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录音

 沈星海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按下几个按钮，没等他呼叫出去，已经有电话打进来了。


 “喂，我们在钢琴教室，你们来吧。”


 他简单说了几句，就切断了电话。


 “沈老师，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张霁月很好奇，她只说想让沈星海帮忙，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能带给她说少惊喜。


 “都是行业内，专门做流行音乐的几个后生。”


 沈星海站起身子，揉了一下腰，“老了，有点坐不住了，弹一首曲子，身上就难受。”


 “平时还是得注意保养身体。”张霁月劝慰道。


 李轶看着张霁月，心中升起一阵浓浓的嫉妒，明明他才是沈星海的学生，结果却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总是被刁难。


 他忿忿不平，认为自己才应该是主角。


 沈星海发现了李轶的异状，这位学生年纪太轻，喜怒形于色，一眼就被看穿。


 苏离也察觉到了，李轶这个人，心胸有些狭窄。


 “李轶，你要是想研究音乐，可以留下来，但是之后他们要探讨流行歌的问题，你不一定适合。”


 沈星海开口，他知道，李轶对流行音乐一窍不通。


 从小，这位学生就是古典出身，父母从来不让他接触流行音乐，认为是“靡靡之音”，只会拉低李轶的音乐水平。


 所以，这么多年，他都不了解，也根本不想去了解这些东西。


 李轶面露难色，本来想在沈星海面前好好表现，结果却弄出这么写幺蛾子。


 现在沈星海分明是想让他走，自尊提醒他，不能够再留下来。


 “好，沈老师，我先走了。”


 李轶强笑一声，转身离开。


 等李轶走远，张霁月才问道，“沈老师，没必要赶他走吧，留下来也没什么的。”


 沈星海幽幽一叹，“李轶的功利心太重了，不适合搞音乐，他弹冬风练习曲，就是想让我刮目相看，好多提携提携他，可是连基础都没有打好，怎么去做更高水平的东西？”


 “沈老师，你的标准太高了，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几个学生。”


 张霁月知道沈星海的特点，为了能够激发学生的潜能，无所不用其极。


 “我已经带了他两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不能够怪我。”


 沈星海摇头，李轶现在是研二，想要保送他的博士，但他并不愿意收下。


 这样的学生，收下反而是累赘。


 “砰砰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三个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几名穿着各异的年轻人，往里面走过来，嘴里面都喊着，“沈老师，你好。”


 “你们好。”沈星海笑呵呵地看向领头人物，“只听他们几个介绍，还不知道你们的姓名，都是那几个老家伙的学生么？”


 领头青年笑道，“对的，沈老师，只不过我们不成器，就出来自己搞起了音乐制作，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吧。”


 然后，他转头看向张霁月，“超限乐队的主唱，灵魂人物张霁月？你们的歌我有幸听过，很有灵气，但欠缺打磨。”


 张霁月点头，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大的不足。


 “这样吧，你们年轻人聊，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录音室的钥匙，我帮你借来了，记得到时候还给我。”


 沈星海将一串钥匙，递给了张霁月，然后挪动脚步，往办公室走。


 “沈老师一天到晚，应该有很多事情。”领头青年说道，“你们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应该不知道录音室在哪吧，我带你们过去。”


 他把苏离和张霁月看成是一伙的了，以为苏离也是超限乐队的成员。


 张霁月边走边聊，“哥们，还没介绍，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他叫苏离，是我的一个朋友。”


 青年笑道，“我叫吴文章，他们三个是宋时、孟辉、陈晓宇。”


 “原来你就是吴文章，煊城音乐届，幕后的领军人物？”


 张霁月有些惊讶，这一下钓出一条大鱼。


 吴文章在行业内，可以称作是90年代的幕后王者，许多成名已久的歌手，都找他来制作单曲、专辑。


 平常的时间，都很紧迫，如果不是沈星海的面子，他根本不会见初出茅庐的张霁月。


 其余的这几个人，也各自都有名号，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苏离看得咂舌，今天真是涨了见识。


