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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便瞬间化成青灰色的粉尘,惊得小郑抖了三抖。


 “假的。”


 一边的霍无真露出个不知如何形容的笑。


 “暂且听听他们俩说什么吧,你俩也不必惶恐。”


 霍无意也笑着出言圆场,实则唱了个白脸,她可早早知道这二人的来意,连在溪边亭中的一言一行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不必,黯云楼来人,自然懂得。”


 “你们阮宗主办事平日也算妥当,要见我,怎地来了两个毛头小子?”


 “手里的东西还不干不净。”


 霍无真跟着唱红脸,对面的霍无意使个眼色示意她少说话。


 “阮文墨年纪轻,做事不如你们敬宗主妥当也正常,现今黯云正是多事之秋,人手挪腾不开更是寻常了。”


 叶青冷着脸,绵里藏针地开腔,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估摸着是不知道姜婴为何气哄哄地送人过来了。


 场上气氛相当凝重,毕竟涉及到了两宗交往的关键时刻。


 “不过这‘救’珑珍又是从何说起呢?大陆局势风云变幻,就跟这珑珍幽谷的天气一样,瞧,又要落雨了。”


 霍无意眯缝着眼睛,她才不信阮文墨如此愚不可及,要找上叶青的竟是两个口无遮拦的小鬼,他就不怕有去无回。她面色不变,实则已经开始担心上座的火药桶再燃,才刚一巴掌打昏了洪及善,又有人惹火他,怕是要尸骨无存……


 从华夏赶赴上原时,为时已晚了。


 皇帝陛下下达诏书,事已成定局。就算那位和他重逢了才几年的爷爷想为他做点什么,也没了机会。


 天子一言何止九鼎?


 当时那位老将军不忍看到这位一颗心比起这个还不熟悉的家,更寄托在黯云楼上的疼爱孙儿的神情,只好背过身去,带着一丝迟疑的推测道:“我想...除非敬书虞回心转意,否则恐怕便不会更改了吧。”


 如果那一位隐约已是天下第一之人会因此回转,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田地?


 “...谢谢爷爷了。事态紧急,我...还先告辞。”


 老人在铁血将军之外露出的失落神情,杨墨澈不忍去看,转过头,略微迟疑,又补上一句。


 “待此事终了,不知家中可有时间腾出空闲,办一桌为我接风的酒宴?”


 再后,便匆匆逃开,踏上前往秀舞坊的行程。


 没有他高等级全力飞驰的疾速,但玖兰几人已经在江邺备好车架等待了


 此路难行,但不得不行。因为若是他是那北辰渊,定然不会选珑珍谷作为接任黯云楼的对象,只会是秀舞坊,如此一来,恐怕坊内还会有些变化,这一行固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最坏的情况,恐怕会被扣留一阵子才对。


 只希望去珑珍谷的天监,莫要忘了那片玉叶子。


 一路疾行步履如飞,牵引着身后的兽车,本是该由骏马拉使的小轿此时马已累死,杨墨澈只好以魂力代之,终于在三天内赶到了秀舞坊的山门之前。


 墨澈打开车帘抱下已经七荤八素的杨玖兰,帮其顺气,待到缓过劲来才整理衣冠走上前去,一手亮出代表黯云楼亲传弟子的腰牌,一边拱手对看守者说。


 “在下黯云楼杨墨澈,家师石渠阁主苏棋萧。这两位是我的师妹,我等奉宗门之明,有要事希望能和贵宗宗主商议,能否劳烦姑娘做个引路之人?”


 “天热肝火虚盛罢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能跑会走如何,回光返照而已。指不定哪天床褥做棺椁,早早应天道去。”


 他挥鞭抽裂地砖倒是泄了愤,只可怜将檐下鸟雀吓得四散惊惶。远路返溪亭歇息吃茶,捻了口核桃糯米饼吃,闻言淡声说些生死事。避世持针火日久,方知春秋有常,便也觉稀松,不甚忌讳。


 “我早些年死过一次了,也不觉有什么可怕。现在这样跨在黄泉阳关,苦苦挣扎,也不知究竟是哪种合适些。方才虽争口舌,倒觉得提些精神,现在闲散下来便又乏了。”


 他吃酒也要烫了来,更别说那些个酸梅冷汤耐不得,只能在糕饼上找补。忽而想到些什么得趣消余暇,恰好三人围坐,素指抹把衣上竹叶胸针,指掌里便多了副虎骨牌,上绘古今话本奇人,个个儿使蝇头小楷缀着描述,工笔细描,各有各神态。


 “终归无聊,我把云姐儿的牌拿来了,我们抹一阵儿,打发了时间去瞧瞧那边如何?”


