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白云寨

 提出一个好的想法是成功的开始，可是对于林潇这个对于雕刻技术一窍不通的人来说，他也只能提供想法了。


 后世的雕版印刷术大约是在唐朝时期发明的，所谓雕版就是把要印刷的内容用阳文雕刻在木板上，然后用白纸一页页地去拓印，最后将印刷好的纸张装订成册便是一本书。


 雕版印刷的最大便利之处就在于，只要木制刻板不损坏就能一直反复使用，从效率上来说远远超过人工抄写。


 至于宋代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则是后话了，即使在有活字印刷的宋代，发展完全成熟的雕版印刷仍占主要地位。


 林潇所构想的便是请自己义父所说的那位王师傅将自己买回来的《论语》内容雕刻几页出来，自己用白纸拓印试试。


 这个想法说起来轻松，实则是个大工程，雕版的每一个字都需要精雕细琢，一旦出错整个版面就只能重新来过，非精于此道的老匠人不能为。


 也正是这个缘故，林潇从颜燮那里买的书也是最为言简意赅广为流传的《论文》，各个独立成篇的内容都能单独雕版发行。


 不知道寨子东边的王师傅到底能不能行，现如今也只能找他试试了。如果实在不行只能自己手搓雕版了。所幸自己现在还年幼，有的是时间来研究这些东西，山里木材也多，整几块木材拿着把刻刀天天雕就是了。


 第二天清晨，林北战出门之前，林潇出乎意料地早早起来了。“义父，请带我去找王师傅吧。”


 “你找王师傅做什么？”


 林潇直接交代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总归雕版印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和技术难题，自己最多喝个头汤，将来一旦赚到钱了必定是遍地模仿，说不定还比自己做得好，所以尽快做出来尽快变现才是王道。


 “这事想做成不简单，不过去试试也好，万一真成了肯定能从那些读书人手中赚一笔。”林北战嘿嘿笑了一声，似乎在想象那些矜贵的读书人求人的样子。


 二人吃罢早饭，恰逢林瑄也正好起来了，交代一声之后，林北战便带着林潇去了王师傅那里。


 这时候的人大多是习惯于早睡早起的，父子二人来到王师傅家里的时候，他已经端了一张木制条形长板凳坐在门边上雕着什么精细的玩意。


 王师傅手里拿着一把刻刀，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小木块，只有手上轻微的转刀动作和不时抽一抽的山羊胡子才显示出他不是一个木雕。


 林北战和林潇实在不好打扰近乎入定状态的王师傅，只能站在一边等着。过了一会儿，王师傅似乎是有些累了，放下木块和刻刀，正打算伸个懒腰，骤然看见身旁竟然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观众。


 “北战，你怎么来了？这个娃娃就是前段时间你新收的那个儿子吧。”


 “是啊，这个孩子是我的义子。林潇，来叫王爷爷。”林北战亲切地回应，看来两人之间应当是比较熟稔的。


 “王爷爷”林潇深知嘴甜的重要性，轻快地招呼了一声。


 “好好好，真是个好相貌的娃娃呦。”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应答。


 “王叔，我这孩子想看看您雕东西，顺便请您看看能不能在木板上刻阳文啊。”


 这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竟然是来看自己做这活计的，让老人颇有些惊讶，小孩子都是好动停不下来的，自己这把细专一的雕刻活计向来没有小孩子感兴趣，难得有孩子愿意看似乎也不错。


 “木板上雕刻阳文有些难，老师傅是可以做到的。”他心情也不错，故意开了个玩笑，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沉默，明显有些自夸的行为引得林北战一声失笑。……

 


 “木板上雕刻阳文有些难，老师傅是可以做到的。”他心情也不错，故意开了个玩笑，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沉默，明显有些自夸的行为引得林北战一声失笑。


 “王叔，那我就把孩子托付给你了。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帮我教训教训。”说罢，他从兜里拿出几两碎银子递给老师傅。


 王师傅也不做推辞，直接收下，“那好，这孩子我就代你看管了，老夫也来试试能不能在木板上雕刻出好东西来，这孩子能学多少就看他的悟性了。”


