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刹那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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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色如常地走进皇上寝宫，见前人不知去了何处还未回来，解灵胥不禁呼吸微重……


 避开沈愠的目光，径自翻找着什么东西，解灵胥手下的动作轻柔，却是目沉若水，心下淡淡疑惑着……没有……，怎么会没有……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前者轻咬下唇……果真是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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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万家灯火彻夜不灭，本懒得出宫东奔西窜的解灵胥委实拗不过旁者的软磨硬泡，答应了和皇上一众人马出宫，赏一赏皇城一年一度的繁盛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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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踵相接的繁华街市人声鼎沸，四下悉数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空前盛景，人们大抵都将这一个年头的喜悦尽数堆叠在今日，趁着这连自己都不甚明了的佳节，大肆倾泻 出屯放了一个四季的欢乐忧愁……


 ……时不时用余光扫过身旁之人的脸颊，皇上目色温凉，只觉周遭的喧嚣浮华却是衬得她今日的气质愈加疏冷，凉薄得厉害，倒也自有孤芳傲视的绝美。


 暗自想着为解灵胥备下的那出烟花，皇上不禁浅浅一笑……也不知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浮夸，置办出这般博人眼球的场面，让不喜喧嚣的她感到不自在。又觉得她应是不会介怀的，想来皇上这个角色，在前人眼中天生便是恣意随性，无所拘束，她大抵只会佯装气恼片刻，漫不经心怨念几句，之后也会像往日那般露出笑颜吧……


 计划着眼下的时间，想来差不多也该到时候了，皇上抿了抿唇，旋即莞尔笑着对身侧的解灵胥道：


 “逛了这般久，朕都觉得有些累了！灵……方才朕托人在凉亭里备了些美酒佳肴，你陪朕过去歇息一会吧？”


 静然候着解灵胥的答复，皇上心口微颤，此刻有些隐隐的难安……没有一丝光束的阴影面湮没前者的侧脸，看不见解灵胥的神情，只听她声色淡然道：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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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猷王目光微动，抬眼看着身前的女子话不多言便转头随皇上去了别处……她向来对不在意的人不甚上心，留给自己的永远只是一个冷僻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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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湖心亭，解灵胥望着里间华贵的装潢和桌上满目玉盘珍馐，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静默地坐上木椅，只见皇上支开了守在旁侧的一众侍卫，旋即浅笑着正坐在自己对面……解灵胥饮了一口清酒，目色温凉……


 饶是离人烟远了些，四下的静谧却仍是抵不过远处的喧嚣，只觉浮华尘世似乎就像无可避免的靡靡之音，在自己耳边，也在自己眼前……


 世上错综繁琐的事太多，预备不虞地填满看似平静的生活，自己似乎总是身不由己陷入无休无止的纷扰，而那些避闪不及的人和事委实使人厌倦，让人不惜头破血流，只欲从所在的境遇中挣脱。


 暗暗叹了口气，解灵胥低眸看着杯里浮起又沉下的茶沫，回忆似乎渐渐飘远，心绪于此时有些冗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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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望着水榭亭台相对而坐的两人，猷王默然伫立在江岸心下有些酸涩……再重的感情也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灯火阑珊处的那方良人，终究不在自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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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眼眸微动，目光不自禁扫过眼前的女子……她向来只喜身着简素的衣装，纯澈素清，却是越发凸显出不染风尘的冷淡气质。只觉身前的人无需雕饰，在自己眼中自是绝美无华，动人心魄……


 只是今日的她似乎有些沉默，大抵是习惯了静谧，不太适应除夕夜周遭的热闹喧嚣。今夜月色甚好，暗自望了望天际，皇上不留痕迹地浅浅一笑……但愿为你备置的那场烟花，尚能博得你片刻欢颜……


 怡神等着烟火炸响漫天的那一刻，皇上缓缓在杯中倒上了一杯茶——终是让前人预料不虞，只听眼前的女子声色异样，骤然开口道：“你不觉得累吗？皇上……”


 被解灵胥生冷的语调刺伤神经，皇上眼眸微动，刚抵靠在下唇的杯口禁不住微微一颤，让人一时有些恍惚……四下旷久的喧哗中，二人之间的气氛静默得有些突兀。烟火收束成一簇金光飞窜上青天扎破暗夜，只见眼前的女子往椅背轻靠，轻扬起凌冽的下颚语气漠然道：“还是说我其实应该叫你……穆昀？”