 他体温终日养不回来的冰冷,才冬泉里浸了似的,捧茶杯暖了手才好摸牌给二人分拣。提到这玩物比修炼上心得多,将黑白红花四色拣了,上头画话本里出挑儿角色,总共三部。


 “一次抓一张和手里出一张,凑一对儿,角儿能配上就算分,分高者胜。”


 牵着少年细瘦腕子,唐怯迈开步子打庭院后方泡过,一路上悉数避开方才戮血之处,少年也算乖巧,只颠颠地跟着,没再出一句声。


 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她拧身回手,掌中银丝结作绳索模样,倏尔扬臂一抛,银练环绕几圈墙外木枝,伸手紧紧扣住杜明恩腰肢,后退几步蓄势,骤然一踏起身去跃,衣袂轻舞如燕,快不及眼的一瞬,已然是脱出了丞相府里头。


 凝魂力纳在魂导器中,取出宝物是双巧手造就,盒状机关几回翻转,几轴轮轮丝丝紧扣,掠影机变现出真容来是对偃甲,环环在身千万变,铁羽剑翼惊天罗。


 “你找的人,该晓得如何脱身吧?”她问得有些迟疑,可迟疑也无益于事,夜深无月无星,探首去望也只得两眼漆黑。这等恰当时机不走,还要待何时。玄铁偃甲寒,张翼欲行,虽未致敌死地,但任务为重。


 不知那边如何,活口还有无,是该发个信号抬手拔落发上骨簪,指间发劲一甩,任由它携声轻响穿空破尘直直刺入木柱间。她又未解除武魂附体,深怕杜明恩到时候惧高,拿情丝结成温软的绳,在他腰间绑了两圈。唐怯轻轻松了口气,抬臂一把揽过沈浔,“走了。”


 魂力急催偃翼扬张,是欲要冲破天幕,走鬼出神行之路,步移几分趁身跃起,虽并三人重量,偃甲却仍可御风驰骋,直直冲入夜幕,破开退路。


 “小五,我簪子掉了。”


 收了藤蔓,把大黄交还给那师姐,又抚了抚它的毛,拍拍它的脑袋,“今天表现不错,配合默契,改天再过来找你。”又起身笑着和师姐说了,“今日大黄可帮了我不少忙,麻烦师姐给大黄顿好吃好喝了。”


 同师兄师姐约好了,便在那处就着茶水,再带些吃食过去,师兄弟三人叙叙旧。半路捎了点儿瓜子儿去,记着前些天听云姐儿说过,师兄惦记上驴打滚儿了,只是没机会给师兄送去,于是也一并捎上了。


 “那黯云楼两位弟子着实气人,来谈合作事宜也忒不懂事儿,哪儿有这般来谈的,阿陵自己也气的不轻,忘了劝着师兄,着实该打。”


 笑着回道,却听见师兄所言笑容顷刻冷凝些,刚下去的火气儿又有些往上涌,抿唇轻啐道,“呸,师妹赶紧帮师兄吐掉。师兄说的是什么话,哪儿那么容易便去了,日后可莫再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否则阿陵可要同师兄生气的。”


 把怀中驴打滚儿放在桌上,往师兄那边推推,便再没言,桌上糕点净紧着师兄吃,她不太喜欢甜食。对这副牌也倒有了点儿兴趣,兴致冲冲地玩儿了起来。手中一张锦毛鼠,一张黑旋风,抓了张牌出来见是西游记里头那宅心仁厚的圣僧,遂瘪了嘴,将抓上来的牌又撇了去,等着观瞧师兄师姐的结果。