 要是没认识张霁月，他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些人。


 “这位兄弟，不是超限乐队的成员？”梳着长发的宋时，开口问道。


 “我不是的，现在还是个高中生。”苏离解释了一句。


 张霁月为他解围，“苏离的声线很好，我想和他录一首合唱。”


 “是吗？”吴文章半信半疑，陈晓宇皱眉，突然说道，“张霁月，你不是开玩笑么？跨界能跨出什么好结果来？录音可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外行人根本不了解，也做不好的。”


 “他的唱功还可以，不会拖后腿。”


 张霁月是那种，任谁都动摇不了的性格，即便是陈晓宇质疑，也是轻描淡写，不放在心上。


 宋时看了一眼两人，没有再发问，他们都是几位音乐行业大佬的门徒，现在出来单飞，做音乐制作的工作，既然收到了吩咐，照做就是了。


 最后给一个友情价，钱还是要收的。


 吴文章与宋时对视了一眼，各自都明白了互相之间的想法。


 煊城音乐学院的录音室，相对来说，已经是比较豪华的场所了。


 至少，苏离前世参观过的录音棚，还不如人家一半高档。


 要知道，这可是90年代，没进入新世纪。


 现在的钱，比起后来，那是值钱了数倍不止。


 苏离听到张霁月的话，观察了一下氛围，发现这三名制作人，对刚才她的话，不以为然。


 “也就是说，自己在他们的心中，是纯拖后腿的。不过也有道理，这种劳什子录音，本身就不应该让我来参与。”


 苏离很想一推六二五，直接走人。


 因为，张霁月，本身就和他没什么干系。


 但转念一想，现在打好基础，以后如果在音乐行业里，发展发展，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现在这个年代，音乐行业，还是录制专辑，卖CD，再上个节目，商演之类的，整个行业的现状就是这样，许多音乐人根本吃不上饭。


 苏离很清楚，这是由于国内的制度不完善造成的。


 即便是再过二十年，音乐行业仍然是面临这样的窘境。


 不过苏离想的不是这些，而是数字版权的问题。


 目前这样的情况，谁也不会对数字版权敏感。


 倘若他去和这些人谈数字版权，估计一帮人都会觉得，这小子是疯了。


 可苏离自己却很清楚，这才是大势所趋。


 因为，再过十来年，除了发烧友以外，没有人会再用CD听歌，就算是车载音响，用的也是U盘。


 一张一张专辑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


 如果他现在布局，会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


 所以，当苏离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跟着张霁月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该说不说，你们音乐学院的录音室，真够气派，我在沪市也见过类似的录音室，只可惜不在震旦大学，需要付费。”


 张霁月深吸了一口气，对眼前的设备，很是满意。


 “你说的是刘英老师开的那家？比咱们这更好，但确实太贵了，一般人真用不起。”宋时说道。


 吴文章点头，就连不愿意说话的陈晓宇，也深以为然。


 艺术品类，就是用来烧钱的。


 他们几个作为制作人，比较有见识，奈何荷包不鼓，买不起这么贵的设备。


 平时想要借到这间录音室，也很困难，这次是借了张霁月的光，才能进来摸两把机器。


 “先听听你的小样，然后咱们合计一下，这首歌该怎么改进，我听沈老师说了，你觉得编曲还是有些简单。”吴文章开口说道。


 张霁月将CD递给他，吴文章接过以后，放入播放器中。


 苏离先前已经听过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吴文章听得直皱眉头，宋时和陈晓宇，倒是有些陶醉的模样。


 整首曲子放完，张霁月迫不及待问道，“几位老师，什么感觉？”


 “整体上没什么大问题。”吴文章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旋律上来看，有些地方的衔接做得不够好，尤其是桥段的部分，太生硬。”


