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 131 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接质与使臣们去的船只需行驶小半日, 瑨被迎入船舱,孟副帅亲自给他奉上一杯热茶,瑨饮下一口问:
“斥候营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瑨和谢郬他们那日跟隋、汪两位大人去了使臣驿馆后, 就没再与天福茶行那边联系, 毕竟驿馆周围全是眼线, 如果被人发现茶行的人与驿馆使臣团有关联, 会让斥候营这些年布下的暗桩被端掉不说,还会牵连众多暗桩里的人。
所以老张他们必须从原路回来,队伍中还要找人穿上瑨、谢郬他们的衣裳,扮做他们的样子,人数一个不能少的离开。
瑨他们从宫里历险归来后就派人给张传了话,让他们立刻收拾行装来,张他们不走遇水河线, 行程方面要比瑨他们快一些。
“陛下, 昨日斥候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入境, 再有个几日就能抵达边关营地。”孟副帅。
知道张他们顺利返,瑨总算放心,环顾一圈问:
“谢郬呢?”
孟副帅说:“刚看见她去甲板了。”
“甲板上风大, 让她进来。”瑨吩咐。
孟副帅察觉到高瑨与谢郬的关系似乎有点不一般,心中纳闷的很, 陛下两年娶了谢家二小姐谢苒为贵妃, 如今二小姐香消玉殒,陛下跟谢郬……
瑨察觉到孟副帅的疑惑目光, 解释道:
“她肋骨刚接上,身上到处是伤,容易受风寒。”
孟副帅:……
您这解释了怎么好像更暧昧了。
瑨无奈, 又说:
“还有,让高玥也过来一趟,朕有话与他说。”
“是。”孟副帅领命出去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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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郬觉得船舱里的暖炉烧得太热,想出来透透气,刚到甲板上就看见玥从西舱出来。
玥跟从东舱出来的谢郬打了个照面,在他洗干净后的俊秀脸庞上看了看,认出他是斗兽场里杀人很厉害的那个男人。
不自觉的避开目光,玥埋头绕到旁边去。
谢郬见他手里拿着药碗,料想是去厨舱,便跟了上去。在厨舱里随手拿了一根洗过的水萝卜啃,在舱门口等玥从厨房出来时拦住他。
玥往人看去一眼,问:
“阁下有事?”
他不知道个脸上有伤也掩盖不住俊秀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和那个疑似礼朝皇帝看起来挺熟稔。
虽然高玥十分怀疑,但他听到拓跋延最后的喊的那句话确实就是——皇帝陛下。
能够让拓跋延喊出皇帝陛下的人,能够让十万武威军陈兵安西的人,除了礼朝的皇帝,玥的叔叔瑨之外,再无旁人。
谢郬问他:“你那两个近侍怎么样?”
玥讶然看谢郬,下意识脱口问:“你是女的?”
是高玥第一次听谢郬用女声说话,在这之虽然觉得人男生女相很俊秀,但她一口以假乱真的男声和她的厉害身手,怎么都不会把她往女扮男装那上面去想。
谢郬挑眉反问:“瞧不起女的?”
玥坦率直言:“没有,你比大多数男的都厉害。”
谢郬拍了下他的肩:“厉害就厉害,分什么男女啊。你还没说你那两个近侍情况如?”
玥微微一叹:“死不了吧,得有的静养呢。”
使臣团离开北辽的时候,瑨特地让隋大人向北辽提出,要五年多,随质子一同入北辽的两个近侍一同送礼朝,北辽夹怨气,送来的是两个出气多过吸气的近侍。
所幸孟副帅事先预备了医术精湛的大夫和齐备了各种药材,在大夫们的抢救之下,两个近侍的命总算保住,今后静养几年,也能恢复七八成。
玥得知两个近侍也被救,上船后便第一时间去看他们,亲自给他们喂了药,主仆三人抱在一处哭了一场后,玥出舱让他们好生休息。
“不管怎么样,总算能回去了,去之后有你照应,他们日子总会好的。”谢郬安慰道。
玥自嘲一笑:
“我连自己都照应不好,怎么照应他们。”
谢郬见他泄气,说道:“你可别这么谦虚,你是我见过的脑瓜最好用的小孩儿。”
玥不解谢郬为对他有此评价,谢郬把他们如到舞阳居找他,又把焉离姑娘按照高玥指导做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
“你一石三鸟的计划太绝了。”
谢郬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孩子聪明,且不容易。
京城里像他么大的世家子弟,哪个不还在爹娘的羽翼之下金尊玉贵的保护着,谁经历过绝境?谁日日夜夜活在恐惧里?谁不得不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努力求生?