 一日,你们二人奉命前往玉泷山追杀一头千年的金钱豹。此兽为祸一方村落已久,自恃着有几分本事,又仗着村中无甚强大魂师能与之抗衡,便数次掳走村中青壮年滋补元气、提升魂力,久而久之,村中便只余一干妇孺弱小惶惶度日。宗门得知此事,便派你二人前去救济,除了这一邪祟。你们皆已突破魂帝境界,联手对付一只千年魂兽自是不成问题,但不料在深入虎穴时竟惊动了一窝金钱豹群,遭到了为首三只万年金钱豹的围攻。


 两拳难敌四手,你们虽尽力杀出重围,却也身受重伤、筋疲力尽,昏倒在了一处静谧的湖泊旁。待一觉醒来,你们二人悠悠转醒,除了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外,忽觉有些不对劲。定定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庞,你们忽然反应过来


 这不正是你们自己的脸吗。


 ……


 你们面面相觑,怔愣良久才消化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虽然惊诧,可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茫然片刻后也平静下来,开始思考回到彼此身体的解决之法。但此地不宜久留,在试验出恢复原身之法前,你们只好暂且委曲求全,且为避免惹出麻烦,你们也商榷着暂时先勿将互换身体之事告知他人。


 她拿起那副牌在手里看了会儿,愣是没摸出个所以然来,独孤岚多的时间还是以各方面的学习为主。娱乐永远可以说是最少的,甚至几乎没有。平日来自己一人也待惯了,难得和师弟师妹一块儿耍会儿也不经感叹时光飞逝,俩原本还没到自己一半高的孩子已经能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此时若因自己不熟而拒接反到会失了师弟兴趣吧。她尝试着摸牌,看牌,仍旧一头雾水。就当自己技术好,大概也会刻意放水让师弟师妹赢了才是。


 旁边灵芝茶冒着热气不一会儿便温了下来,独孤岚将牌反过来扣在桌面,取来茶壶饮上一杯摆至姜婴面前,怕人尝着苦,自己还额外在里头兑了桂圆和冰糖进去。药再好终究不是养身体的,不如喝点本就益处不小的养生茶来的妙。


 .


 “身子弱就多养养,人在皆在。以后若有何处不便,可以随时找我。”


 .


 提牌,洗牌,看牌,抓牌再出牌,看着应该对上,若对不上惨败到也无妨,自己也不过陪师弟师妹一到玩儿罢了。随即又放下手中牌,瞧着师妹陵襄到好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自己也不过一笑而过。此番脾气在有时到也是有好处的,年龄尚且年轻,心浮气躁点也正常。自己也断然不会怪他们,这话搁谁面前,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好受吧。她抬手轻抚师妹后背,耐心的安抚了两下。想起往昔,师尊(刘燕处)教给自己的一些道理和人生经验,左思右想也确为如此,孩童眼光终是向待自己好之人靠边的,所以独孤岚理解。


 .


 “公鸡斗蟋蟀,死缠烂打。万物皆有自己的道,此言非虚。师妹莫要为此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


 她唇角浅浅一勾,本就不擅言词还愣是和两个孩子过意不去,对方也是为了自家宗门来的,谁不想着自己利益呢。如此看来,眼下牌中情势自己是必输无疑。但,这浑水自己定是不能够像输了拍一样惨败,缺少了解。需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假…假的!?你们这……这是拿我当试探的卒子了!?


 杨天监脸色大变,本能退后一步,本想刻意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反应,正好能证明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请前辈恕罪,晚辈不知这信物是假…”杨天监语气颤抖,恐惧难以遮掩。


 不对,不对…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从被空降来的秦殊以恶意发言破坏谈判,到金叶造假,甚至一开始自己请命出使珑珍时如有神助般的顺利……


 “但是晚辈相信,身为敬楼主的得意门生,久受耳濡目染的阮楼主,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说到‘背信弃义’四字时,杨天监的思绪中忽有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黑暗,驱散了迷雾——


 背信弃义!对!所有的不顺,所有的巧合,都可以用‘背信弃义’四字来解释!有人想让自己死,死在珑珍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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