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第九章
吃过饭之后, 谢郬的体力明显恢复很,让小丫鬟去把马车上的几个水囊灌满水。
而她自己则拒绝了苏临期的陪伴,独自在附近转悠消食。
在小树林中漫步时, 谢郬依稀听见水流的声音, 顺着声音寻过去, 果在树林深处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
而谢郬是第一个找来小溪的, 在她来之前,小溪边上经坐了一个,正是被谢郬看出身份的苏鹤。
苏鹤还知道谢郬经认出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下意识把帽檐压得更低,待脚步声靠近,他迅速起身离开, 从谢郬身边经过时, 谢郬唤了他一声:
“苏统领留步。”
陌生又熟悉的三个字让他猛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 毫犹豫的转过身来将斗篷的帽檐除下,正是一脸知该说什么的苏鹤。
对望片刻后,苏鹤对谢郬拱手:
“贵妃娘娘。”
谢郬抬手:“我是。”
苏鹤苦笑:“那我也是苏统领。”
谢郬叹息问:“到底怎么回?你为何会在这?”
“谢小姐既经出宫, 准备远走高飞,又何必再问。”苏鹤语气略带气愤, 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的。
谢郬自也听出他的满, 反唇相讥:
“远走高飞的也是我一个,我凭什么能问。”
苏鹤语塞, 良久后才说:“我与你,同。”
谢郬冷笑:“有何同?你说,那就由我猜猜好了。”
“你姓苏, 自小流落在外,被养父母带回并州,你养父母去世后你在并州投军,遇见高瑨,为他的左膀右臂,这些是你从前与我说起过的身世,但你应该还有一个能说的身世。”
“宫宴那晚,北辽的那个女突刺杀我,你中了她的毒,原是九死一生,后来我带苏临期和王胡位大夫去给你医治,苏临期看到你之后,就立刻说出找旌旗坊的南疆拿解药,后来我们去旌旗坊,居的找到了解药。”
“这一切若非巧合,只会有一个原因——你和苏临期并非初识。你俩什么关系?失散年的兄弟?这件高瑨知道吗?”
谢郬条清晰的将脑中的那些零碎线索整合到一起,将苏鹤的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见苏鹤一脸震惊加羞愧的神情,谢郬又说:
“他知道。所以,你走的时候没和他说?”
苏鹤急道:“我要离开之前,入宫见过陛下,与他说了的。但……陛下那时候经认得我了。”
“他到底怎么了,你可知晓?”谢郬认定苏鹤定知道内情,催促他说出。
苏鹤本就心怀愧疚,看见谢郬的时候,那种愧疚感就更深了,心防线逐渐跌破,把心一横,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谢郬:
“陛下中了蛊,是南疆的摄魂蛊,但我走之前,他经服下解药了。只是解药需七七四九天才见效。”
谢郬问:“什么解药要四九天才见效?你确定他服过解药了?可我怎么觉得他一点没有好转的迹象?解药有没有问题?”
仅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逼得他惜自封闭了耳穴。
苏鹤说:
“解药应该没有问题,老巫师亲自以沈天峰的血调制而,他们和陛下后续还另有交易,绝对会给无效解药的。”
谢郬想起她出宫的第一晚,高瑨带她去春风阁吃夜宵,在摘星楼的窗前看到天牢起的那场火。
那场火结束了安格部落几个首领的性命,那把火很可能就是高瑨送给南疆老巫师他们的见面礼。
而谢郬能从苏鹤中毒,苏临期的反应看出端倪,高瑨自也能看出,他与苏临期他们定经私下联系过,至于密谋了什么,谢郬就得而知了。
谢郬又问苏鹤:“你和苏临期是兄弟?”
