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无常篇(二)


 重阳子去哪儿了?


 为何突然不告而别?


 裘德安心中疑惑万分,立刻回房间招来暗卫询问重阳子的去向。


 可奇异的是,从未有人看到过重阳子出过客栈,他就像突然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


 裘德安从未质疑过自家暗卫的实力,更何况有如此之多的人,怕是一只蚊子也不会看漏,怎么可能会看漏一个人。


 可话说回来,就连裘德安他自己也是,听到了重阳子的脚步声是突然消失在他门外的。


 裘德安左右找不到自己的小先生后,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出动身边全部裘家暗卫四处寻找,自己回了重阳子的客栈房间焦急等待。


 他心中自我安慰想着重阳子是个赶尸人,应该会瞬间消失之类的术法,临时有事才会不告而别,只要在他房中等着一定会把人等回来的。


 战无不胜的将军还是第一次因为弄丢了一个人而心神不安,他在重阳子的房间待了一整晚。


 可比重阳子先回的消息来得更早的,是他在凳子上先等来的一阵难捱的困意,久经沙场哪怕受伤疲惫也能熬更守夜的将军竟然渐渐合上了眼。


 ——————


 万籁俱静,瘴气横生,一座座荒山枯木沾染着猩红的血水,顺着沟壑流入滚滚血河,白雾笼罩之中偶有几声哀鸣传来。


 白衣少年纹丝不动,衣袍整洁这一片阴森恐怖血色迷雾之中如世外仙人。他瞳如漆黑夜色泛着漫不经心的冷意,嘴角慢慢溢出一抹笑容来。


 重阳子抬起脚缓缓踱步向前,却往前走,凄厉哀鸣之声越来越近,阵阵轰鸣震动宛如地裂山崩,眼前出现一扇漆黑染赤血的百丈通天大门,门上密密麻麻成千上万长相不同的脸皆是生不如死般仰头长啸着,从门内向外刮来阵阵热浪,吹得他短发微微飘摇。


 重阳子在门前有两个人身兽首有二十多尺高的阴差面前站定,笑嘻嘻抬头,“五爷六爷,进来可好呀。”


 那两个怪物一个牛头一个马面,看到重阳子皆是客气迎他。


 “我说老远就闻到必安的味道了,你还不信!”牛头一脸得意肘了肘他身旁的马面。


 马面不爽哼哼着,“我哪能料到他突然回了。”


 牛头举起钢叉开心的在空中挥舞,“必安,你总算肯回来落落脚啦?”


 “行了,必安不喜欢我们叫他必安。”马面提醒道。


 “那我们叫什么,叫白无常?那多生分啊。”


 “嗨呀,叫我小七便是。”


 重阳子仰着头与牛头马面打着哈哈,寒暄了几句便过了鬼门关。


 不远处时常有火山喷涌出地底猩红的岩浆,四周赤红熔岩充满了刺鼻的硫磺味道,锁链尖锐震颤穿透耳膜,周围飘过的鬼卒几乎各个都压着亡魂。


 亡魂凄惨各异,有的痛苦流涕挣扎着,有的面如死灰被鬼吏拖在地上。


 鬼吏经过裘德安时,都会停下恭恭敬敬喊他声“七爷。”再走。


 重阳子始终笑眯眯的,向着一处落满黑鸦的巍峨高殿走去,殿前站着一众鬼吏没有拦他,皆是傀儡一般僵硬俯身。


 离殿门最近的鬼吏飘近他恭敬躬身幽幽见礼道,“七爷,七爷生财。”


 “你殿大人呢?”重阳子挑起下巴往里看了看。


 “七爷来的不巧,方才阎王爷召见,四位判官大人都刚去没一会儿,怕是要劳七爷等候片刻。”


 “无妨,”重阳子淡然一笑,抬脚往殿里进,“哪位阎王找?”


 “是去了一殿秦广王那处。”鬼吏连忙跟上,恭敬回道。


 地狱阎王分十殿,司管事务不同,若说是统管幽冥凶吉的秦广王,那请人过去的原因可就不好想了,重阳子挑了挑眉。


 “说是何事了吗?”


 “没说,不过进来天界那边生了异象,连着咱们地府都有些许动荡,小吏猜着许是因为这事儿。”


 “异象?天界出了异象缘何要请地府的判官?”


 “这……”


 “罢了,你下去吧,我在殿里等着就是。”


 重阳子看从一个鬼吏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轻呵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待殿门合上,重阳子慢慢转身,他那幽幽发亮的眸底闪过一丝精光。他飞身进入崔府君的阴律司殿。


 黑漆的桌上,重阳子一眼便看到了生死簿与勾魂笔,他没有片刻迟疑抬手便抓起勾魂笔。


 重阳子翻看着生死簿挑了挑眉,翻到一页时手停住了。只见他轻轻扬唇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提笔便要向上涂写。


 “你在干什么!”