就高玥所遭遇的事情和身处的环境,但凡换了第二个人,都不可能做得比他好。
最难得的是,孩子在经历过自身绝境之后,居然没有黑化,没有报复个世界的不公,仍然心存善念,知恩图报,他骨子里的侠气始终没有被生活的恶意侵蚀,他自始至终都还是他自己。
“什么绝不绝的,活命而已。”玥冷冷说完,便从谢郬身旁走过。
谢郬咬着萝卜跟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聪明。可我想不通的是,你么聪明,干嘛要用赔命的方式给拓跋延洗白?”
玥不理谢郬往甲板上爬,谢郬紧随其后继续跟他说话。
“你要真想帮他,留在他身边给他出谋划策不是更好。反正拓跋延自己也是个人精,你不帮他洗白,他自己也能给自己洗干净,你牺牲委实有点不值得。”
大概是觉得谢郬实在太烦了,玥爬楼梯爬了一般忽然停下,转过身去,居临下看矮他几步台阶的谢郬,居然颇有气势,只听他说:
“我不是北辽的人,没义务帮他。你少自说自话胡乱揣测,我在北辽五年,从未说过一句礼朝的坏话,也从未帮北辽的人做过任何对不起礼朝的事情。之所以做那些,不过是谢他从前救过我,我做完就没想活。”
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解释么多,自己也懊恼不已,他干嘛要跟个女人解释。
忽然有点尴尬,玥冷酷转身。
谢郬嚼着萝卜,越发觉得小孩对胃口,继续追上去,边追边聒噪:
“我不是怀疑你在北辽怎么了,也不是说你跟拓跋延有什么,就是随口问问嘛,怎么还生气了你说。”
玥恍若未闻埋头前行,谢郬穷追不舍,两人到了甲板上正好遇见出来寻他们的孟副帅。
“哎,谢郬。正找你呢!”孟副帅喊道。
谢郬止步看他问:“找我作甚?”
玥见她被拦住,谢天谢地要跑,却听孟副帅也叫住了他:“殿下慢行,陛下传二位入舱说话。”
玥下意识往谢郬看去,只见谢郬二话不说,笑过来搭他肩膀。
谢郬在女中算是高挑,玥今年十五,容貌方面高家人都没得说,看瑨和玥这叔侄俩就知道,只是高玥的个头不,许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亏得太多,模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比谢郬矮大半个头。
“走走走,叫咱呢。”
谢郬揽着玥就往船舱里去,她没用什么力气,可高玥就是挣脱不开,硬刚不是高玥的风格,挣脱不开干脆就不挣脱了,双手抱胸,用冷漠的表情来表达不满。
瑨所在的东舱外有宫人守,一般觐见皇帝肯定是要经过通传,但谢郬直接掀帘进舱,那自然而然的架势就跟进自家后花园似的。
见她如此,玥就很疑惑她和皇帝叔叔的关系。
玥在北辽的时候听说叔叔娶了礼朝一品镇国将军谢远臣的嫡女为贵妃,那嫡女原本与玥父亲,先太子茗有婚约,便是因为这纸婚约,玥的母亲才被高茗哄骗做了妾室。
他母亲不顾外祖反对执意给茗做妾,母亲自身糊涂是一条,知道茗定下婚约的正妻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也是一条,毕竟玥的外祖从军,与谢远臣曾一同在武定侯麾下为将,两人有些情谊,只不过外祖在战场受了伤以后就一蹶不振,也没有谢远臣的本事,凭赫赫军功力压朝中军候。
如若高茗定下婚约的人是别人,外祖可能一辈都不会原谅母亲,但是未来太妃是谢远臣的嫡女,外祖只能忍下。
可谁知天意弄人,茗没等到比他小一轮的娇妻长大,就被瑨夺了帝位,自己没保住命不说,连没等到的小娇妻都成了瑨的人。
进了舱以后,谢郬就放开了玥,迎面而来的暖意让她不禁抖了抖身子。
玥好整以暇看她,问:
“你叫谢郬?”