 见王师傅答应下来，林北战也不再多话，转身摸了摸林潇的头大踏步离开了。


 “林潇，来坐。”王师傅低头看着林潇，有些亲切地说道。


 林潇也明白自己义父给王师傅拿钱可不仅仅是请他帮忙雕版，还有让自己在这里学点技术顺便请王师傅代他照顾自己的意思，往大了说甚至有点假性师徒的味道。


 于是，一老一少分别坐在长凳子的两边，倒是没有马上开始聊着雕版的事情，反而拉起了家常。


 “你这小娃娃是怎么到北战家里的啊？我老头子都是听寨里人道听途说的，这具体是个什么章程啊？”


 “我当初大抵是被人敲了闷棍，打昏了扔在县城外边官道上，被义父捡回来了，以前的好多事情都给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哪些人都不记得了，于是义父就把我收留下来了，给我重新起了个名字叫林潇。”


 既然林北战已经帮自己差不多安排好了身份，便顺着下去吧，至于那个龙骁，总归是个被父母当做弃子甚至还有丢卒保车的味道，以后再慢慢厘清这些纷扰吧，如今自己便是林潇。


 “林潇这个名字好啊，潇洒，当初北战跟我那个孩儿一起出去参军，寨子里去了十多个年轻人，都是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啊，到头来只有北战一个人回来了啊，我家老婆子受不了过了几年也没了。”


 难怪自己在他家门口坐了这么久也没能看见其他人，原来这王师傅也是个可怜人。想来他看着林北战就会想起自己那个生命停止在十**岁的孩子吧。


 “我看到北战就想起以前那些事儿，算了，不提了。来看王爷爷雕刻东西吧。”


 于是，他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小木块，竟然是在雕刻一方木制印章。


 印章可以看做是信物的一种了，甚至是最具有公信力的东西。以传国玉玺为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简简单单八个字能引发多少腥风血雨，多少一世英名的时代豪杰获得了传国玉玺就以为自己掌握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命。


 其实印章可以看做是雕版印刷的前身，印章的出现比之雕版印刷早了好几千年，但是直到后世的唐朝在出现了雕版印刷。


 一方面在于印章由于其公信力和便携性需求更广，而书籍其实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受众，直到后来儒家科举文化占据主流书籍才成为普罗大众需求之物。


 林潇心想，即使自己不穿越而来，兴许几十年内就该有这时代的人杰想出雕版印刷来解决这个大缺口了，甚至有可能就在自己的同时间已经开始研究了。


 可惜，我要先你一步了，那位不知名的先行者。我不仅要搞出来雕版印刷，还要试试活字印刷。


 其实活字印刷的应用本应该更加广泛的，只是在活字印刷出现的年代，雕版印刷已经出现了大批的生产者和从业者，受到这帮人强有力的阻击活字印刷才举步维艰。


 但是在林潇手中就没有这个困难了，他手搓的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几乎会出现在同一时间。……

 


 但是在林潇手中就没有这个困难了，他手搓的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几乎会出现在同一时间。


 林潇心里想着，可是眼睛却一丝不苟地盯着王师傅手中的动作，这一世的书法和前世倒是没什么区别，都是小篆到隶书楷书行书草书类似的发展，雕版显然就要用到楷书了。


 林潇自忖自己前世好歹是个书法不错的，如今下功夫好好学学应该能刻出来好东西。总不能完全要王师傅一个人来刻字。


 “这雕刻最重要的就是一丝不苟，如论如何都要全心投入不能有一丝丝的马虎。心要静手要稳，下刀没有回头路，一旦错了就只能全盘重来。如果木材料还好，错了便罢了，你将来若是有机会用玉石雕刻那便有些错不起了。”


 王师傅讲的都是自己从业几十年的经验之谈，林潇认真地听着，甚至恨不能拿出笔记本来记下。看着王师傅手上的动作，他自己手里也在比划着。


 两人都有些入迷了，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直到不知多久之后，王师傅的木制印章堪堪完成，突然听到一声咕咕叫声，是林潇的肚子在叫了。


 王师傅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过了正中偏西有些多了，约莫已经未正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这种全身心投入忘却时间的专注实在是有一种让人着迷的快感，林潇只有在前世初高中认真学习和全力工作的时候才有过这种感觉，没想到穿越过来之后看一个雕刻竟也能入迷如此深。


