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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古怪的计划



  就这样,朱为存激怒之下,一虎镰就砍杀了朱东。



  直到头颅落地时,朱为存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看到朱东那无头尸体,犹是伫坐在原地,而那脖颈断处,有如喷泉一般的鲜血,这才猛地惊醒。



  坏了,自己惹下大祸了!



  怎么竟会一时之怒,就出手杀人了呢?



  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然后悔莫及。



  朱为存瘫坐于地,沾满鲜血的虎镰扔在一边,他脸上苍白如纸,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直到看着朱东的无头尸首,脖颈处鲜血喷尽,整个尸首正软软地倒下去时,朱为存才猛地清醒过来。



  不行,一定要把这杀人的罪责给转移出去,不能让官府查到自己头上!



  他立即开始行动,将朱东的尸首从头到脚,刷涂了一层透明的桐油。然后,待桐胶油稍干后,又将其尸首摆正,将头颅重新安放回朱东尸首上。



  看着重新摆好头颅的朱东尸首,朱为存的脸上,满是怪异的神色。



  他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朱为存在仔细思考后,认为现在的水汔村的事情越闹越大,那官府接下来,极可能会顺藤摸瓜地从泥俑入手,开始清查全县的陶匠。



  那他们既然要这般行动,那只怕会很快就查到了朱东这边来了。



  所以,既然官府很快就要查探过来,那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加诡异,就有必要把朱东之死,给搞得更不可思议一些。



  所以,若是用桐胶油来封涂尸体,既可为尸首多保存一段时间,不致于迅速发臭腐烂,又利用那张草纸上的内容为诱导,让官府在查案时,下意识地就会朝妖狐鬼怪等物作案上去想。



  接下来,朱为存又将那张浸溅了血珠的草纸,铺排在墙角的长桌上,又仔细地收拾好了周围的环境,清理了地上的血脚印等东西,才虚掩其门,悄然离开。



  回到家后,朱为存立即清洗凶器与衣服。这把虎镰则被他藏入地窖之中,而身上的衣服与鞋子,则赶紧清洗并晾干。



  本来,对于从朱东家里偷来的这双鞋子,朱为存曾想过,要将其顺手扔掉。但他考虑到,这双鞋子若是轻易丢弃,惹是被人拾获,反而平生事端,将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决定,把这双从朱东家里偷来的鞋子,干脆和衣服一起洗净收拾,反而更为妥当。毕竟这双鞋子,若是无人特别注意,根本就不会去想,这双鞋子其实是陶匠朱东的。



  在忙完了这一切后,重新洗了澡并换了新衣裳后的朱为存,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他暗自想到,自己将手尾处理得这般干净,又刻意地对朱东之死加以误导,那官府查案的话,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是自己了。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他有意无意地在村中溜达,随时关注官府有无派人来村中查案,以便自己能随时应对。



  不出他的所料,第二天早上,便有县尉李夔亲自带着一队不良人来到朱户村,开始对朱东家里进行搜检盘问。



  说到这里时,朱为存忍不住一声长叹。



  “唉,某本是想着,在这般仔细处理之后,当是无人会再怀疑到某。却没想到,李县尉心细如发,查案竟如此透彻而仔细,竟似窥透了某的一切手段一般。余如今被逮,亦是天意如此,复之何言。”



  “哼,什么天意,不过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罢了。你既犯下这种重罪,那最终暴露被查也不过是迟早之事,又有何可叹息的呢?”李夔直直地盯着他,复冷笑道:“不过,朱为存,你大概不会想到,你这般行为,其实毫无意义吧?因为对于穹东赞来说,你与这朱东,在给了足够的泥俑之后,其实早就是他的弃子了。”



  李夔这话,为朱为存顿是一愣。



  一旁的县令段知言亦急急问道:“李夔,你此话却是何意?”



  “禀段公,你们可曾想过,为何在这约定的时间,那穹东赞却不来了么?这是因为,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根本就没必要制造更多的泥俑了。”



  “哦?你且说明白些。”



  “段公,某现在仔细思考过,总算想明白了此人的用意。那就是,穹东赞让朱东制造这些泥俑,他的根本目的,却是为了引蛇出洞,最终让官府去帮他找到更多的泥俑。某更可断定,这张草纸,就是那穹东赞留下来的。也就是说,穹东赞在成功地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之后,开始给我们指明了下一步要行动的方向。”



  李夔这话,让县令段知言有如一头雾水。



  “李夔,某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呢?”



  李夔沉声道:“段县令,以某看来,水汔村的两名孩童被偷盗,只怕就是那穹东赞所为。而他之所以要盗走孩子,还刻意要用泥俑来替换,故意制造出诡异神秘的气氛,其本意就是要让某等不知不觉地往这泥俑上边去想。只要官府能按其之意,开始顺着泥俑的方向去查案,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一半。接下来,他复悄悄将这张草纸扔给朱为存,就是希望让这个弃子发挥最后作用。让他拿着这张草纸去报官,从而利用官府的力量,按这草纸上的内容,去收集全县的泥俑回来。”



  李夔幽幽一叹:“只是没想到,他的这般安排,却是出了一点差错。那朱为存因为参与了分赃,故而心下疑神疑鬼,神思不宁,便去找朱东商量。最终二人因为接下来的应对处置,而产生口角,激暴矛盾,以致于朱为存一怒出手,杀了朱东。这一点,应该是这个穹东赞所没有想到的。”



  李夔环视众人,见各人皆是抬头瞪眼地望向自己,遂又说道:“但是,事情虽有变化,以致于闹出人命。但对于穹东赞来说,他的目的,还是可以达到的。这是因为,那朱为存虽然存心要把官府办案人员往妖狐鬼怪上去误导,但他故意留了下这张草纸,那官府为了继续查案,必定会按其要求,去收集全县的各类泥俑,以求找到案件新的突破口。所以,从这一点来说,穹东赞这般行事,虽有波折,甚至闹出了人命,但最终却还是达到了他自己的要求。”



  听完李夔的话,县令段知言顿是连连点头。



  不过,他却又迅速地问道:“那,那他要收集这么多的泥俑作什么呢?”



