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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银陆瑛18


 陆瑛教存银射箭是后拥的姿势,没上回规矩,主动说教,教又不好好教,会低头在存银耳后嗅闻,姿态亲密得不像话。


 存银不动还好,陆瑛不会越过剩余的丁点儿距离,挨不到他。一动就不行,像他在往陆瑛脸上蹭一样,会挨到他鼻尖。


 相处过数月,存银比从前胆大,看是在箭亭里,想着陆瑛之前表现出来的品行,虽心跳得厉害,也大胆接招了。


 他还剩下一瓶梅花香露没有用,想留到成亲时再打开。


 最近试过熏香片,比较沾衣服,在身上留下的味道不多。


 衣服换得勤,就没什么用处。说是要经常熏,身上才会染上香味儿。


 所以他又换了一种香膏,涂抹后身上滑滑润润的,香味比较持久。


 他问陆瑛闻出个什么味儿来了。


 陆瑛说闻着像蜂蜜,“你泡蜜罐子里了?”


 蜂蜜味浅,闻着暖甜,不够浓郁,又一直在。


 离远了只知道有香味,离近了就总想寻个源头。


 存银泡不起蜜罐子,说去外面买的,“好久没逛过脂粉铺子,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话说完,他趁陆瑛没注意时松了弦,想要趁机让陆瑛收收心,要教他就好好教,结果陆瑛单指就压住了即将离弦的箭,手把手带存银重新搭弓瞄准,再才射出。


 正中靶心。


 比脸皮,存银自愧不如。


 耍诈失败,他看陆瑛继续拿箭,想到他们还不知道要搂搂抱抱多少次,不由脸热。


 便问陆瑛:“今天还能骑马吗?”


 陆瑛说带他熟悉下射箭,就带他进山。


 存银都没想过他还能进山,“这是可以的吗?你不会挨训吧?”


 山里是正经猎场,武学学员一年要进去狩猎数次,一般人不让进,山脚下都有官兵守着。


 陆瑛说可以进去,“等下几场雪,积雪能盖过脚踝,会开冬猎,扔他们进山待几天,现在里面空着,在外围转转没事。”


 要年底了,两人都要开始忙。


 早前约好的休沐见一次,依然能如约,但不会跑出来玩,多半是一块儿吃个饭,聊聊天。


 再临近婚期一点,就不能见了,守规矩些,免得被人嚼舌根,听着烦。


 等成亲后,再出来也成,但到时关系就变了,陆瑛想成亲前带他去看看。


 存银又确认了一回,陆瑛叫他放心,“我没必要拿没把握的事情来讨你欢心,你再练练射箭,等会儿带你去打猎。”


 山村也能打猎,存银大哥还有许多族兄弟都会打猎捕鱼,可是他不会,他也只能在外围捡捡蘑菇,挖点野菜,摘些野果,再深了,就不敢进去了。


 他跟陆瑛说:“我小时候是我大哥带,我基本都是跟着族里的兄弟们玩,他们都会去山里,比较小的时候就跟长辈一起,大了就三五成群结伴去,再大一点,就能自己去了,他们去了,我就闲着。听他们说多了,我好奇得很,看他们总能平安回来,我有一回大胆跟过去了……”


 存银眼底还有惊惧,陆瑛猜:“遇见了野猪还是蛇?”


 存银摆手,一脸“你不知山里险恶”的表情,“我看见了一个马蜂窝!”


 当时他吓傻了,想也没想就调头跑回家。


 幸好离得远,马蜂没有追着他跑。


 他没受伤,也没人发现,嘴巴闭紧点,屁事没有。


 但他担心叶存山,等大哥回来,他十句话里十句都不离山上危险,说个什么都要绕到马蜂身上,看叶存山浑不在意的样子,一着急就说了要注意哪条路,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


 存银哼哼,“我关心他,他倒好,还打了我一顿!”


 陆瑛顿时笑不出来了,“打你?”


 存银看得很稀奇,“你在家不挨揍吗?”


 两个从小都挨了很多打的人,相视沉默,存银先笑出声。


 陆瑛更笑不出来,他这会儿发现认识太久也有不好的地方,一点丢人事,存银都知道。


 不过他还是问,“怎么打你的?下手重吗?”


