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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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过后,程文杰很快等来了下一封请柬。
这次依然不是他娘下的帖子,是别家的邀约。
程文杰看看地方,稍作犹豫,点头答应了。
这次地点在望龙湖,遥遥可以看见皇城,主要娱乐活动是踏青、坐船、放风筝。
虞氏让他带个人一块去,可以帮他拿东西,万一坐船,也有可以使唤的人。
程文杰不要。
望龙湖不用安排座次,他自己寻摸,有熟人在旁边,反而不好意思。
而且附近有摊贩酒楼,里头也有等着挣跑腿钱的百姓,他要什么,可以临时花银子找。
虞氏不多劝,再过三天,他就开始了开春后的第二回相看。
很巧,才到地方,他就迎面碰上了那个小哥儿。
跟他独自过来的情形完全不同,这小哥儿坐大马车来的,前后四个小厮帮他拿东西。
“酒别忘记了,”他指挥人,自己拿了只花里胡哨的风筝,叫他们空出个人去占位置,“要宽阔点的位置,我要请客的,附近景致也要好点。”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来春游的。
程文杰目光扫视一圈后,立刻收回视线,免得还没开始玩,就被人倒打一耙,坏了兴致。
他还想到,他们就在大路边碰见的,隔着不到两米远,没有被人群隔开,对方肯定也看得见他。
他正好不理人,这么一来,人家就该知道他没那个意思,也好得个清白。
程文杰把马交给一青年,给了碎银让人看着,手里就没别的物件。
那小哥儿带的东西多,暂时还在马车边叭叭叭。
声音清脆,入耳后,程文杰只觉得吵。
走两步,他步子微顿,想到一个可能。
这人忙得团团转,有可能没看见他,那他怎么“得清白”?
这么想着,他又退回大路边,绕着马车走了一圈。
他这行为实在奇怪,走两步后,他已经意识到不好了,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停下,便硬着头皮坚持。
还好这法子有用,那小哥儿喊他:“你在我面前转悠什么?”
他一开口,就是别人对他有意思的样子。
程文杰受不住,还好已经决定不理,所以昂首挺胸看过去,再轻抬下巴走了。
姿态是要多傲气多傲气。
身后有对话追着他的背影传来。
小厮笑嘻嘻问:“小少爷,你这是撞桃花运了?”
“撞了一朵害羞的桃花!”
故意的般,那话一下传好远。
沿路听见的人都往这边瞅,还有认识的人搭话玩笑。
“岐哥儿,你那‘桃花’在哪里啊?指给我们看看?”
楚岐没一般小哥儿的忸怩羞怯,他笑声带着少年气的爽朗,跟人隔空就聊开了,“都说了是朵害羞的桃花,指了不就没了?”
程文杰的脸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为了不显心虚,不像是落荒而逃,他故意慢了步子,拿着与季节不相符的折扇,绕到小吃摊买吃的。
楚岐也收拾好了东西,带人去湖边。
这条大路很宽,楚岐没走另一边,从程文杰后面经过。
隔着一步远,程文杰都感觉自己后背被火燎了一样烫。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分不清缘由,只能根据此时上涨的羞恼情绪归纳为“讨厌”。
太自作多情了!