  李夔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以某看来,他之所以要这般做,要收集这么多的泥俑,那就说明,他与这些泥俑之间,只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秘密就是,那个穹东赞,需要从官府收集回的泥俑中,找到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意思?”



  见县令段知言一直逼问,李夔又是轻声一叹。



  “这个么,说来可就话长了。某只能尽量简单点来说。”李夔低声道:“因为某觉得,这个穹东赞,故意去水汔村绑了两个孩子的目的,其实他的本意,倒并不是要绑架孩子,而是极可能是要把案情扩大,最终要让官府为他去全县范围中寻找泥俑。而他则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于这些泥俑之中,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哦?竟是如此……”



  李夔点了点头,却又赶紧说道:“当然了,这是某现在的猜测,至于情况到底如何,是否又有其他隐情掺杂其中,目前尚不可得知。但接下来,某等要做的……”



  后面的话,他凑到了县令段知言耳边,对他细细低语。



  而县尉段知言听了李夔的低语,顿是连连点头。



  “好啊,就这么办。”他朗声言道:“只要能最终抓住穹东赞,此法当是可行。”



  段知言一语说完,便又厉声喝道:“来人!”



  “在!”



  “将朱为存拿下,带回县中,关入监牢,听候发落!另外,要去其家中,将他的凶器与衣鞋等物尽皆搜出,一并带走!”



  “喏!”



  段知言安排完这一切,便与李夔先行离开。



  这时的朱为存,已然瘫软如泥,数名不良人一齐拖动,才将他有如拖一条死狗一般,从朱东的房中拖了出去。



  然后,一众不良人一齐出动,来到朱为存家里,四下翻搜,将他行凶的虎镰以及昨夜所穿的衣鞋尽皆找出,亦是全部带走。



  回到县衙之后,李夔立即安排手下不良人,放出风声,要收购全县的泥俑,将它们全部带回县衙仓库储存。



  与此同时,李夔派手下在全县收集泥俑一事,亦是迅速传遍全城。



  一时间,从县城到乡野,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了县衙这道谕令,同时李夔又出手大方,对于收购泥俑之事又愿出高价,结果仅仅只过了三天,这县衙仓库之中,顿是堆满了形形色色的泥俑。



  接下来,又有消息传出,说现在县衙仓库中的泥俑太多,已然根本放不下了。然后,官府就不得人请人来装运泥俑,将他们运往县城外的杂物房里。



  第三天的黄昏,县衙库房周围,看似一切如常。



  从街道尽头,驶来了一辆马车,拉着个大拖斗,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停在县衙仓库门口。



  见那马车停在库房门口,那看守库房的不良人,顿是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他冲着这拉车的三人,厉声喝道:“怎么回事!这天都快黑了,你们才来装运泥俑,闹弄得老子恁晚还不得下班,却是可恨得紧。”



  那拉车车夫,是个须白皆发的老头,见看门的不良人发怒,遂陪笑道:“唉,这位官爷有所不知,某本欲是要早些来的,只不过因为在路上车辕出了些问题,临时需要修理,这才耽搁了些时辰,实非有意如此,还望各位官爷恕罪。”



  “好了好!谁有时间听你瞎叨叨。你快点装车运走,某等还等着下班呢。”见这老头一脸巴结唠叨之状,这名不良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开始装运。



  这老头连连点头,立即向旁边的两名跟随伙计大声招呼,要他们赶紧把仓库里,把其中的泥俑装上车去。



  于是,接下来,三人一齐来到仓库中,开始搬运满库的泥俑。



  他们一边搬一边抬,一时间,竟是忙个不亦乐乎。



  而那拉车的老头,更是埋头在泥俑之中,一边挑拣,一边将手中挑出的泥俑递给一旁的伙计,再由他转运到了库外的马车上。



  他边挑边选,不多时,便碰到了一件紫泥所制的泥俑。



  见到这泥俑,乃是紫泥所制,老头双眼一亮,放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地看了一看,脸上便显出怪异的神色。



  见无人注意,他迅速地端起这座泥俑,双手小心地捧扶着,亲自搬运上了马车的拖斗。



  泥俑放好后,他长吁了一口气,便招呼那两名伙计,让他们随自己一道上车,准备出发。



  两名伙计闻言,便跳上车去,那老头亦扯下缰绳,准备上马。



  就在这时,他的肩后,被人轻轻拍了一拍。



  老头惊愕回头,便见到身着官服的县尉李夔,正一脸微笑着望向他。



  老头下意识地浑身一颤,立即满脸堆笑道:“某已装了一车泥俑,正欲运走,却不知李县尉唤某何事?”



  李夔轻轻一笑,顺手指了指那马车的空缺之处,对老头说道:“怎么这一车泥俑,尚余恁多空位,你却不再装运,反而急着要走,却是何故?”



  老头脸上肌肉一颤,急急回道:“官爷,这是因为现在天时已晚,某等再不抓紧时间走路,只怕城门一关,就不能出去了。所以这点空缺之处,尚是来不及装运,亦是没有办法……”



  “真的是这样么?”李夔冷冷打断他的话;“某在想,这应该只是你的推搪之词吧。也许,只是因为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觉得再耽搁下去毫无意义,才这般着急要走吧。某说得对不对呀,穹东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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