 小哥儿娇气,打重了受不了。


 存银在大嫂手里吃过亏,不知道他是怎么挨打的时候,一看大哥有架势,就要护着他。


 知道是打屁股以后,大嫂还跟大哥一起打他!太过分了!


 这地方也羞耻,他可不是陆瑛这种能把“屁股翘”的话挂嘴边说的人,所以他跟陆瑛说:“打的手心。”


 乡村的孩子早当家,存银很早就会干活,凡事离不开手,不会打重。


 陆瑛听了表情好看了些,跟着嘀咕了一句:“我们以后不能打孩子……”


 存银没法练射箭了,具体的是没法挨陆瑛太近了,“热死了,你到边上待着,不许抱我!”


 他臂力比不得正经习武的人,为了等会儿进山还有发挥余地,练习强度不大,射个三五支就能休息一会儿。


 话题结束得尴尬,存银歇下,就会想到大嫂的肚子。


 他之前在家里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大嫂快要生了。


 家里添一个小宝贝,他再出嫁,这样还是一家四口,哥嫂不会寂寞。


 他以后也会有小宝宝。


 可能也会是一家四口。


 早上练习结束,午饭安排在庄子里。


 陆瑛确定会留京都几年,主要是在武学担任教官,附带临时安排的外出任务。


 在七月时,庄子里就有他的小院了,这次刚好带存银去看看。


 这片山地方大,划给教官的住处都还不错,四四方方的屋子,开门进去,正对着的是堂屋主卧,左右各一间耳房。


 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存银看那草叶边缘的锯齿就都认识了。


 “是槐城的品种吗?”他想了想,又问:“你很喜欢槐城?”


 人总会对给自己带来巨大改变的人和事印象深刻,陆瑛对槐城的感情也是如此。


 不过这些花花草草倒不是因为怀念种的,麻烦得很。


 “我看你喜欢。”


 存银说他不是很喜欢,“草丑,花也丑,还难种,我是因为种了太多年,又失败了很多次,时间长了,养出感情了。”


 陆瑛听完就笑,“我没想到你真种。”


 存银看着他不说话。


 陆瑛还是这样说,“真的,我以为你种两次就会放弃的。”


 他们过来时,午饭已经备好。


 就在院子里吃,大门都开着。


 饭菜摆好,他俩就过去入座。


 存银好一会儿没讲话,安静吃着饭。


 在陆瑛开口询问时,他说没事,“我刚想我为什么种,发现想不起来了。”


 他很多事情都会写信跟陆瑛说,与陆瑛有关的心事,却又都瞒着藏着。


 感觉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旦被人觉出苗头,所有往来就都要断了。


 所以细究起来,当时的自己未曾察觉,下意识躲避的东西,其实就是想要多一层羁绊。


 久未见面,各类圈子都不同,也会怕突然就没话说了。


 存银心思细腻,表现出来又会活泼,不爱苦兮兮一张脸,跟人感伤叹气。


 难得有一回,都是写信讲的,诉说的都是思念,酸酸甜甜的。


 现在想明白了,他也不说,他要有自己的小秘密。


 陆瑛又像猜透了他,大手落他头上揉了揉。


 这次存银转移的话题很好很自然,他疑惑道:“你的手怎么没勾我头发?”


 他以前被叶存山的手勾过头发,上头的茧厚,细口子多,往他头上拍揉时,头发要被扯到好几根。


 陆瑛碰他头好几次,头发都好好的,不觉得痛,所以每回心里都要砰砰砰。


 陆瑛说他是往发冠的位置碰,“那边头发扎得紧,我顺着你束发的方向来,没事。”


 这份从前没注意到的细心,熬成了一碗鲜甜浓汤,跟碗里的汤水一个样,喝下肚里,甜甜暖暖的。


 存银第一次进山打猎,陆瑛不让骑射,他还想争取骑马过去,也被陆瑛拒绝,说走过去,消消食,也活动下腿脚,当热身。


 在安全问题上,存银拗不过陆瑛,试探一回,知道没戏,就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走前,还换上了武学的骑射服,外面有轻甲。