苏鹤犹豫过后,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国破家亡,跟着哥哥流落到了礼朝,后来遇到追兵走散了,我那时候年纪小,记得回家的路,稀糊涂给养父母带去了并州,原以为这辈子会再见到亲,没想到……”
“这么说,你和苏临期是南疆?南疆国的王族姓氏好像就是‘苏’,所以你们是南疆王族后?”谢郬继续猜测。
苏鹤低头语,却听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声:
“就算我们是南疆,在礼朝也是规规矩矩,从未做过伤民害民之。”
谢郬回身,见苏临期向他们走过来,他来到谢郬面前站定,又说:
“我在武威军中尽心尽力,敢说立功,却也是倾其所能为将军出谋划策,对将军和你谢家从未有过半分陷害。”
“我没说你陷害谁,急着解释什么?你若有异心,我爹难道这么年察觉出来吗?”谢郬没好气说。
苏临期松了口气:
“你知道就好。”忽笑了,对谢郬说:“这些情你猜到也好,反正我是打算到了边关就全告诉你的,如今好了,我大费口舌了。”
“休息够了没?可以上路了。”苏临期说着,拉过谢郬的手往马队走去。
苏鹤盯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无奈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谢郬被苏临期拉着走了步,将手从苏临期手中抽出,苏临期解回头看她:
“怎么了?”
谢郬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他们,说:
“你们先走吧,我要回宫去。”
苏临期和苏鹤相视震惊,苏临期脸上的笑意终究挂住了,蹙眉问:
“你说什么呢?你,你要回去?”
谢郬素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决定了的情就会后悔。
“高瑨的蛊毒未清,神智似乎有些失常,必须回去看看。”谢郬说。
苏临期顿时闪过一阵心慌,他说:
“他经服了解药,再济我南疆老巫师和将军在京城,自有他们护着高瑨,你回去干什么呢?我和将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出来,早知你想出宫,我们何必费这个力!”
谢郬说:“谁说我想出宫?”
苏临期懂:“那你现在又要回去?你以什么身份回去?谢贵妃经‘死了’,你就算回去,也再是他的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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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郬解释:
“我是继续当他的贵妃去,只是确认一下他的情况,等他脱离险境,我会自己回边关去的。”
苏临期情绪渐渐急躁起来,拉着谢郬让她走:
“谢郬,高瑨他是毫无城府的小绵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做了如今的决定,他定是有万全之策应对,他把京城全部的兵力交到将军手中了,有将军护着他,他会有,你又何必去冒险?”
“你经谢苒的身份死了一次,难道你还想谢郬的身份再死一次吗?”
这些道谢郬知道,但她依坚持:
“我谢郬的身份,甚至会露面,我就是在暗处盯着,等他安无恙后我立马回边关。”
说完,谢郬从苏临期的钳制中脱身,回到马队中,在后面的备马中挑了一匹膘肥体壮的,兀自套上马鞍,让小丫头在马鞍上挂几个水囊,要上马。
苏临期从树林中走出,见谢郬做好准备就要走了,赶紧下令:
“拦住她!让她走!”
马队中的面面相觑,有点知所措,但见苏临期像是开玩笑,赶忙听令将谢郬围住,但他们终究是的想对谢郬动手,即拦着,也只是很松散的队形,谢郬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在苏临期赶到之前挥鞭策马,从防守最薄弱的防线冲了出去。
苏临期见没把拦下,焦急,从马队后拖出一匹马,连马鞍没套就追了出去。
谢苒正在马车生闷气,还等着外面那些什么时候发现她在生气的时候,听见外面的骚乱,掀开车窗看去,正好看见谢郬骑马离开,苏临期急急忙忙追上去的画面。
怎么了?
谢苒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下马车问其他怎么回,但其他也一头雾水,表示并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很突。
差半个时辰后,苏临期单独一回来。
大毛上前问他:“老大呢?”
苏临期长叹一声:“她有的要做,让我们先回边关。”
“啊?她这刚醒过来,能有什么做?”大毛想明白。
苏临期却再言,直接下令马队稍整顿之后继续往边关出发。
谢苒听到这,从车窗探出头来问:
“我大姐姐呢?怎么没见她回来?”
