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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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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赦不是个惫懒的,  勤学苦练日日不缀,与一般孩童更加自律。正是如此,  贾源父子很是放心,从不督促,倒是让他享受了一段闲暇时光。



  贵族生活总是诗情画意,难得的闲暇时光,  贾赦也是个会享受的。庭院里的秋枫煞红,  他也不讲究的躺在地板上,  盖了一层薄被,  手上拿着大靖律,  聆听落叶的秋声,  品着南来的碧螺春。有书有茶有景,舒适惬意。就连丫鬟在外探头探脑也不曾察觉,脚步声临近,他才扭头瞥了一眼。



  这一眼惹的莳萝一个寒噤,只觉的大少爷日渐威严,到底是大丫鬟,  还端得住,礼毕回道:“老太爷请少爷过去园子一趟。”



  “我知道了,这就去。”贾赦起身将书本用枫叶签做了记号,  想了一下问道:“可有什么急事。”



  “并无急事。梧桐说是老太爷在园子垂钓,一时了脾气。”莳萝摇摇头。



  贾源岁数大了,  也越依赖儿子孙子,  有时候一会不见了贾赦,  总要来找。贾赦倒是松了口气,无大事便好。想来是孩子脾气又上来了,哄哄就好了。



  这般想着,脚步倒也不慢。习武之后贾赦少有坐轿子的,积年累月,脚程倒也不慢,可苦了几个丫鬟,追在后头跑。



  从院子后门绕行也就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这,贾源还嫌弃:“你这也忒慢了,我都等了你好些时候。”



  贾赦才站定,就听祖父一通埋怨,好笑道:“阿爷今日倒是兴致颇好,怎的想起垂钓来了。”他也知道,老人总是这样,盼着儿孙满堂,孩子时时都在身边。



  “哼”虽是抱怨,可贾源总是不舍得为难大孙子,却又不想给好脸,只好拉下脸道:“那么大个子杵在那儿作甚,都吓跑我的鱼了,快坐下吧。”说着还不忘招呼下人搬个墩子。



  瞧着一身独钓寒江雪装扮,满脸褶子都写着傲娇的老太爷,贾赦无奈极了,也不争辩,顺势接过钓竿帮他装了饵料,又接过自己的钓竿,这才坐定挥杆。



  贾源哼哼唧唧了几声,瞧着大孙子钓竿又动了,赶紧使坏,得!钓竿又缠在一起了。这都第几回了。



  贾赦也是无奈,听着后头仆下捂嘴偷笑,扫了一眼,免得老爷子恼羞成怒。重新给了老爷子一根钓竿,吭吭哧哧的把两根钓竿捞起来理顺,又好言相劝:“不如孙儿陪您去另外一个池子,那边的鱼儿大一些。”



  “不去”贾源哼了一声撇过头。



  “莫生气了阿爷,咱们不钓了啊。这会园子里好多果树都结了果子,咱们爷俩正好摘了,不给老爷留着,可好。”贾赦又哄又骗的,割地赔款的,总算把人哄好了。府里有好几个池子,下人特意把鱼养傻了,专供主子垂钓也不怕坏了兴致。这个池子还是他的主意。这时代的交通和娱乐让人一言难尽,读书累了连个消遣也没有。想钓个鱼,还都是傻鱼,特特吩咐了不许把所有池子的鱼都养傻了,如今看来倒是自作孽。



  说起果子来,贾源又来了兴致,拉着贾赦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又讲起了当年带兵打仗野果裹腹来。



  这些年来贾赦时不时的总要听一耳朵,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军人总是可敬的,就算老了,小孩脾气了,变成暴脾气的糟老头,还是个可爱的小老头。



  许是贾赦的态度让贾源高兴了,糟践了一会儿果树,这才说道:“差点都被你哄了去,今儿是有正事要与你商量的。”



  “阿爷坐下说。”贾赦寻了个平整的石头用衣袖擦了,又拿汗巾子垫了才让老爷子坐下。



  贾源挥挥手让仆从站远些才道:“你也坐下吧。今儿这是还真不是小事,你自己也要有个主意。”



  还挺慎重,贾赦脑子过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



  “说起来,你的几位儒学先生也都是拿的出手的。可要比起沈阁老,那就差了许多。”贾源慢慢组织的词语,顿了一下又道:“他倒是能耐,子孙就不成气候了。这会三皇子稳坐太子,他家怕是不行了。”



  贾赦用袖子擦了擦梨,细细嚼了,疑惑道:“沈阁老门生遍地,就算退了下来,也不至于落到咱们地界。”



  贾源幽幽一叹,见大孙子好不正经,拍了一下他的手,抢过梨啃了一半才满足道:“怕是和大皇子扯上了关系,又和二皇子一派牵扯不清,到底遭了皇上忌讳。只怕是不久要致仕了。他们家这些年也没出过能耐人,这不就找上咱们家了。”