他买了一包青团,搭了一小坛竹叶青,依着店家的意思,再配了其他小菜。
旁边摊主看他大方,又竭力推荐,他暂时不想进去,站这儿买买买的,也凑满了三层食盒。
食盒现买的,看看附近还有人卖风筝,他抿抿唇,想起来多年没放过风筝,便也去挑了一只。
按照他的性子,是会喜欢花样繁美的,这样放飞后,仰头看时才漂亮。
怕到地方又碰见楚岐,他抬手一指,买了个素净的白鹤风筝。
多半是滞销品,摊主收钱时,笑得牙不见眼。
买了风筝,他两手就都拎满了。
立刻有眼尖的人过来搭话,问要不要帮忙拿。
程文杰随便挑了个顺眼的人,他脸色不好看,帮他拿东西的青年也就老老实实话极少。
他耽搁得久,到观景的地方,来游玩的人,都已经三五成群结伴坐好了。
用石头和木板临时搭的小桌,把从家里带来的酒菜糕点都摆上,开始就要显摆一回各家小厨房。
程文杰环顾一圈,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坐。
各处小桌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硬要再摆一桌也成,但他独自一人,凑进那份热闹里,显得孤苦伶仃的。
还好程家的招牌管用,京都世家公子也都要读书,这个岁数的,都进过他的模拟考场,还没站一会儿,就有人招呼他一起坐。
两拨人叫,他陷入两难。
一桌里边有他讨厌的人,一桌的位置离楚岐近。
程文杰对比了一下他对这两人的感觉,选了离楚岐近的那桌。
才落座,就得一群人心照不宣的哈哈笑,说就知道他会过来。
程文杰情绪敏感,听出来他们意有所指,但猜测是因为那边有个讨厌的人,所以才这样说,就笑了笑,说他今天没从家里带吃的,是路边买的,不知他们吃不吃得惯。
家世好到一定程度,无须外物傍身,没小厨房炫耀,也都夸他买的东西好吃,有眼光,会挑。
在座有两人在模拟考场时,跟程文杰来往多,知道他不喜欢这种不走心的马屁,还往上接了两句打油诗,一下把气氛弄活了。
程文杰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叫他们别开自己玩笑。
“不好吃也没关系,我看都不贵,他们招呼我就买了,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
话到这里,也进入正题。
这桌都是公子哥儿,像程文杰这种能出来随机看的人是少数,基本家里都有几个名字给他们,说看谁家的哥儿姐儿不错,限定一个范围去接触。
这会儿聊起来,都有少年的喜悦羞涩,还想请胆大的朋友作陪,不然一个人不敢过去。
“那些哥儿姐儿最会拿人取笑,到时脸皮薄的,一个回合下来就没了。”
程文杰经验少,但也懂流程。
一般是男女哥儿都分桌坐,各自与好友吃喝谈笑一会儿后,就有性格外向大胆吃得开的人出来打头阵,主持行酒令。
有诗会的名头,一般会主题作诗,是比拼才艺的时候,也是借诗传情,考验另一方的时候。
许多人都会故意卡速度,或快或慢,只等中意的那人接到花枝,就立刻收尾,叫人饮一杯。
若有意,则回敬一首诗,也故意在对方拿到花枝时叫停,这事儿八成就稳了。
若无意,则没后续。
单纯是无诗才,倒还好说,临时背一首也能凑合。
他们说着这回准备了几首诗,哪些是自己写的,哪些是抄录的。
按照人数来说,一人两首差不多,剩下的还能内部消化,支援一下毫无准备的人。
比如程文杰。
但程文杰今天不想参加行酒令,他打算静观,找看得顺眼的,性格看起来也对胃口的,行酒令结束,约人去放风筝。
放风筝时,多聊几句看聊不聊得来,今天就结束了。
他说完后,坐他左手边的方余说他今天没可能不参加,“有人会给你‘传花’的。”
恰好旁边那桌人,有人问楚岐今天下不下场,“你都有桃花了,还能吃吃喝喝看热闹啊?”
明明是个讲话不忸怩,吐字清晰的人,但楚岐的回答,程文杰没听清。
因为他说的时候,另一桌又有人大笑。
程文杰说没事,有花再说。
真到开场时,他又想起来,他进来时决定好了,不会搭理楚岐的,好让楚岐知道是他误会了。
只是行酒令时不理人,会不会太过分了?
他一想就烦,烦就想找个由头发脾气。
他是极擅长发脾气的人,知道怎么找切入点会让对方处于劣势。
现在就抓了方余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要给我传花?”
方余拖着坐垫,往他身边挤,程文杰很嫌弃,看他要说悄悄话的样子,才忍着没推开他。
方余跟他说,“我来时看见你绕着岐哥儿的马车转了一圈儿,他性格大胆爽直,如无意外,肯定会找你的。”
程文杰很严肃的纠正,“我是路过。”
方余不跟他争,趁着有人站出来的当令官,把同桌的注意力都吸引开,他跟程文杰讲了点楚岐的事。
首要的就是名字了,把程文杰听来的“奇哥儿”补齐并改正。
然后是性格方面,没说得特别直接,是以几件事当例子。
比如楚岐以前总翻墙去书院听课,里面一群小学生以为他是读不起书又好学的人,待他十分好。
但楚岐家里请了先生,他就是好奇别人都是怎么上课的。
他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看了一回,就喜欢上了,觉得书院的书生为人友善,氛围也好。
但小哥儿不能去书院,所以他家里出银子,盖了一间学堂,教哥儿姐儿读书。
官家的自然不会送哥儿姐儿出来读书,都要面子。
但有商人家的乐意巴结,再从平民家里选一些,这学堂也开起来了。
等大了,就不去了。
程文杰以前听人说起过这间学堂,但没深入了解,方余起头时,他说不想听。
方余讲一半停下了,他又皱眉不满,“话还能说一半?”