 他容易满足,一套衣裳就哄得喜笑颜开。


 半路上,还跟陆瑛把话题又绕到了孩子身上,他跟陆瑛说以后肯定会打孩子的,“你应该不懂,没下手前,都是舍不得,下手以后,就会惦记了。”


 比如他大嫂。


 没打过他之前,万般不舍。


 打过他一回以后,惦记上手感。


 哎。


 陆瑛被他提醒,想到了一件事。


 他早年时,挺怕程文杰那个小祖宗闹起来,对待程文杰的方式跟家里长辈们一个样,哄着捧着惯着。


 后来去府城一趟,云程认亲回来后,他学会了教育弟弟的方式——打。


 打屁股。


 他目光不动声色往存银后边看了眼,听存银嘀嘀咕咕,又去抓存银的手。


 存银话语顿了顿,没挣扎,由着他抓。


 存银举例了好多他见过的孩子。


 有的孩子天生乖巧,比如圆圆,笑一笑心都化了,哭一哭心疼得要命,哪里舍得打。


 有的孩子就不行,调皮捣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陆瑛:“你我这样的?”


 存银:“……我不说了。”


 陆瑛问他:“你大哥真打你手心?”


 存银撒了谎,当然不看他,眼睛到处瞄,看看要进入冬季的山山水水大草坪,也看看天上丝丝缕缕的薄云,心想着会晴个好几天,嘴里含糊着应是。


 陆瑛说这当哥哥的,打弟弟的方式倒是不同。


 存银竖起耳朵。


 陆瑛说他打程文杰都是打屁股的。


 存银愣了下,侧头看陆瑛,见他笑得开心,一边不懂自己哪里说漏嘴了,一边羞恼,“你打程文杰的屁股,关我什么事。”


 陆瑛学他说话,“我打文杰,你气什么?”


 存银鼓鼓脸,十分努力的撑住脸皮,说他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好意思听这个。”


 陆瑛牵着他手,还要挨着他挤着他跟他肩碰肩的走,“那你好意思听什么?”


 存银跟他对着挤来挤去,前进路线歪歪扭扭,说他什么话都不好意思听,“我耳朵害羞得很!”


 陆瑛侧目垂眸看他耳朵,眼见着它一点点变红,伸手给存银捂住,凑近说:“我待会儿要讨债了。”


 存银听得见,眼睛还微微睁大了些,似在疑惑,难道教他射箭时搂搂抱抱那么久不是讨债吗?


 一路笑闹着走,很快到山脚入口。


 陆瑛跟人打了个招呼,就带存银进山。


 往前一段路已经被人踩平踩实,上面没有枯草也没软泥,硬邦邦的跟大路一样。


 进来后,话题就变了。


 陆瑛说今天最多往前三百米,能打到什么猎物都随缘,再次提醒存银安全第一,玩得开心就好,不要有奇怪的胜负欲。


 存银听着“猎物”二字,莫名脸热,有种自己踏进这片山林以后,就成了要被猎捕的小兽一样。


 特别是他想起来陆瑛说他像小动物,这种感觉就更强。


 陆瑛问他要不要帮忙,“给你打两只带回家。”


 存银不要,走路抱着弓,慢吞吞问陆瑛:“你跟我讨什么债?”


 陆瑛:“情债。”


 话不正经,存银却听笑了,“那你等着吧!等我打只兔子给你。”


 对存银这个才摸了两次弓箭,准头很低的人来说,到山里打能走会跳跑得快的兔子难度很高。


 他射中一只,就跟走在半路看见兔子撞树,他白捡一样,可遇不可求。


 陆瑛今天陪他玩,会教他怎么打猎,存银有不认识的草木要问,他也说。


 还跟存银讲野外怎么找吃的喝的,哪里露营合适,生火有什么注意的,万一遇见凶猛兽类应该怎么办,又要怎么防蛇虫。


 有些东西存银以前在山里听族兄弟讲过,他大哥后来会出村出县去外地,每次回来,都要被他缠着问上好几天,存银喜欢听新鲜事儿,记性又好,陆瑛跟他说起时,唤醒了他许多记忆。


