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栾亦心中那个爱狡辩的小人吊着一口气咆哮：“拒绝他！远离他！不要答应！钝刀子杀人可痛啦！”


 然而栾亦的怂包属性嘴比心快，一句可以已然脱口而出，等到说完才想起自己其实有拒绝的权利。


 可这已经太迟，栾亦只能目送闻扬离开后关上房门一头磕在门板上。


 经过发现闻扬一定概率上可能是自己曾经的网恋对象而对方在初次约会时选择邀请自己后，栾亦的度假心情鸡飞蛋打七零八落，但他在一夜的纠结思虑后还是不舍得斩断那摇摇欲坠的一丝苟活的可能性。


 即：虽然闻扬在很多层面都有很大的嫌疑，但是谁又能百分百肯定是他呢？


 毕竟仅仅古德温这一个姓氏就已经够绝地天通了，岂是他这样的庶民能够触及到的。


 栾亦咸鱼一条，少有失眠的时候，为此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第一次出现的黑眼圈时，颇为怨念地在镜子前面掏出遮瑕鼓捣了半天。


 想到今天下午的约会，依旧不免长吁短叹，仿佛准备赴死。


 闻扬昨天只是告诉栾亦出门的时间，至于约会的地点和内容并没有多透露分毫。不过冠以约会二字后能做的事情就有限了，栾亦思索着自己大不了就发挥咸鱼大法。


 如果闻扬确实是自己曾经的网恋对象，也分两种情况，对方不戳破，他就装傻到底。闻扬如果戳破，栾亦就更要当场装失忆了。而如果闻扬其实并非是那个人，一切都只是栾亦自己想太多的话，那就最好了。


 总之，能咸鱼就咸鱼，不能咸鱼就混。


 吃个饭，简单聊一聊，给节目组提供些素材，


 栾亦才给自己做了差不多的心理建设，门又被笃笃笃敲响了。


 昨晚关于开门的记忆涌上心头，栾亦忐忑地走过去将门打开，心中已经对门外对象做了最坏预计，好在一开门他看见的是一个女生的笑脸。


 栾亦的心情骤然一松。


 “栾老师你好，抱歉打扰你一下。”女生圆圆的脸蛋开口时语含笑意，显得十分亲善，愈发叫栾亦放松。


 女生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栾亦问：“不打扰不打扰，不过有什么事吗？”


 他想了想让开些空间，让工作人员可以进屋说话，免得在走廊里可能随时碰上隔壁开门的其他嘉宾。


 虽然栾亦是为蒋之睿赎罪的替补选手，但节目组到目前为止对栾亦都很客气，所以他现在觉得八爪怪到底是个大平台，有些气度在身上的。


 然而这个想法只持续到了工作人员再次开口前，很快栾亦就发现节目组是想要他死。


 圆脸女生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和善微笑，表示节目组希望栾亦在和闻扬约会的中途，想办法多问问恋爱经历方面的问题。


 对于还在纠结闻扬的身份的栾亦，恋爱经历这种提问简直在他的雷区蹦迪，是他最希望避免的部分。


 栾亦干笑着想打商量：“那个……我是觉得这些是不是要顺其自然一点，主要是我觉得第一次约会就问之前的恋爱经历，好像有点没边界感。”


 圆脸女生表情不变，对栾亦的回答更不置可否，她自顾自从怀里掏出手机边操作边说，“具体可参考的问题我现在私信发给你哈，老师你可以从里面挑选一两个来问。”


 好像她完全没有听见栾亦刚才委婉的拒绝。


 栾亦还想说什么，女生又说道：“其实也是参考老师昨天的参与度没有其他嘉宾高，我们也担心到时候剪不出什么有效片段，所以希望老师体谅一下哈。”


 句句都是软话，但态度并不软。


 八爪怪每年出的那一大堆电视剧，栾亦不好得罪这么大的平台，不然后面人家一句话能把他饭碗砸个窟窿。


 更何况从不知栾亦的死遁事迹的人的角度来说，这个要求也不那么为难。


 为此栾亦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艰难答应：“好吧。”


 节目组这样操作，也更坐实了闻扬的真实身份肯定不一般，节目组才因此想在他身上多挖点收视率出来。


 等工作人员离开，栾亦颓丧地往床上一倒，举着手机点开刚才收到的私信。


 私信一溜问题，各个敏感，拍在最上面的就是“印象最深的恋爱经历是什么？”


 再往下不是“上次恋爱分手的原因是？”就是“如果很喜欢的伴侣出轨，你会忍受吗？”


