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拐卖案 （十四）

 “悦知哥哥！”冰雕玉砌的小人裹在雪白的斗篷里喊道。声音清脆，带着满满的喜悦。


 枣红马上，一身骑装的少年冲她伸出手。可那张脸，依旧笼罩在迷雾中。她努力的想看清，想挥开那层雾。


 “大人，你知道我刚刚在外边看见谁了吗？”


 关钰推开门，惊讶道。


 宋翼遥思绪回到现实，胸闷闷的难受。她不再去想昨天的梦。问道：


 “谁？”


 “就那天那位妇人，住在丢了孩子那家隔壁的那位！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在官衙门口鬼鬼祟祟来来回回。我还没喊她一句想问问呢，就跑了！，”


 宋翼遥收起摊放在桌面上的折子，表情并不吃惊：


 “她也是丢过孩子的人，心里煎熬不过，会来看看也不稀奇。”


 关钰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了。忙拉把椅子坐下道：


 “大人你怎么知道！”


 宋翼遥手指点着桌子，说道：


 “你还记得她做的那个梦么？”


 “那个一直被怪物追的梦？”


 “那只怪物，代表的就是她心里的最深的恐惧。她为什么会那么恐惧，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段坐立不安。还有一点，那个怪物浑身上下为什么会血淋淋。明明是让她不安的怪物，为什么会受伤？”


 宋翼遥说道这里，又想到了自己的梦，那她的梦，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她的悦知哥哥，到底是谁？


 关钰一点就通，顿时就联想到了重点：


 “因为隔壁家丢了孩子，引起了她一些不好的记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她为什么不进来官衙里找找？”


 宋翼遥看向窗外，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她还是没法面对。”


 “大人知道她孩子是谁？”


 “她一人寡居，手背上有不太明显的旧烫疤，一看就能瞧出来是人为的。


 说话时热心，但很防备。


 后来去那一家时，他们邻居提过说，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语气很惋惜。


 你能通过这些得到什么猜测？”


 关钰的反应已经不能只用叹为观止形容了，好几天前接触过的一个人，宋大人竟然看到了这么多！他通过宋翼遥总结的这几个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被死去的丈夫打过？”


 “她应该是被长期家暴，但丈夫已经死去好几年了。那天我只是多看了一眼她的手背，她立刻就注意到了，马上就开始遮掩伤疤。热心是因为孤独。后来我就多打听了两句。”


 “就根据这些大人你就能猜出来哪个孩子是她的？”


 宋翼遥一条条的列举，极有耐心的指引道：“她丈夫嗜酒，家暴，死去了好几年。而她平时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她孩子丢掉的时间一定不是这几年。我问过了年份，是在十年前。


 邻居说他们家孩子失足掉进了河里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你猜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走失被偷的孩子肯定会去寻觅，可她们既然说孩子掉进了河里，那个孩子当年被他们卖了！”关钰抽丝剥茧，终于明白了那个妇人为何会在官衙前筹措不前。


 怕是又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又害怕吧！


 “不过大人，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是谁？”


 宋翼遥取出记录，推至关钰面前：“被抓的那个头目，十年前被他嗜酒的父亲卖过去。当时被他父亲打的浑身是伤。你可以拿记录去核对。他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竟然是他！”关钰终于明白了宋翼遥语气中的惆怅。这种事，对双方说或不说，都好像不太对。尤其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况下。


 宋翼遥收回记录，嘱咐道：


 “如果那名妇人再来，你就派人去问问他。他愿意见的话就见一面。不愿的话，也别对她说太多。”


 她身为一名母亲，却充当了旁观者。人家都说为母则刚，她却胆怯了，如果当年决绝一些，或许会改变很多事情。当年因，今日果。


 当然，归根结底，罪孽深重的，是那个不称职的丈夫父亲，是那个把生活的不如意，不顺心发泄到别人身上的施暴者。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注定一辈子潦倒不堪。


 “叽叽~”窗户被一只鸟喙啄开，关钰看了那只鸟一眼，又一眼，小声道：“大人，那些人脸上的伤，真的都是这只鸟，鸟妖干的？”


 宋翼遥笑了笑，示意道：“阿芸，亮一下爪子。”


 “叽叽？”阿芸奇怪的抬起一条鸟腿。细长尖尖的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它是为了替天行道？”关钰声音更小了几分，怕被这只会飞的大侠盯上。


 宋翼遥正发愁该怎么往奏折上写呢。突然想出个理由，严肃正经的说道：


 “瞎想什么呢，一只鸟能有那么大能耐，当时是他们看错了。犯人吃了毒蘑菇，精神错乱，互相挠成那样。”


 这理由也太假了些！关钰不信的同他争辩道：“他们都看到了。就连越识回来都让我以后见到它躲着走！”