 ——远处焰火炸响，却未能掩没解灵胥生冷的话语……只见漫天烟花绽放开来，旋即化作星星点点的橙红色火星坠落而下，在二人身后铺出一张绝美绚烂的盛景……那是只为她一人渲染出的流光溢彩，而此刻与自己一面之隔，神色疏凉的女子却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她目若寒霜，此刻的冰冷似乎预示着无可挽回的决裂……


 只觉解灵胥那声涩硬的“穆昀”二字，似乎堵在了自己的心脏。胸口开始猛烈抽痛起来，皇上用手撑住身前的木桌，一时有些难以呼吸——


 “灵……你，说什么呢？”


 “有必要再演下去吗？你是觉得我还没看够？觉得我蠢吗？”


 她的声音不悲不喜，却是前所未有的平淡，狠扎进心际，仿佛要将自己的心魄撕扯得四分五裂……


 “你……听朕解释——”


 解灵胥轻笑一声：“解释？解释你一步步将我引入你的圈套，我竟然还他妈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你白水鉴心，纯洁天真！呵……对你的谎言深信不疑，你一定当我是个笑话吧！”


 “不……朕没有！”


 解灵胥心如死水，想起自己同前人之间虚情假意的相处，那些缀满谎言的种种过往便觉得有些恶心。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走过的每一步，不过都是你精心设下的格局。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走进了你煞费苦心编织的骗局之中……不明所以陷害我的女人，莫名其妙带我入宫的沈愠，原来都是假象！不过是你为了接近我，为了接近我身上的泯魄玉珠而处心积虑设计的角色罢了！”


 “呵……我就说，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多的机缘巧合，又怎么会偏偏都盯上了我，都是有心之人的居心叵测！皇上，你还真是深藏不露，演技精湛！”


 ……回想起前人如何在眼前伪装表演，一点点取得自己的信任，解灵胥不禁觉得如鲠在喉……刀剑之下，自己以身护住的那个人，原来不过是个伪善的看客，冷漠看着自己拙劣地为他奋不顾身，伤痕累累……


 纵使眼见自己遍体鳞伤，命悬一线之际，他却自始至终佯装作那副无能为力的模样，从来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之于袁丞相的设计谋害，他分明知晓了前者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却仍旧毫不迟疑地让自己以身涉险，全然不顾二人往昔的情分。大抵他心里，只有权谋，只有自己……当真会玩弄人的感情，骗的自己不假思索便奉上了全部真心！可笑至极！


 眼前的女子目色若铁，亲手撕破谎言的那一秒，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决绝，皇上平复下慌乱的心绪想去辩解，却是不知自己还能辩解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解灵胥：“现在问我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怀疑你只是一天两天吗？我一直不能理解，像穆昀这样终于奔波于江湖的亡命之徒，怎会有那闲情雅致每每都用紫苏染衣？除非是想掩饰住什么东西……掩饰住已然除不掉的木檀香气，就是皇上你……身上的味道……”


 解灵胥不带感情地漠然一笑： “平日扮演两个性格全然不同的身份角色，说着违心的话，受着一肚子不能出的气，想来你也是夜夜难眠，才需得经年依靠熏香静气安神吧？不过也就需要你多费些心思，好好将身上沾染上的气息用紫苏的味道盖住，免得暴露了你天子的身份……！”


 皇上似有些百口莫辩……看来，她当真已经知道了，不是试探，不是揣测，这一天，真的来了。


 千万种情感顷刻涌入解灵胥的心间，让人忍不住想要宣泄，前者不自禁紧握拳心漠然道：“我竟然还想着为你正名，深信你不是旁人口中那样的险恶之徒。那日在穆府，我竟还以为你伤心难过，真心诚意地想替你报仇，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那些命丧黄泉的人……其实都是你杀的，对吧？”


 “为了得到‘穆昀’这个身份，需得你斩草除根，不过这些无名之辈在你心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吧？我真不明白，站在穆府，看着你绝杀后留下的满地尸骨，你心里究竟想的什么？”


 听着前者的质问，皇上久久不曾言语，他只是全身僵直，呼吸紧促……此刻的怔忪奇袭心魄，只觉她同自己的情意似乎就要化作缥缈青烟，从手里消散而去，抓不住，似乎再也无力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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