 宋时给出的答案，竟然和苏离会所的如出一辙。


 陈晓宇淡淡说道，“编曲需要修改，仅仅依靠鼓、吉他、钢琴对人声进行铺垫，太单一，你的声音也不是那种空灵质感，不需要太简约的设计。”


 张霁月拍了两下手，“咱们先一条一条进行修改吧……先就人声旋律部分，我的看法是这样的……”


 四个专业搞音乐的选手，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苏离先前还有些庆幸，能够认识这些专业人士，但半个小时以后，就开始后悔。


 这帮人实在是太能熬了。


 哪怕是一个音符，都要讨论半天，尤其是张霁月，极为较真，有时候就连吴文章他们，也根本劝不动这一位原作者。


 说好听点叫坚持，说不好听就是犟，谁也奈何不了的那种。


 不过，好歹她是有些真知灼见，不然这几位音乐制作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哪怕是张霁月再漂亮，也不可能打动他们。


 苏离打了个哈欠，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和张霁月来到煊城音乐学院的时候，还是中午，经过一群音乐疯子的讨论，转瞬之间，就到了晚上。


 好在，他们已经完成了对人声部分的修改。


 “苏离，你过来，咱们先试一试。”


 张霁月招呼了一下苏离。


 苏离愣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慢吞吞地往她那边磨蹭。


 “赶紧的，时间紧迫！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张霁月一把拽住苏离的胳膊，就往录音室里钻。


 吴文章他们隔着一面玻璃，通过话筒和他们讲话。


 苏离想要听到声音，也必须戴上耳机，不然，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苏离，我先教你这首歌的人声旋律，不复杂，你只负责唱简单的部分，作为我的陪衬。”


 张霁月大大咧咧地说着，然后开始教起了苏离。


 苏离本身就是有一些天赋的音乐爱好者，不然张霁月也不可能看得上他，心心念念着要来一次合唱。


 花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苏离就学会了整首歌他需要唱的部分。


 张霁月很懂行，没有分给他太难的部分，也没有特别出彩的高音。


 但是，就好比合唱中低声部永远是最重要的一环，乐队里也不能没有贝斯一样，配合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很重要。


 显然，自从上一次的偶然合唱以后，张霁月就发觉到了，自己和苏离的奇妙化学反应。


 她还特意找到了演出录像，听了几遍，才下定决心，必须要与苏离合作。


 “那我们就开始了。”


 吴文章开始指挥。


 苏离是第一次录音，感觉很稀奇，这不像是在KTV，自己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戴上耳机之后，他感觉到，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而且，有时候他刚唱两句，就被吴文章打断，要求重来。


 苏离这才知道，录音也是一件难做的工作，半个来小时的工夫，他仅仅唱完一小段。


 这还是吴文章见他是外行人，才没有再精益求精。


 如果换做业内人士，早就被吴文章骂个狗血淋头，声音的质感不错，可是气口的部分，包括节奏，都有一定的问题。


 而且这些东西，在后期制作的时候能够进行修改，但会对音质产生影响，也就是会出现所谓的“电音”情况。


 虽然苏离的音准问题不算太大，却但在这一部分上，还是需要加强。


 宋时和陈晓宇，也不太看好苏离。


 职业与业余之间，不可以道里计。


 苏离很清楚，这三位音乐人，都是用专业的眼光看问题，假如他去看一本出版的书，也会用这种审视的眼光去看待。


 这可不是后世，网络歌手横行的年代，什么人都能够出歌，几千块钱买一首速成音乐，署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标榜自己是原创歌手。


 现在，仍然是CD时代的余晖，所有做音乐的人，都是想着，将质量提高到最大。


 张霁月听着，却不像他们几个那么严苛。


 搞乐队出身，很清楚，在现场演奏的时候，出错的概率很大。


 她的耳朵也相对宽容一些。


 “还不错，只是有进步的空间。这样吧，先简单混一下，导到小样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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