 “看错了就是看错了。你去跟他们说，理由统一一下，不许乱传些谣言风语。”


 宋翼遥见他还是不肯相信这个说法，故作神秘的说道：“毕竟你也不想看到以后有什么事都被人推到一只鸟身上吧。”


 说的也是，关钰顿时有种同谋的感觉，这种事情他们知道就够了，还是不要传出去让百姓们平白无故的担心了。


 他走出去，阿芸才变成人形：“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翼遥一边记下理由，一边道：“没什么，找个理由遮掩。你以后找个地方好好修炼去吧。若是让我知道你再伤人。你应该知道下场。”


 她又不是坏妖，才不会做坏事呢！阿芸嘴硬道：


 “我之前是为了报仇！我杀掉的那个人杀了我的主人！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被他们折磨的还轻么？”


 “他们有他们要受的刑，你还是好好修行，多做好事才是正道。”


 想到了这次来的目的，阿芸应了一声，低下了头：“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相托。”


 能让这么傲娇的白鸟低头，宋翼遥倒是有些好奇了：“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找找主人的魂魄在哪，好让她早日投胎！我找不到她。”


 “你能先同我讲讲她的事么？”


 宋翼遥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主人，让阿芸如此念念不忘。


 想到小主人，阿芸脸色柔和了下来：


 “我家小主人，是个善良又漂亮的可爱小姑娘！我当时翅膀受了伤，被她从野外捡了回去。也是因为她，我才能化形。


 她才六岁，根本不知道鸟儿吃什么，一开始的时候整天喂我吃草。我怎么可能吃草，可是她一遍遍的喂，阴差阳错的竟然把一颗混在杂草里的灵草也采来了。


 我吞了灵草，生了灵智，伤也好了大半。后来她一直在照顾我，虽然她不怎么会养宠物，但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被那群人拐走了。当我能化形的时候，也就是两年前，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这里。却只找到了她的尸骨。


 寒天雪地，她平时那么爱笑怕冷的人就那样被人抬出来躺在那里，浑身是伤。我抓伤了抬她出来的那个黑袍人。但实力不够，没能杀了他们。


 后来他们跟松清子合作，狼狈为奸。我日夜盯守着他们，只找到机会杀了他们一个人。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她的尸骨在哪？”


 宋翼遥想到了远在京城的十一，同样是爱笑的小姑娘，同样是死在两年前。这里面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或许她在这里找了那么久找不到她的尸骨，就是因为被阿芸收起来了！


 这是答应了？借着这个或许还能同小主人再见上一面，阿芸比她还激动：


 “在我住的山洞里，我一直用法力保存着。你能帮我找到她的魂魄么？我现在就去取！”


 她激动的话音刚落就变回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白鸟，忽闪着翅膀飞出去了。


 宋翼遥无奈的站起身，关上窗户走了出去透气。


 “忙完了？”唐景若正在练剑，见他来了，做一个收势，停了下来。


 唐景若剑戟都很擅长，平时因为携带方便一直用剑，上了战场大多用戟，两个武器用的都顺手的很。从没遇上过敌手。


 见他剑意凌然，帅气的很，许久没活动过身手，宋翼遥有些手痒，莞尔一笑：


 “忙完了，来过两招？”


 因为宋翼遥没武器，唐景若把剑放下，示意空手。嘴角轻勾，上次打斗还历历在目，眼前这位打起架来可是位拎到什么就用什么的主。不过他长鞭用的不错，而且还是用左手。


 “不用，我去找个顺手的兵器。”


 宋翼遥瞥到墙角，露出了一个熟悉的人看见就会心里发毛的笑。


 兵器？平时仗着自己一堆符纸天下无敌，根本不佩剑。从哪找兵器。唐景若想到这里，突然觉得，给他打把兵器也不错。


 “好了！来吧！”宋翼遥握着一把黑乎乎的，用鬼气捏出来的长剑，气势满满。


 墙角本来来看美男的两只鬼哀怨的飘远。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竟然还把她们当成羊，薅羊毛！最可恶的是她们根本没办法反抗啊！


 好几年的修为就跟着那几把鬼气被扯走了！好气哦！可是惹不起…


 这又是在闹什么？唐景若觉得好笑，在他看来砍鬼气跟砍萝卜白菜无异，怕伤到宋翼遥，剑未出鞘。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剑对鬼气伤害如何！”宋翼遥知道他的脾气，只好解释道。她这些天发现，小侯爷的煞气对鬼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或许是因为强能消弱的缘故。


 “既然是为了这个，不如看看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的剑。”


 唐景若对这个也有些好奇，冲着他伸出了手，嘴角含笑。


 莫名其妙的，宋翼遥好像感觉梦里的迷雾散开了，眼前人同梦中人重叠，露出了一张青涩但很熟悉很熟悉的少年脸庞。


 笑意吟吟，目清眉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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