 一个比一个没眼看。


 这都什么啊，难道都是实习生想的问题吗！栾亦把手机扣在自己胸口，此时已经无暇追究这些问题是谁想的，只为即将要问这些蠢问题的自己默哀。


 钱难赚屎难吃，来快钱果然是有代价的。


 栾亦在房间里多磨蹭了半个钟头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态出门去。


 今天是周六，又是嘉宾们的第一个约会日，大多数嘉宾此时都还在别墅当中。


 栾亦一副战损表情走进餐厅，站到咖啡机旁边运转了机子。在等待的过程中，五号嘉宾也走进餐厅，主动走向栾亦这边道：“早上好。”


 五号嘉宾今天依旧穿得偏正式，衬衫西裤精致到了袖口。


 栾亦以为他也要用咖啡机，因此说：“早上好，我这杯马上就好了。”


 五号嘉宾却笑着靠在料理台旁看着栾亦说：“所以你收到了二号的约会邀请？”


 闻扬按照次序排列下来，正是二号男嘉宾。虽然大家在经过匿名聊天后多少都对彼此的社交ID以及职业有了猜测，不过目前为了防止出错，还是互相先以到场的先后称呼。


 “诶？”栾亦惊讶地看着对方，不知五号嘉宾怎么会问得这么笃定。


 “三号落单了，我昨天收到两个邀请，我想他只能是邀请了你吧？”五号嘉宾说。


 他的语气平实，并不含炫耀，反而是很关心闻扬是不是真的邀请了栾亦。


 “他是邀请了我。”栾亦回答，咖啡机的运作声终于停下，他端起杯子让开些空间，虽然不知五号嘉宾发问的初衷，但栾亦看得出来目前为止闻扬绝对是整个别墅里最让其他嘉宾感兴趣的一位。


 这毕竟是个恋爱真人秀，嘉宾之间初期再平和后期也说不定会有什么矛盾冲突，栾亦抱住自己的咸鱼人设不松手，解释道：“我觉得他可能是随便敲开一扇门而已，毕竟第一天的约会只是个互相了解的过程嘛。”


 栾亦把他的洗脑包拿来外用，效果不知如何，不过五号嘉宾倒是认同栾亦说的第一次约会只是让大家互相了解的，远不至于在此时就有任何定数，他笑道：“所以我今天组的是三人约会。”


 栾亦本来以为第一次约会自己会是落单的那个，没想到是三号嘉宾。目前为止栾亦对三号嘉宾的好感度是最高的，才住进来两天，三号就给他做了不少好吃的了，对于咸鱼来说这简直算大恩大德。


 温柔的人总是命途多舛吗？栾亦忍不住想叹气。


 六号嘉宾此时也从外面与闻扬一前一后走进餐厅，他们的打扮好像是刚刚运动完回来，与餐厅里的咸鱼状态成了鲜明对比。


 “早啊。”六号笑着和五号嘉宾先打了声招呼，“你上午还要去公司啊？”


 五号嘉宾点头：“有个临时的会要开，不过应该不会影响下午的行程。”


 六号嘉宾这才将目光挪到栾亦脸上，看他垂眉丧气的，忍不住调侃道：“一大早怎么这么没精神，要不是满屋子的咖啡，我都要以为你送到嘴边的是毒酒了。”


 “你们刚在说什么沉重话题，”六号嘉宾大咧咧地问五号嘉宾，“说得这么郁闷吗？”


 栾亦闻言回身，这才看见了六号嘉宾身后的闻扬，与对方的目光又产生了一丝对视，他心虚立刻挪开了。


 耳畔五号嘉宾道：“也没说什么啊，就是说今天第一次约会的事情。”


 “这话题沉重吗？”他不解地看向栾亦。


 栾亦抿了一口的咖啡差点卡嗓子，他不用转向闻扬便能够感觉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和闻扬约会他心理负担沉重吗？怎么可能沉重，当前所有嘉宾里最平平无奇的他可是收到了别墅里毫无疑问最受欢迎的男嘉宾的邀约。


 栾亦要是不乐出鼻涕泡都属于情绪迟钝，如果现在都无法掩饰过关，他还怎么经受住闻扬的单独审视？


 栾亦心中的小人趴跪在地，头顶一个大大的“惨字”，咸鱼泪宽宽下淌。


 他慢吞吞放下自己的咖啡杯，凝聚演技压制心慌，欲盖弥彰地说：“哪，哪沉重？哪都不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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