 一声焦躁的呵斥自门外传来,一道带着弯尖勾爪的冰冷锁链夹带冷光直冲重阳子门面而来。


 重阳子嘴角勾着气定神闲的笑掀起眼皮,脚下一动没动。那锁链仿佛带有生命般避开了他,带着阵阵阴风向他手下的生死簿探去。


 重阳子慢悠悠将笔放下,抬头冲来人春风满面道:“呦,可惜了四位判官都不在,今日判官殿真是蓬荜生辉却无人迎喽,怎的八爷也来了?”


 范无赦将生死簿牢牢抓在手中,面颊阴冷带着怒意快步上前冷声问他:“回话,你想作甚?”


 “如你所见,改个命格。”


 “你疯了吗!”


 “哈哈怎么会,我可一直清醒得很呢。”


 “你要给谁改命格?那个裘德安吗?”


 “正是。”


 “你!”范无赦声音一噎,气焰瞬间灭了下去。


 ……


 一阵沉默过后,范无赦冷凝着脸,上下打量他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


 “没有啊,”重阳子歪头轻笑着眨了眨眼,“我是要想起些什么吗?”


 范无赦默了默没有说话,他皱着眉有些为难的样子,似是有些别扭憋气又有些忧愁怅然。


 “我,你……大帝曾与你许诺,想要记忆随时可以找他去要,你还是把你的记忆取回吧。”


 “我不,”白衣少年云淡风轻,“既是封上的记忆,想来也是不想看的,拿回了估计也不会有多好受,徒增心绪罢了。”


 范无赦默了默,那日他在蓬县义庄提点过重阳子之后,仍是心中翻腾不已,一种难言的焦虑感在他周身蔓延,于是他马不停蹄拜访了一回阴律司这边。


 如今重阳子跟随回京的这个裘德安的前世今生他是全然皆知了,震惊惶恐之余,他也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己费劲浑身解数也定是束手无策。


 重阳子没有前世的记忆,又加上此生幼年坎坷,养了个凉薄的性子大抵是能保全自己,这点范无赦本是放下了心的。


 可那二人此生初次相遇不过几天,便能让重阳子放下心房随他去京城面对那龙潭虎穴。


 前路千迢迢迷雾不清不知是好是坏,范无赦神情挣扎,所有无言的思绪,都化作了眼底一抹淡淡的哀伤。


 不过一会儿,只见他又突然软了下来,泄了气般多了一份对岁月枯荣的淡然,自嘲的笑了笑。


 范无赦安慰自己都是天意,他一个小小无常怎可能与天谋算,有苦有乐且都让重阳子自个挨着去吧,谁让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招惹了天界的大神仙呢,他累了不想管了。


 “罢了罢了,你自己都看开了我一个旁人还硬凑什么热闹呢,我不管你了。”


 范无常似是赌气一般,甩手将生死簿远远掷到崔府君的判官桌上。


 重阳子歪着头一直站定在那里,笑吟吟的也不说话。


 他把手中的判官笔归位,三两步跳下崔府君判官殿的石阶,向殿外蹦蹦跳跳离去。


 重阳子路过范无赦的时候转头冲他一笑,眼中的笑意含着清泉般的明澈。


 “无赦你可不是旁人,你是我的挚友啊。”


 范无赦瞪大眼睛定在原地久久不动,他眸色深沉,久久过后转头望向白衣少年鸟儿般自由的身影红了眼眶,悠远而凝重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千载。


 “对了,黑无常大人,”重阳子想起了什么突然站定调笑道。


 “进来你手底下的鬼吏办事可是有些马虎呀,两个痴鬼都闹到我眼前去了。”


 范无赦收回刚刚的感情,轻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我给附了状纸送五殿阎魔大人那边伸冤去了,不用谢我。”


 远处白衣少年大方摆了摆手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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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德安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身着一袭暗色朱衣坐于高台之上,周围金光闪闪,仙仙团云飘在一望无际的高远之中,苍茫浩渺气势摄人,殿阶之下皆是锦衣华服,似是在宴请又似是在赶朝会一般。


 自己虽位于上上首之位受着众人敬仰参拜,可他能感受到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有丢失了重要之物的空落之感。


 直到原先那个叫自己“阿晨”与“将军”的白衣白帽之人出现之时,心中的焦躁烦闷之感才有了瞬间缓解。


 那白衣白帽之人在众人之后,像是被何人引荐一般,向着自己走来。两旁华贵纷纷侧身让道,带着试探与好奇之意向着那全身缟素之人看去。


 直至那人走到殿前,裘德安这回真真是看清了,是重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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