不错。


 “聊完了吗？老爷子还等着呢。”房门外传来大帅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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