苏临期扭头看了她一眼,二话说,抬手将她推回车厢,把车帘子拉下,高呼一声:
“出发——”
**
谢郬单单骑,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马车走了四天的路程,她仅了天半返回了京城。
但发现过几天的功夫,京城的防守居比从前严厉许,八座城门关了六座,只剩东华门和北门处,出入往来的需要经过各种排查才能进出。
尤其遇上骑马的会查得更加仔细。
这一看就是老谢的作风,严厉一些自是好的,只是给谢郬混进城增添了少难度。
她来到北门外一处村庄,把马鞍除下,放跑了马。
在村子外面找了一户农家,二银子跟农家换了套男主的旧衣服和一头驴、筐从地刚挖出来的菜。
谢郬戴上斗笠,换上男装,把脸和手抹得黝黑,背脊一伛偻,加上她天衣无缝的男声,牵着头装菜的驴就大咧咧的进城了。
守城官兵问她:“进城干什么?”
谢郬男声回:“俺送菜勒。军爷个方。”
守城官兵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脚面子上破鞋和泥巴给谢郬增加了少可信度,驴身上确实背着筐菜,正要放,就听有阻止:
“慢着。”
谢郬一听这声音,心道坏了。
借着压低斗笠的动作悄悄看了一眼,穿着城门守卫官服饰的是谢铎又是谁?
这小子怎么越混越回去了,她走之前是混到西大营副统帅了嘛,怎么又给发配到这守城门了?
“这太阳快下山了,你进城卖的哪门子菜?”谢铎狐疑的打量眼前这猫着身子的矮小汉子,语带质问道。
谢铎知道谢郬会男声说话,虽谢郬自问现在这装扮,谢铎绝对会往她是谢郬这方面想,但以防万一,要小心应对。
“军爷,俺是卖菜,是送菜。送到天香……啥勒,就是恁长路上勒大酒楼,第八家。”
谢郬努力发觉自己的语言天赋,希望可以质朴的语言打消谢铎这臭小子的疑虑。
谢铎问身边守卫:
“天香楼是第八家吗?”
守卫想了想,说:“应该,是吧。”
有了这佐证,再加上谢郬这副尊荣,谢铎没再为难,剑在挂在驴子边的菜篓子上刺了下,确定没活物后才肯放。
谢郬千恩万谢的进城,谁知那驴子忽倔强起来,肯走了。
没办法,谢郬只能一边跟城门口的官兵们打招呼,一边蛮力拖着驴子往前走,好容易过了城门。
谢铎的目光一直盯着那牵驴的乡巴佬,守卫来问:
“谢副帅,您看什么呢?”
谢铎蹙眉:“觉觉得那老头有问题?”
守卫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表示:“乡下来的就这样,没见过世面。”
谢铎若有所思转身,走了步后,忽停下脚步,他知道哪对了。
那老头怕官兵,牵驴的动作也怪,明明腰上挂着驴鞭子,驴走他居一下抽,那显怎么会赶驴。
如今京城形势瞬息万变,父亲连夜把他调到城门来守,就是要他擦亮眼睛,城门防守至关重要,绝能有半点差池,谢铎推开拦在身前的官兵们,小跑着追入城中,往那老汉拖着驴走的方向追去。
大约追了半条街,谢铎路过一条巷子时停下脚步,往后退步,看见先前那头挂着只菜篓子的驴,过去一看,驴还在,菜还在,可那老汉却见了……
**
谢郬进城以后,将驴丢在巷子,自己套了身干净的衣裳,拿下斗笠,从巷子墙头翻到另一条相邻的巷子,七拐八弯以后,走入主干道,湮没在群中。
她在衣店挑了件跟宫装颜色差的衣裳,丢下银子后,找了家客栈洗脸换衣。
经过她几次三番的改变形貌,再从客栈窗户翻出去的时候,恢复一名头戴帷帽的娇俏姑娘,任谁也会把她和混进城门的那个伛偻老汉混作一谈。
谢郬戴着帷帽,先去了一趟将军府,只见将军府外高挂白灯笼,牌匾之上一团灰白绫绡挽的花团挂着,这样子任谁知道这家死了,正值热丧。