谢郬点头:“认识一下,我叫谢郬。”
说完,谢郬把萝卜换到左手,右手对高玥伸出,像是要跟他握一握,玥扫了一眼,完全不打算伸手。
谢郬讪讪收回自己右手,咬了一口萝卜化解尴尬。
“你姓谢,还能在武威军中来去,谢远臣是你什么人?”玥问她。
谢郬没打算隐瞒,直言说:“我爹啊。”
玥愣了愣,疑惑问:“那你是……贵妃娘娘?”
瑨夺走了皇位,顺便夺走了先太子的婚约,只是讽刺的是,先太子为了迎娶谢家嫡女做正妻,等了那么多年,可高瑨夺走他婚约里的人,只是给了一个贵妃的位份。
谢郬挑眉笑言:“你消息挺灵通啊。隔那么远,你居然都知道瑨娶了谁,呃,我是说……陛下。”
玥不理她的调侃,追问:“你真是贵妃娘娘?”
谢郬深吸一口气,没法把她和瑨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精简几句话说完,干脆不说了,道:
“我不是贵妃,我叫谢郬,贵妃叫谢苒,是我嫡母生的妹妹。”
玥反应了一会儿便明白,谢郬不是贵妃,但她是谢远臣的女儿,她唤将军夫人为嫡母,可见她的生母不是嫡夫人,那么她和贵妃谢苒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两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往里舱走,瑨从里面迎出来,玥赶忙停下行礼,全身僵硬,不敢抬头。
瑨来到两人面前,对高玥说了声:
“起来。”
玥应声,就见瑨走向谢郬,不由分说将谢郬手里正在啃的水萝卜给夺走了,旁若无人的训斥道:
“什么天儿你也敢啃个?是饿得快死了还是嘴淡?吃多了胀气,你肋骨不想好了是吗?”
谢郬被当面吼了,觉得很没有面子,见玥正打量他俩,谢郬只得再心里击:
【我就吃个萝卜你至于吗?】
【里里外外都认识我,你对我客气点儿!】
【我不要面子的吗?】
【萝卜还我。】
瑨听着谢郬心里的牢骚,见她不仅不知道反省,还试图继续犯错,一把将她抢萝卜的手给拍开,再附赠一个白眼。
谢郬:……
抢完谢郬的萝卜,瑨这才有空过来跟玥说话,可高玥一直低头,瑨只能说: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玥听话把头微微抬起,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问道:
“还记得朕吗?”