方余讲完了,他就不吭声。
等方余继续说了一件近两年的事。
这两年,大家都开始相看寻摸亲事了,像他们这种能出来跟同龄人见见面的,是极幸福的,多得是一到年纪,就被爹娘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人。
但楚岐又不同,他家里宠着,自己很挑剔,具体标准没说,反正这两年有空,参加的诗会得有十几场,一个没看中。
方余笑了声,“不然他那模样,怎么能安心吃吃喝喝?”
一人过来问一句,他的嘴巴都没空吃。
程文杰脸要皱成一团,想说个什么,方余叫他往后看,“岐哥儿接花了。”
接花就是有人示好。
程文杰回头看,楚岐一杯饮尽后,没坐下,这是要作诗的意思。
他心微微一紧,又有了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
想到楚岐会给别人回应,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明明是不用再思考要不要作诗给回应的放松,可放松感收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下落,一颗心都被吊着沉甸甸的。
等到花枝到了楚岐同桌手里,场内有人说他耍赖时,程文杰看他粲然一笑,眸光比波光粼粼的湖面还耀眼。
他讲话直接,有独特的“理直气壮”,“规则没说我不能这样传花啊?”
阳春三月,程文杰的手指由热转凉,再由凉回暖,掌心握出了一把汗。
他不动声色拿帕子擦手,方余问他要不要作诗,程文杰木着脸摇头。
与手指暖意一起回来的,还有他迟钝的思绪。
他为什么要思考该不该给楚岐作诗回应?
明明不感兴趣,就是不用回应。
默认的规则,有什么好不好的。
他一直都是被哄被捧的那个,自小起,到现在,能让他在意,愿意考虑对方感受的没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他家人。
程文杰有点慌张,不敢继续往深了想,就借吃喝填平思绪。
行酒令耗时很长,楚岐又确实是一个性格外放的人,还很有才气,有人故意刁难,临时换了主题,他也作出了一首像模像样的诗。
但花枝一直稳稳落在几位好友手里,都是哥儿姐儿。
有人揶揄他“害羞的桃花”,他就再以桃花为名题诗一首,等花枝落入揶揄的人手里,就停下,罚酒一杯。
程文杰因为意识到某个了不得的东西,想要不在意,心神都被牵扯。
楚岐的每首诗,都让他提着心,再到结束时,又沉下心。
他很不习惯,几次想走,都因大家都席地而坐,提前离场会成为全场焦点,而憋住了。
到行酒令结束前,他也接过几次花,都是别人传来的。
他照常饮酒,但无回应。
因为这个,他之前为要不要作诗回应楚岐的想法就更奇怪了。
结束后,他迫不及待就要走。
方余拉住他,把他买的白鹤风筝递给他,“去约人放风筝吧。”
程文杰抿抿唇,拿了风筝没做声。
方余没跟他腻一块儿,很快跟人坐船游湖去了。
程文杰想了想,自己找了个僻静地方放风筝,顺便等热胀的脑袋降降温。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有他意想不到的窘迫。
他放风筝时走神,没注意牵线控制,听见一阵惊呼时,他的白鹤风筝已经离一只花里胡哨的风筝很近了。
再拉拽不回来,另一只风筝也不躲,静静在方圆之地盘旋,等着白鹤撞入怀。
风筝在半空相撞,几次交错,线就缠绕到了一起,隔空无法分开,只能静等降落。
这事儿是程文杰的锅,他捏捏耳朵,拿手背贴贴脸,等着人来“兴师问罪”。
但隔着不大的小树林那头,从欢声笑语里,他听见楚岐说不找风筝了。
“送人了。”
程文杰仰头看看直直落在树顶的两只风筝,默然无语片刻,花银子请人来摘。
今天再无兴致玩,他带了两只风筝走。
此时骑马来的劣势就完全显现,无遮无拦,一览无余。
饶是他我行我素惯了,也感觉到了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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