老谢这戏做的还到位。
他说的一点没错,现在让谢郬出宫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最可能发现问题的高瑨,此时正神志清,只要高瑨阻拦,就没能拦住老谢把谢郬的‘尸体’从宫移出。
而其他现在更关系的是皇帝的状况,对于被皇帝失手‘杀死’的贵妃,是留在宫发丧,还是被她的父亲带回娘家发丧,就没那么关注了。
将军府既无,那谢郬能放心入宫了。
宫各处关卡守卫了很,但谢郬出入宫廷的丰富经验,尽管比平时花了些时间,但总算神知鬼觉的入宫了。
明泽宫的守卫早是从前那些,她走这么些天,肯定侍卫又添了很,她这个样子要是被看见的话,非得喊见鬼可,所以首先肯定要易个容,化个妆什么的。
而易容化妆这种情最擅长的是姜嬷嬷。
谢贵妃死了,姜嬷嬷等虽以后可以让老谢请旨召回,但谢贵妃的丧期,她们肯定还是要在宫守的。
于是,谢郬借着夜色去了凝辉宫。
凝辉宫的状况也和将军府差,到处挂着白幡,主殿中还给谢郬设了个衣冠冢的灵堂,长明灯日夜点燃,棺木边跪了一地宫婢,有看香,有念佛,最让谢郬意外的是,那个默默转动佛珠虔诚念经的居是安美。
这姑娘也是有心了。
谢郬躲在假山石后暗暗关注着,左盼右盼,终于把姜嬷嬷给盼出来了。
她穿着一身孝衣,叮嘱宫婢们小心火烛。
有个宫婢收了祭台上的水从姜嬷嬷身边离开,忽感觉脚腕处一麻,她整个身子往旁边倾倒,手中的水碗全泼在姜嬷嬷的衣摆上,吓得连忙跪地道歉:
“嬷嬷,奴婢是故意的。”
姜嬷嬷啧了一声,让她起来:“小心着些。”
奴婢应声,收了满地碎片,仓皇而逃。
姜嬷嬷衣裙湿了,跟灵堂中的宫婢们交代一句:“我去房换件衣裳,你们仔细着些,长明灯可能熄了。”
“是。”宫婢们齐齐应声。
姜嬷嬷独自回房换衣,推开房门,将门栓落下,火折子点燃角落的灯火,转身入内间换衣服,却没想到从内间屏风后走出一个把姜嬷嬷吓了一跳的。
谢郬在姜嬷嬷大喊之前,果断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姜嬷嬷迎上前,将谢郬拉到内间说话:
“娘娘,您是被送出京了吗?”
谢郬说:“说来话长,我又回来了。宫情况如何?”
姜嬷嬷回道:
“宫如今乱作一团。您应该也看到了,侍卫们比往常了好些,出去进来要核查身份,这样您能混进来,娘娘您可厉害。”
“快叫我娘娘了。”谢郬摆手:“陛下呢?陛下如何了?”
姜嬷嬷幽叹一声:
“陛下‘杀’了您,就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性情大变,把自己关在明泽宫,吃喝,谁靠近就杀谁,宫在说陛下像是被恶鬼附了身,杀了个宫婢,咬死了一个太监,张统领带着几个侍卫进殿,好一番拼斗,也没能把发狂的陛下控制住,总之就是谁也想靠近。”
谢郬听着这些,心惊,自言自语说:
“吃喝……这几天了。”
“是啊。沈太师也着急呢。先前我还看见他在四处找去明泽宫送御膳。可之前死的个宫婢就是送饭的时候被杀的,谁还敢去?”
谢郬对姜嬷嬷问:
“嬷嬷,能能给我画个容易掉的妆,我想进明泽宫看看。”
姜嬷嬷惊讶:“什么?哎哟,我的娘娘,陛下如今六亲认,连太后、连沈太师认出来,万一你去了再……”
谢郬拦住姜嬷嬷的后续话,说:
“嬷嬷,我正是为此回来的,若亲眼看着陛下平安无,我回边关,良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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