玥目光上移,匆匆看了一眼高瑨,小心翼翼的点头,低声了声:“记得。”
瑨知道孩子心思细腻,情绪不外露,使得旁人很难从他的神情判断他是高兴还是不兴。
“朕……该早点把你接回来的,些年你受苦了。”瑨有点拿不准该怎么跟孩子解释,怕他敏感误会。
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陛下别这么说,我,我不苦。”
懂事的说辞让高瑨越发心疼,长叹一声:
“好在如今来了,尘往事就当做了一场梦,男儿大丈夫便是经受些苦难也没什么,全当磨砺。”
玥恭谨应声:“是,陛下。”
瑨又说:“不必唤陛下,唤叔叔也可。”
玥诚惶诚恐,瑨见他颇为紧张不自在,想着反正已经回来,今后有的是机会让他卸下心防,便不再多言,让他先去休息,一切等京之后再说。
玥领命离开,谢郬看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声长叹:
“孩子真是个苦命的。”
被亲爹卖到了敌国,夹缝中艰难求生,如今虽然成功被接来了,但要他立刻适应和接纳新的人和事也不太容易,毕竟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容易想多。
玥自己不难想到自己京以后的处境,他的父亲是先太子,还没登基,他叔叔就把他爷爷的皇位给抢了,并且外界还有个叔叔弑父杀兄才登上皇位的说法。
倒是不担心玥为茗报仇,毕竟个世上要说谁最恨高茗,只怕非玥莫属,可怎么安置他也是一道大难题。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苦是苦了点,但他心性坚毅,应该不会钻牛角尖。”瑨说道。
“嗯,牛角尖可能不会钻,但种喜欢胡思乱想的性子特别容易抑郁。”谢郬感慨。
瑨说:“慢慢来吧。人心都是肉长的,朕如待他,他会知道。”
说完个,瑨握住谢郬的手,眉头蹙起:
“怎的般凉,你在外头吹了多久的风?还有点分寸没有?”
抱怨完,瑨便想将谢郬拥入怀给她焐焐,却被谢郬滑鱼一般溜了,溜到离瑨至少四五步以外的安全距离,谢郬才说:
“男女授受不亲,陛下自重。”
瑨冷哼:“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上哪个地方跟我不亲?”
突然被车轱辘碾一脸的谢郬简直想冲上去捂住高瑨口没遮拦的嘴。
“小点声。我现在是谢郬,没人知道我和你那点破事儿。”谢郬边说还边向外观望,像是怕人偷听了去似的。
瑨见她如此避嫌,顿时心里不爽,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捞她,被谢郬闪避到一旁,谁知因为动作太快牵动肋骨上的伤,谢郬捂伤处僵在原地。
“是不是扭着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瑨说完便要去扯谢郬的衣袋,被谢郬一爪子拍开,压低声音斥道:“干什么!啧。”
瑨不屈不挠:“你干什么?我看一下有没有错位。”
“没有没有,你别扯。”谢郬另一只手赶紧捂紧了衣带,竭力自保。
瑨掰了会儿她的手,没敢用力,想着若是肋骨错位了,她可没么精神,现在还有力气跟他掰扯,应该没事,才停止拉扯谢郬的动作。
谢郬暗自松了口气,低头去整理被拉扯松了的衣带,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什么人嘛。】
【搞得像街上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混蛋!】
【无赖!】
瑨哼了哼:“当我聋的听不见吗?”
谢郬没好气的装傻:“陛下说什么?听不见什么呀?没人说话啊。”
【就骂你了怎么样?】
【气死你个王八蛋!】
瑨淡定自若站在原地任由谢郬‘骂’,等她骂痛快了,瑨才伸手把人捞到了怀里。
谢郬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他还能抱的下手,又是一通挣扎,瑨警告:
“再动我可要扯衣服检查了。”
谢郬被威胁到了,因为她觉得对于扯她衣服件事,瑨绝对不会开玩笑,指定能干得出来,为了避免刺激他做出过激的事情,谢郬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忍一时风平浪静。
“如今你总愿随我京了吧?”瑨在她耳边轻问。
谢郬无奈望天,态度依旧坚决:“不去。”
以为瑨会再缠那么几句,谢郬都想好要怎么花式拒绝了,谁知高瑨不提了。
两人就那么抱着,船舱里很安静,很温暖,谢郬由着他将自己抱在怀里,由着他的手揽着自己后背,由着他温热的唇咬上她的耳朵……
嚯,可不能由着了!
谢郬猛然一惊,将脑袋偏到一旁,轻声叱道:
“别得寸进尺行不行。抱够了没有,松手!”
瑨将双臂箍紧了些,耍起了无赖:“没够。”
“再不松手我喊人了。”谢郬威胁。
没办法,她好手好脚都不是高瑨的对手,更别说有伤在身。
瑨却忽然轻笑起来:
“你叫啊。我巴不得你把所有人都叫来。”
谢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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