 从前听着懵懂的东西,都在今天见到。


 沿着山路走,往深了去,林木渐深,因树叶枯落,还能回头看见些来路,依稀能想象到树林茂盛时,如何遮天蔽日寻不到方向。


 再学学怎么认陷阱,听陆瑛说怎么设陷阱,时辰就过得更快了。


 陷阱是可以实战教的,挖坑是陆瑛来,存银在旁边收集枯叶,还有细树枝。


 进来前,存银觉得三百米很近,一下子就能走完,结果弯弯道道一走,再到处认认东西,他偶尔还要停下来打猎,最后在陷阱这里待很久,看着天色晚下来,才发觉这个距离刚刚好。


 今天增了许多见识,陆瑛教他的时候,他能搭上话,又一起合作布置陷阱,相处下来,关系更加亲密随性。


 再搁一块儿挨挤着蹲猎物上钩时,存银都能跟陆瑛开玩笑了。


 山里安静,挖陷阱时,存银高兴,没收着声儿,蹲守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量,气音一丝丝的带着热气往人耳朵里钻。


 “我开始还以为你要把我当猎物的,后来发现不是,你是真想带我玩儿……我之前还有点怕你,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守规矩的人,怕你会欺负我……然后我发现,你真的是纸做的!”


 后三个字藏不住喜意,尾音上扬又语气坚定,一锤定音。


 陆瑛靠树坐,存银坐他旁边的树根上。


 长到泥外的根只有一截,存银不想脏了衣服,坐得很仔细,只挨着一点儿,主要还是蹲着。


 说到高兴处,他憋着笑,差点要从树根上歪倒。


 陆瑛伸手扶他,存银看他很稳,觉得靠树坐着也挺好,刚想挪窝,就被陆瑛拦腰回勾,一下跌到了陆瑛怀里。


 存银听见头顶有声音传来:“兔子掉进陷阱里了。”


 陷阱在树后,要越过陆瑛去看。


 存银第一反应是想躲开他,扶上他肩膀后,才发现这样就离得更近了。


 陆瑛落他腰后的手轻飘飘的,却又稳如磐石,不可动摇。


 四目相对间,存银一时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挨着陆瑛肩膀的手很烫,他后退不了,一松开就要落人怀里,继续往上,又像是在往陆瑛身上爬。


 陆瑛朝他靠近时,他上身微仰着后退,再开口已经没有说陆瑛是“纸老虎”时的坚定,“你要不想做别的,就别吓我。”


 陆瑛眉梢微扬,语速很慢:“我在想亲你一下你要气几天,算算值不值。”


 存银心想:我没那么小气吧……


 想一半又回神,怎么能顺着他的话去想!


 但陆瑛自己算明白了,将最后那点距离打破,对着他唇吻了下来。


 存银跟他眼对眼,几乎要忘记怎么呼吸,别的想法都没有,脑子里白白一片,只余下本能去贴贴碰碰,感受唇上的触感与温度。


 试探幅度太小,可以忽略不计。


 就很奇怪,为什么他鼻子没被堵住,也喘不过气。


 陆瑛往后靠,带着存银朝他靠近,结束亲吻还要鼻尖挨着蹭蹭,让存银趴他身上缓缓。


 存银不想趴的,可是他没力气,好像不亲了,才找回呼吸的能力,脑袋靠他肩头,视线看往别处。


 他发现陆瑛背靠着树,是看不见树后的陷阱的。


 所以之前说的“兔子”不是真兔子,而是他这个属兔的人。


 身上出了汗,他涂抹的香膏随着挥发,空气里也跟揉了蜜一样,吸口气都是甜的稠的。


 存银觉得这香味来得很不合时宜,一点点绷紧身体。


 陆瑛抬手摸摸他脸,“吓着了?”


 他手糙,碰到脸有刮刺感。存银没躲,也没抬头看他,“没有,我以后不想用香膏了。”


 陆瑛低笑,“挺甜的啊,跟你一样。”


 存银才有的倾诉欲被他噎回去,心里想着他果然不要再用香膏了,眼角眉梢又藏不住笑。


 陆瑛手还在他脸侧,一手能捧他半张脸,感觉到存银情绪,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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