  “咱们家要是和沈阁老搭上关系,不是也要糟了皇上忌讳。何况他又能给咱们什么,总不至于要来当咱们家当了私塾先生,还想咱们家拉拔沈家后生不成。”贾赦赶紧让人把篮子撤了,生怕老爷子再吃梨坏了肠胃。



  “他倒是想的美。”从远处走来的贾代善冷哼一声,也不讲究干净,找了块地方坐了,接着道:“沈家子孙不争气,沈阁老苦心经营的只怕要付诸东流。想让我贾家拉拔他们,就这点东西,我贾家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份上。”



  “是这个理。”贾源扔了果核点点头,靠在树墩上一派惬意。



  贾代善难得见儿子疑惑,倒也笑了:“你不知,沈阁老和孟老太爷当年都是崧岳先生的弟子。外面都在传我贾家养了个好儿子,他抓住我贾家武勋门第,想用一封荐书保了他沈家安稳。”



  崧岳先生的成就可不止教出了两位阁老,往日贾赦常常听吕先生提起这位大家,只是崧岳先生早已仙逝,让多少读书人扼腕叹息。



  仿佛明白贾赦的疑惑,贾代善解释道:“崧岳先生后辈极多,早前有心让你去孟家族学,可惜....若是让沈阁老收了你,我再是不愁了。”



  这算什么,名师辅导,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在他看来,贾代善有点魔障了,贾赦深吸了口气,起身对着两位长辈行了一礼:“赦知祖父老爷的担忧。只是天下名师何其多,吕先生与喻先生并不比旁人逊色。若赦再不成材,只怕天赋也止于此。再叫父辈功勋去换,赦有万般不愿。好男不吃分家饭,赦虽小,却也明白这个理。赦想了许久,老家气候适宜温养,祖父回南反倒好些。再一个,江南乃是文风最盛之地,兴许真的寻到了名师也未可知。老爷不得离京,就让赦代父职,侍奉祖父母罢了。”



  还有一个原因贾赦不曾说。庶枝好几家都被撵回了金陵,恐怕老爷子也是想念,只是顾忌颇多。如今眼看着老头子岁数大,他也不忍心老爷子再有什么遗憾。



  贾代善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心里颇为复杂。居养气养移体,刨去对自家儿子的偏袒,他的儿子已经太优秀,优秀到他每天醒来就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天下间的父母总是这样,不惜一切资源也要去换下一代更光明更平坦的道路,惟愿他们平安顺遂。



  好悬,沈阁老没气笑,这老匹夫,无理还要搅三分,这会倒是学聪明了,还要支开他呢。也罢:“老臣先退下了。”



  “你哦”泰安帝无奈笑笑,也不怎的,两位大人就从未心平气和过。



  贾源也很无奈,这文臣武将,天然就有一道鸿沟,许多年前,为了他家封爵一事,这文臣驳了多少次。这沈七是文臣头子,没有他在从中作梗,贾源是不信的?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何况还是封爵这种大事?也罢了,这会可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老臣有罪。”说着就跪下了。



  瞧这眼眶都红了,泰安帝面色一肃:“快莫要如此,有事咱们说来便是。”



  贾源历经三朝,每一代帝王都当他是心腹,自然有其过人的本事。说着用袖子把脸一抹:“臣有罪啊!齐家治国平天下,臣这家都治不好,又何谈其他,臣有罪!”



  这连连三声有罪,又谈到家事,泰聪帝心里有了点数:“老国公快起吧,即是家事,不是一时能理的清的,咱们慢慢道来便是。”



  泰聪帝与勋贵之间,尤其这老勋贵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纵有一时失察,他也都回护一二。更何况这荣宁国公都是识趣之人,既是家事,又何罪之有?。



  见好就收的道理贾源自然明白,也并不再拿乔:“说来惭愧,老臣此次是为了分家之事。”



  “这.....有何缘由?”泰聪帝也是松了口气。别的只怕难办,若是这事,倒也无妨。



  “让皇上见笑了。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孩子岁数大了,想法与儿时不同了。争争吵吵的,老臣不耐一大家子人。这分了家,往后若有不满,也只他们自个儿去争,也罢了。老臣呢,也就清静安生了。”



  这话泰聪帝也听出意思来了,说的是老贾家几个心大了,手段也下作了,家宅不宁啊。说起来,就他几个儿子,小时也罢了。如今都岁数大了,小心思也多了,后面的人也都坐不住了,泰聪帝一想,也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道:“国公很不必如何,既是如此,分也就分了罢。朕知道了。”



  “多谢皇上体恤,臣必不让皇上为难。”贾源心里何尝不难过,手里手背都是肉,分家还能保全。若是不分,只怕真要骨肉相残,不得善了。届时,他又该如何?分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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