 王师傅像是发现了忘年的知音一般，他曾经带过几个弟子，但是都没有林潇这种专注，要是让他们看着自己雕刻一天，动不动便是要抓耳挠腮轻声说话的，没个几天就受不了回去了。难得这个小孩子能如此专注啊，真是个雕刻的好胚子。


 “哈哈哈，两个痴人刻字忘了时候了，走，来王爷爷家里，王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林潇跟着他进门，王师傅带他到自己屋内的工作台边，让他看自己以前的一些作品，一旁的地上还摆着一些大型的石料，应该就是用来做墓碑的吧。


 “林潇孩儿，你看看这些，都是王爷爷以前闲来无事雕着玩的，爷爷去给你做好吃的。”


 “好，谢谢王爷爷啦。”


 说罢林潇坐下看着台上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小型的物件。


 其中有各种小玩意儿，小木马木人儿之类的，还有许多印章，印章上边形式各异，花草树木动物几乎都有，下面无一例外的都是“王新初印”字样，想来王新初便是王师傅的名讳吧。


 过了会儿，王师傅便端着两个碗儿出来了，一个碗里放着几个面饼，另一个碗里则尽是肉了。大汉朝南方种稻米，南方人多数吃米饭，北方则是以面食为主。这面饼也是林潇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吃的主食。


 至于另一个碗里的肉，他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吃起来也不像是猪肉啊。


 “这是你爹前些天送来的大虫肉啊，难得的大补之物，嘿嘿，快吃吧。”看出了林潇的疑惑，王师傅就直接说出来了。


 竟然是前几天那大虫的肉，自己家里虽然也留了一些，可是全都被林北战腌制了，还没来得及吃，反倒是在王师傅家里先吃上了。许是独居多年的缘故，他的手艺竟然出奇地好。


 吃罢之后，两人又开始了下午的雕刻，上午的印章已经基本完成。


 林潇开始给王师傅讲述自己的想法，听到眼前这个小孩子竟然想要刻一本书出来，他第一时间有些想要轻蔑地笑，可是想到他刚才那种一丝不苟的态度，要是他真有这份坚持，自己好好帮助一下，说不定真能刻出书来。……

 


 林潇开始给王师傅讲述自己的想法，听到眼前这个小孩子竟然想要刻一本书出来，他第一时间有些想要轻蔑地笑，可是想到他刚才那种一丝不苟的态度，要是他真有这份坚持，自己好好帮助一下，说不定真能刻出书来。


 那些读书人都是家里有钱的，没钱的人家也买不起书上不起私塾，有钱又有文化的人最是看不起咱们农家人。


 要是林潇孩儿这东西真的刻出来了，不知道天下的书价要跌落多少呦，到时候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了。


 若真的让穷人也读得起书，倒也真是一件大功德，死后大概都是要上天庭封个官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直接是挑选了一张看起来还不错的木板来开始试试。


 以往在大材料上边雕刻都是给死人刻墓碑的，自己还是第一次在木板上刻这种阳文，也不知道应该是怎么做的，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慢慢摸索了。


 身边这个小屁孩儿说出的东西还真是惊人，尤其是给自己提建议的时候，有时候都觉得他像是个未卜先知的，明明一点雕刻技术都不懂，但是对于雕刻行当的了解竟然还真不少。


 起步往往是最难的，林潇和王师傅一个下午尝试了许多，终究还是没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法和木料。


 傍晚，林北战打猎回来接林潇回家，王师傅虽然嘴上没有多话，但是从他止不住的笑容来看，自己这个义子王叔叔还是很满意的吧。


 于是，接下来，林家一家三口人的生活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每日清晨睡懒觉的只有林瑄了。鉴于培养林潇的需要，每日清晨林北战提前半个时辰起来顺便叫醒义子。


 父子两人便要在院子里扎半个时辰的马步，一边扎马步嘴里还得读书。之后等到林瑄醒来一家三口吃过早饭再一起出门。


 首先是父子二人送林瑄去秦爷爷家里，随后林北战送林潇到王爷爷家里，两个孩子分别在医馆和雕刻店里待上一天等到晚上林北战打猎回来接走。


 晚饭之后林潇会手里拿着《论语》教林瑄识字，第二天清晨又是马步加背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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